第64章 64
此刻杜執那邊也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他做的器具不大,是一柄煉器師專用的錘子。當場見到有人用錘子鍛造了個錘子,也是少見的。不過定睛一看,衆人就知道這器具品質絕對不低。雖然其貌不揚,甚至可以說有些粗糙,但其質量也許也達到了靈級。
“他也是雲清閣的人?怎麽以前從未聽說過。”
“他是那個半妖啊!”有人認出來,“在海選時還挺引人注目的那個,不過可惜他止步十六強了。”
頓時有人不可置信道:“半妖竟然會煉器?不是說妖族對這些一竅不通嗎?”
“話說那時候他還是散修呢,怎麽轉眼就加入雲清閣了?這下手未免也太快了吧。”
有不少門派的人早些時候已經動了心思,覺得撿到了蒙塵的寶珠,結果情況急轉直下。原來對方早就被撿走了。
又是雲清閣!許多同為小門派的人心中憤憤不平,又有些羨慕不來。平心而論,這次雲清閣可真是出盡了風頭。煉器賽事上搶眼的各個都是他們的人,比試也有個聶世雲擠走了被四大門派蟬聯的前八,奪得一席之地。
可能雲清閣翻身重回名門的日子不遠了。
許多人隐隐這樣感覺到。
聶世雲在那邊已經又折騰了半天,臺下的人只看到他一會翻過鼎器又刻畫些什麽,一會兒又起了爐用一小塊上了年份的沉木,與琉璃一同煉制出了一枚鑲嵌用的寶珠,思考了半天裝飾在哪。
看他一副已經把能做的事都做光了,已經全身心投入地操心起器具的裝飾性,臺上不少煉器師徹底失去了追趕的動力,收回打探的目光,敲打金屬的手臂變得麻木不已。
終于,三個時辰的時限到了。聶世雲秉着精益求精的态度,仿若以前上學時提前做完了卷子但檢查到最後一刻的學霸,終于在衆多修士的注目下拿起了爐鼎,置放在品鑒臺上。
金紫銅身的丹爐看起來全身泛着光澤,三腳鼎立,鼎身修長,早些時候刻畫的陣法已經不知何時融入了裝飾的花紋裏去。鼎尖的沉木寶珠被透明的琉璃包裹着,并不奪目,卻仿佛懸浮在器具之上,很是玄妙。
“靈級,是靈級的!”
“而且是靈級中階的。”
“金丹中期的修士煉制出靈級中階的法寶……未來雲清閣的當家是不是已經塵埃落定了?不,他現在若是沒有門派,想必已經被四大門派争搶了。”有人肯定地斷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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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的視線已經全被吸引過去。此時東西被擺放在聶世雲旁邊的煉器師感覺自己被公開處刑了,一臉想死的模樣,恨不得退賽把自己那個被鍛得坑坑窪窪的淬火盆給埋進土裏去。
不過評級不會只到他這裏就結束,衆人不得不戀戀不舍地繼續看下去,将注意力暫時移開。
看過了令人驚豔的作品,再看到一些堪堪及格的三級法器,大家就有些提不起興致了。不過其中聶興安制作的聚靈盆賣相不錯,品階也到了極品寶器的水準,而且聚靈盆不用特意發動使用也能感受到其中作用,算是引起了一些注意。
齊軒兒做了一只給符箓師用的筆,此筆不同于聶世雲早先時候用的那種攻擊法寶,單純只是輔助符箓師更好地畫符。此筆精致小巧,品級在二級寶器中階,也算是不錯。更何況是難得一見的女煉器師制作的,許多男修士都忍不住多看上了幾眼。不過齊軒兒對這種“優待”并不喜歡,向後退了幾步,竭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感。
終于,來到杜執的器具面前,大家又重新為之一振。第二個靈級器具,品階雖然沒有聶世雲的丹爐高,但它質樸——衆人紛紛狐疑地觀察起來,這樣一個陣法都打得不得要領的,毫無美感的錘子,怎麽就是個靈級的玩意了!?
“別看它長得一般,但肯定很好用!”杜執不似之前的修士只知道拿作品說話,不懂規矩地自我營銷起來,“這錘子可以讓煉器時敲打的力道很均勻地分布下去,而且比正常的器具要輕許多,很好揮舞!”
場下有人忍不住擡杠道:“哪有煉器師揮錘子會累的!多此一舉嘛。”
杜執頓了頓,堅持道:“這個……反正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人啦!你不知道而已。”
聶世雲愣了一下,想起齊軒兒為了和他們這些男修一樣習慣于沉重的器具和炎熱的地火,付出額外努力的姿态,向她那邊看過去。
果真,齊軒兒的神色有些呆愣。
聶世雲心中好笑。這個杜執看起來傻不拉幾的,其實很懂嘛。要論假公濟私,自己可都還沒把東西送出去呢,結果這小子居然搶了個先。
他此時掃向臺下,已經不見了翟白容的身影。對方應該是預料到了結果,安心地先行離開了。
此番交流賽甚至不需要品鑒師來細究,前三就板上釘釘。
聶世雲的丹爐從品質上來說就遠超了後面的一衆煉器師一大截,絕非同一層次的物件。
而之後兩名被杜執和聶興安包攬,引得許多修士酸着說他們霸道,這簡直就是雲清閣的內部鬥争,他們其餘人都是陪襯來的。
雲清閣的修士才不管這些人怎麽說,一個個都覺得臉上有光。竟然能在這親眼看到靈級器具的煉制,許多人都道這場交流賽看得值了。不少聽聞比賽結果後才有了興趣的修士這時也擠了過來,想要一探究竟。
“那個,那個丹爐賣不賣?我出八千靈石!”
“我可以出更高!”
比賽一結束,剛才憋了許久的修士們就忍不住了,此起彼伏地叫着往比試臺的後面湧去。
結果衆人卯足了勁兒,想要一擲千金時,卻連丹爐和聶世雲的影子都沒看到。
作為代理,聶興安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堂弟說,那丹爐他另有用處,不能售賣。不過他很歡迎各位來雲清閣談論定制器具法寶等事宜。”
這時有來自其餘門派不死心的人來尋杜執,那家夥看起來有些耿直單純,他們還是想試探一下有無挖牆腳的可能。
結果這一批人看到的是同樣的面孔。
聶興安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啊。杜執說那把錘他也是不賣的……”
“我們倒不是來買東西的,我們只是想有沒有機會,和他攀談幾句……?”
“這……”聶興安停頓了一下,告知衆人,“這個,他走得太快。我也不知道人跑去了哪裏。”還拽上來齊軒兒一起跑了。
“前輩!您剛才煉制的那個聚靈盆,有沒有意向出售啊?”
聶興安長松了一口氣,今天終于遇上了一個他能回答的問題:“這個可以賣。”
抱着其他心思來的修士們有些不甘心就這樣回去。從今日的狀況來看,他們都覺得雲清閣以後必然不是池中之物,想要趁早打好關系,于是沒話找話,硬是留下來與聶興安攀談起來。一時間聶興安忙得不可開交,心中欣慰的同時也忍不住暗中叫苦。
罷了,就讓年輕的幾個去折騰吧。聶興安心道,自己不似他們那樣有天賦才華,不過虛長他們幾歲,至少這些門派的瑣事還是能夠為他們安排妥當的。
這端熱鬧非常,而此時在遠離了廣場中心,翟白容找了個人少一些的地方,站定休息着。他思及聶世雲剛才在臺上被衆人贊嘆的模樣,只覺得那人的周身閃爍着無盡的光彩。其實從以前開始他就覺得了,只是聶世雲一直壓制不發,此番只不過是開了個頭罷了。
他的人如此引人注目,翟白容心裏替對方欣喜,不過也有一絲說不清的落寞。他知道自己不該如此自私,也許以往在聶世雲看來自己也是這樣引人注目着,這回只是輪到自己切身感受罷了。
他看了看天色,也知道沒有時間再回去一趟住處與聶世雲相會了,将各種心緒壓制至心底,期盼着日後再見。
翟白容正要往預定回程的出發地走去,突然聽見一聲低低的鴉叫,非常熟悉。他捎一擡頭,只見煤球混入停歇在頭頂雪松上休息的鳥群。正當他思考着這是在搞哪一出時,煤球一松爪子,一枚不足一寸的小物件就穿過針葉,掉落下來。翟白容下意識地伸手接住,将東西握在手心。
松樹一動,鳥群霎時飛散。煤球也混在在其中,一瞬間不知蹤影。
翟白容心怦怦直跳,小心翼翼地張開手心。
那赫然是剛才他親眼看着聶世雲在臺上煉制的丹爐。只不過不過手上的這個是縮小版的,現在挂在一根繩上,宛若一個金屬的吊墜。
翟白容用神識掃過周圍,四下環顧,但感覺不到聶世雲的氣息。他不敢在原地貿然查看,只好先粗略地将東西放入儲物空間,匆匆離去。
很快便到了映月派集合離開的時間。段銘玉剛剛告別了戎律,想到暫時要見不到,有些傷感。翟白容一時也顧不上應付他,思緒神游地和映月派衆人登上了來接他們的門派仙船。
等仙船起飛,衆人安頓好了,他趕忙進入自己的客艙房間內,樹起神識屏障,将那小玩意重新拿出放在手心上仔細觀看。
他試探地給這小物件認了主,在感受到器具與自己被契約聯系在一起後,他察覺到什麽,将小爐鼎翻了過來,只見在鼎底有一個因為縮小模糊不清的花紋。翟白容伸出手指,将少許靈力注入其中,一瞬間那小挂墜放大了好幾倍,完完整整地以剛才在比試臺上的模樣出現在了屋裏。
聶世雲竟然在丹爐底部打上了一個鮮少被用到的“縮放陣”!
他此番舉動未免太過大膽。而包括他在內的一群觀衆,竟然都被他最後似真似假地鑽研花紋的動作糊弄過去,不知道其什麽時候還刻了這麽一個陣法上去。
翟白容愣了一瞬,不知怎地笑了出來,緊張感頓時一消,松了一口氣坐在了床塌上。
不過剛剛分別,為何此人就能想出法子讓自己如此思念對方?
寒天秘境……
雖然明知寒天秘境事關重大,屆時必定險象叢生,但翟白容此刻卻只希望那刻能夠快點到來,好讓他與聶世雲相聚。
至于其中的種種困難,只要他們兩人一起,必定能夠安然度過。
翟白容不禁這樣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