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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

「阿绮,你還要躲我多久?」

俯在她耳畔的低語,使她像只受驚的小兔慌得逃進熱鬧的婚宴裏。那雄渾低沉的足以擄走女性芳心的優雅男嗓,依然擁有擾亂她的力量,一再在腦海裏回旋。

理不清心頭的情緒是什麽。曾經以為不去思考,也完全不去想,讓忙碌的課業與工作占滿她的生活,很自然就會遺忘。然而,不思量自難忘呀!

誰說時間和空間的距離會讓濃情轉淡的?為什麽她反而像被繭絲縛住的蠶寶寶無法掙脫?

記得一位作家曾這麽說過:「未完成的情愛,總是教人無處可逃,即使踏遍山海江河,捱過朝夕年月,心裏永遠有一塊空缺,在角落等待。」

她對子逸的情感便是這樣嗎?一再束縛住她的生命,只因為她與他沒做個了結?

不,怎會呢?

子逸離開她位於劍橋的公寓後,連電話都不曾打給她,完全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曾經以為他的電話很煩,後來才發現再煩人也是甜蜜的煩呀。一旦沒有了那些煩人的電話,他就像只斷線的風筝永遠飛離她的掌握了。午夜夢回之際,淚水情不自禁的流下,仍無法相信情已逝,愛難回,兩人就這樣各分東西。

這樣也好吧。

既然他不愛她,何妨讓自己就此斷了癡念。然而,癡是可以斷得了的嗎?連詩人都道:「上帝祂也無法調回一個癡定了的心。」

她花了十年都沒辦法忘了他,兩個月更不可能了!

惆悵之餘,只能過一天算一天。就在她以為與子逸此生無緣,突然傳來她二哥寧缙結婚的消息,令她不得不再度返家,避無可避的面對子逸。

家人,是她無法拒絕的。

即使心情若飄忽的紙鳶,但不管飛得再高,逃得再遠,牽系在親人手中一端的線,永遠有力量把她拉回來。何況她真的高興苦戀多年的二哥,終於能有情人成眷屬,娶到這麽個美豔的二嫂回家。

可是再度面對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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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意料到會碰面,子逸畢竟是寧家的至交,二哥的婚禮他於情於理都會出席,她心裏早有準備。但在教堂時與他四目相交的剎那,她悲傷的發現有些事只是被冰封住,從來沒有消失。一旦冰化了,随時會像花兒般盛放。

子逸的眼光專注而熾熱的鎖住她,令她無端的心亂,想逃。

但能逃多遠呢?即使永不相見,于逸在她心中永遠會是魅影,阻礙她破繭而出。

只是逃的本能還是讓她能避則避。直到兩人狹路相逢,他抓住她胳臂俯向她耳語,那飽含深刻情緒的低語,一如往昔在她體內引起騷動。

那一刻她想投向他,即使他愛著別人,對她只有肉欲都沒關系。可是寧家人的驕傲卻讓她無法匐匍在他腳邊,接受沒有愛的婚姻。所以,她再度逃了。

逃入人群,并沒有因此讓她感到安全,她的心更加忐忑、更加慌亂、更加無助,她覺得就要淹沒在人海之中,沒有人可以救她。

「阿绮!」斯文帶笑的輕柔呼喚,将她從瀕臨窒息的氛圍中救出。寧绮空洞的眼神有了生機,凝視站在她面前的男子。

雖然不像夏晔那般漂亮,博智的娃娃臉一望就讓人心生好感。從母系那裏得來八分之一的德裔血統,使得他的臉型更為立體分明。五官則是東方人的清秀,兩道濃黑整齊的眉,下嵌一雙清澈有神的眼睛,挺立的直鼻下,是笑起來吸引人的美唇,和一口閃亮的白牙。

「我看你在發呆。怎麽樣,肯不肯賞臉陪我跳支舞?」他伸出友善的手。

「博智……」她猶豫著。

「快點!」他一改之前的溫文,一把捉住她胳臂,将她帶進舞池,明亮的眼睛朝她肩後望了望,嘴角噙了抹得逞的笑。

「怎麽回事?」她想旋身看個究竟,博智立刻阻止她。

「別看!兩只發情的公鹿抵角,動物奇觀常常有播,沒必要看。」

「博智,你到底在說什麽?」她瞪他。她家什麽時候開始養鹿,她怎麽不知道!

「我更正。」博智不正經的朝她輕眨鬈翹得令女性羨慕的長睫,笑開一口白牙。「那兩只公鹿沒抵角。因為在他們摩拳擦掌準備為母鹿決鬥時,發現母鹿被我給搶了過來。」

「博智,你胡說八道什麽!」寧绮臉一熱,氣急敗壞的嬌嗔。

他大笑著,帶她在舞池中轉過一圈又一圈。寧绮這才從眼角餘光瞄到子逸與耀庭各站在舞池外一端,狠狠瞪向博智,心裏有些恍然。

「你太過分了,竟然把人家比成母鹿。」她埋怨的道。

博智不以為忤,親昵的擁住她。

「我看你一整天魂不守舍,才想逗逗你嘛。阿绮,以往我們雖然不是很親近,但我一直當你是妹妹,可不像那兩頭公鹿對你有非分之想。」

「你……胡說什麽!」她不自在的別開臉。

「耀庭的心意我一直明白。他三不五時便要藉酒裝瘋,吐一吐他對你的愛慕之心。子逸呀,嘿嘿嘿……」他故意賣關子,偏頭審視寧绮嫩臉上的紅潮。「啧啧啧,真的看不出來他是那種人。」

「什麽種人?」她投他一個大白眼。

博智只是噙了抹可惡的笑,嘻嘻鬧鬧了一會兒才俯向她耳畔俏聲道:「如果你沒得健忘症的話,該記得寧紀結婚那天,也是同樣熱鬧的舞會,公認的柳下惠竟然在舞池裏吻美女,那樣旁若無人,大剌剌的……」

「才不是那樣的!」寧绮臉上的熱度幾乎可以煎蛋了,博智笑不可抑。她氣憤的踩他的腳。「你……偷看!」

「哎喲!」他發出一聲慘叫,嘟起漂亮嘴唇委屈的抗議:「寃枉呀!明明是你們賜給別人看的機會,在純情無邪的小生面前,演出那種限制級的書面,怎麽可以說我偷看?人家可是正大光明的看喲!」

「你還說!」她氣惱的想再踩他一腳,被他機靈的閃開。

「阿绮,你別這麽恰!我是不小心看到的。不過是到露臺透一口氣,沒想到會有這麽驚天動地的發現……」

「我不準你再說了啦!」舞曲剛好在這時候結束,寧绮氣沖沖的想撇下他離去。

「還不行。」博智及時拉住她,眼裏有抹頑皮。「除非你已經決定下支舞要跟誰跳了。左邊的是耀庭,右邊的是子逸,你說,我們該從哪邊退場?」

「你……」寧绮杵在舞池中無法動彈。

「噢,我真是太感動了!原來你寧願選擇我。就算被那兩只公鹿聯手追殺,我也可以瞑目了!」他一臉陶醉的得意樣,逗得寧绮好笑又好氣。

「你不要這麽不正經好不好?」随著樂曲再度奏起,她跟上博智的舞步。

「想聽正經話嗎?」他突然臉色一整,黑眸專注而嚴肅,咄咄逼視向她,「我以為你應該會比若薇更聰明的處理情感問題,沒想到你跟她一樣胡塗,讓情同手足的朋友為你争風吃醋。是不想讓若薇專美於前而效法的嗎?」

「博智,你怎麽可以這麽說!」她氣的花容失色。這是子虛烏有的指控。

「我當然可以這麽說。」他繼續嚴厲的審視她,「身為子逸和耀庭的好友之一,我無法坐視他們為你反目成仇,重蹈寧紀和夏晔為若薇針鋒相對的覆轍。」

「這不是真的!」她白著睑争辯,「他們兩人才不會為了我……」

「會的!」博智斬釘截鐵的回道。「耀庭從上回寧紀婚宴後,就變了一個人。不再周旋於莺莺燕燕間,專注於你一人。至於子逸,向來謹慎的他,不曾為女人如此輕狂,敢在舞會中熱吻。他近日來的憔悴神傷,每次聽見耀庭提起你時,隐隐浮現的傷痛,都難逃有心人的目光。他們不同在於,一個是光明正大的追求你,另一個是背著衆人和你苦戀。我想,子逸直到如今仍秘而不宣,是因為你不肯給他承諾吧,同時也擔心會傷害到耀庭。可是你的作法,卻使得這種傷害早晚都會發生。」

「我沒有……」

「是,就因為你什麽都沒做。你的不鼓勵、不拒絕,讓耀庭以為他有希望。你的不承諾、不下決定,讓子逸為你害相思。阿绮,你還要胡塗到什麽時候?真忍心看一對好友為你而反目?」

「博智,你這麽說不公平!」寧绮緊咬著下唇,虛弱的道。一對眼眸盈滿水氣。「耀庭從來沒說什麽,只有幾次友誼的約會。至於子逸……」她細弱的聲音破碎了起來,難掩激動的哽咽,「他根本不愛我……」

「不愛你?」他像聽了一則不好笑的笑話似的從鼻孔逸出輕哼,深炯的黑眸銳利的刺探進她的淚眸,引起她體內一陣戰栗。

「阿绮,沒想到你愚昧至此。盡管你與子逸曾有長久的分離,但畢竟你與少年時期的子逸交誼匪淺。你該了解他的為人,如果他不愛你,不會苦苦追求……」

「不是這樣的,博智。他沒有追求我,我們甚至有好幾個月沒聯絡了!」她忍不住吐出心裏的幽怨。

「想必是你給了他致命的一擊,不要他再去找你的吧?」他好比福爾摩斯般睿智,将事情推測個八九不離十。

「他……另有所愛,對我只是欲望。」寧绮氣苦的道。

「欲望?」博智翻了翻白眼,寧绮盡說些不好笑的笑話。他帶領她舞到舞池的另一端,眼角餘光瞄到舞池外那兩只發情的公鹿,顯然對他和寧绮連跳三支舞感到不滿,像是失去耐心似的,随時都會撲過來。他得快點了。

「阿绮,我不知道你認為子逸另有所愛的人是誰,但是一個男人不會僅為了欲望對女人苦苦糾纏,必然有更深刻的感情才會促使他這麽做。」

寧绮心弦震動了一下,激動的心想要相信博智的話,可是俞夢霓這個名字像鬼魂般緊緊揪住她,令她迷蒙的淚眸蒙上陰影。

「俞夢霓就是他愛的人。」 一抹慘笑逸出她唇角,她心碎的道:「我不否認子逸對我有深刻的感情,那是基於他跟大哥的友誼,以及他的道德良心自認為對我有所歉疚,那不是愛……」

「阿绮,你錯得離譜。俞夢霓和子逸絕不像你想的那樣。想要知道實情,建議你跟子逸好好談談。」他意味深長的道。「一味逃避不是辦法,有些事還是該攤在陽光下說。至於你說子逸是顧全友誼和對你的歉疚才追求你,我不認同。即使寧紀知道你和子逸發生超友誼的關系,基於你們都是成年人,他不會因此和子逸斷交。再說到道德良心好了,如果子逸不曾對你動心,根本不可能和你發生枉顧道德良心的事。簡單來講,就是他被你吸引了。」

「其實是……」她羞惱的漲紅臉,然而博智的眸光像神父一般坦然溫暖,讓她覺得這麽私密的事也可以跟他坦白,「我引誘他的……」

即使他有絲毫的驚訝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溫和的一笑。

「阿绮,你太不了解他了。我們稱他柳下惠是有原因的。一夥人曾起哄去脫衣舞俱樂部,子逸盡管不情願,還是被我們拉去。不是我要低估你……」他促狹的眼光迅速掃了一遍她被禮服襯托得勻稱美好的身段,「那裏的脫衣舞娘個個身材比你惹火,臉蛋更是上選。但無論她們怎樣在子逸身上磨呀蹭的,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他,子逸雖然免不了會産生生理反應,還是克制住自己,不像我們露出醜态。最後,他甚至沒找任何女人發洩,只是回去飯店在游泳池裏游個幾十趟解決。」

說到這裏,他俯向寧绮,智若大海般的深沉眸光無比嚴肅的凝視向她。

「阿绮,子逸如果不想要壞,就算你在他面前脫光衣服,他都可以不為所動。他之所以被誘惑,只因為他為你動心;否則,如你說的,為了與寧紀的友誼,為了你們自幼的情誼,他斷然不可能動你。你只是誘惑他,他有十足拒絕的權利;可是他沒有呀。這絕對不是欲望那麽簡單的事,聰明如你,怎麽會看不出來?」

為固執蒙蔽的心扉,被博智恍如雷電威力的話重重劈開。記憶水波似的層層剝開,前塵往事迅速在腦海裏流過,寧绮頓時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她始終為十年前的舊傷耿耿於懷,因為害怕再次受到傷害,固執地把子逸的深情視為責任義務,拒絕相信他的真心。其實,她只是害怕再度心碎。

原來驕傲的她,只是個自私自卑的人。癡到了真,是無條件的。她卻斤斤計較子逸付出的情,是否值得她回報。愛情,不是可以思考、用理智的天平衡量的,而是用心去感覺。這道理她怎會不明白?

十年前她有勇氣表白;十年後的她,卻怯懦的一再逃避。她失去了勇氣,換來的不是心的安全,而是再次的心碎。

她怎會愚昧至此?不敢置信的眼眸裏有著晶瑩的淚珠,循著心的指引,投向帶著勢在必得的決心正朝她和博智走來的男子。

他的眼裏隐藏著怒氣,在遇到她懊悔、渴望的眸光時,那抹怒氣轉變為另一種火焰,竄進她的靈魂。

「我想,你希望我把你交給子逸吧!」博智同情的望了一眼另一頭顯然察覺到不對勁的耀庭。不是他不幫他,而是寧绮根本對他沒意思,怪不得他呀。

「博智……謝謝你……」她哽咽道。

「你們結婚時,再謝我吧。」敢情他當媒人當上了瘾。剛從今日婚禮的新郎新娘手中接過大紅包,立刻著手第二筆生意,指望能從子逸和寧绮手裏拿到第二份謝媒禮。

他帶她迎向子逸,面對好友眼裏的兇光,不以為忤的露出少年般淘氣的笑容,把手中的寶貝推向他,企圖乎撫子逸的怒火。

「寧绮想出去透透氣,你一定不介意陪她去吧?」

柔軟的嬌軀就在他懷中,萦繞著他記憶無法揮去的女性馨香彌漫在鼻端,子逸只覺得全身熱血沸騰,哪有心思再去計較博智親密擁住寧绮熱舞的怨恨。他緊緊的擁住她,仿佛害怕她再次逃開,迫不及待的想找個隐秘處與她獨處。

「溫室那裏應該沒人。你快帶阿绮去,耀庭那我幫你擋著。」博智很有義氣的提醒他,子逸向他致上感激的一瞥,迅速帶著寧绮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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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家的溫室四季都有鮮豔的花朵輪流開放,懸挂在門邊由吊盆垂下的吊鐘花,宛如風裏飄蕩的紫紅色鈴铛,迎向來訪的客人。

溫室裏有著适當的照明,子逸将寧绮安置在角落一張造型古典的貴妃椅上。陣陣蘭花香味優雅的飄來,他的目光顯得深思,站立於寧绮面前,注視著始終溫馴沉默的嬌容。

是什麽使她改變每次面對他、便像刺猬張揚著尖銳棘毛般的防備态度?博智跟她說了什麽?竟比他近一年來的癡心糾纏要有用?

為此,他有些受傷,甚至深深的嫉妒。博智在她心裏的分量,莫非高過於他?

「終於決定不再躲我了?」他幽幽嘆息,不曉得這樣是好還是壞。在他決心不顧一切的擒住她冥頑的心,她卻在這時候軟化下來。她的不再逃避,是表示心裏沒有他的存在;還是決定信任他,交付真心?

猜疑若海浪般在他心底翻湧,子逸凝視她咬著嘴唇、陰晴不定的容顏,惴惴不安的猜測她心裏的想法。

寧绮試圖從被她咬得粉白的柔唇擠出虛弱的笑容,但不太成功。她的眼睑是半合的,心情同樣起伏不定,因博智的當頭棒喝而積聚的勇氣,在兩人獨處時以驚人的速度流失。她納悶為什麽面對她所愛的人時,她的自卑與驕傲便會起化學作用,變質成膽怯的自我保護?

她是從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自私自我的?寧家人永不認輸、想要便努力争取的勇氣到哪去了?她只要伸手去取,即使知道會受傷,也要像飛蛾撲向火焰那般勇敢,不能不戰而退。

在勇氣消失之前,寧绮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擡起眼眸看向子逸。

當眼光相遇,寧绮忽然明白,她之前的膽怯逃避完全沒必要。言語與思想此時都是多餘的,互相吸引的眸光有著明确的答案。她怎能愚昧的忽略這點?子逸火炬般灼熱的深情目光,早已回答她每個疑惑。

「阿绮……」他瘖瘂的呼喚裏有著太多的情緒,那些關於相思與渴望的部分,彙聚成波動、灼熱的血流,在血管裏吶喊著要宣洩。

他等太久了。當期待成為心的煎熬,每一分秒的宛轉都是漫長遲滞的黑夜。若非執著的心,早被她一再的拒絕,窒息了為她燃燒的熱情,讓自己陷入絕望的黑洞。被她創痛的傷痕上無盡的緊縮與刺痛,唯有她的溫柔才能慰藉,這點他必須讓她明白。

他伸手向她,俊眸裏有著熱烈的火光,使得她心兒怦怦直跳。他身上彷佛有股吸力極強的磁性,讓她無法拒絕的投進他懷抱。

當兩具身體靠在一起,她的嘴唇立刻在他饑渴的擁吻下,熱烈的反應。

他的唇比記憶中更加溫暖,有力的擁抱使得兩人之間不再有距離。位於身體深處的顫動與炙熟被挑起,寧绮不由自主的呻吟,攀住他強壯的項頸,弓向他,貼進他小腹下方的渴望。

「阿绮……」貪婪的吸嗅她獨特的女性幽香,記憶中她芳香最濃的部位,有如強力春藥蠱動了男性欲望。理智退位,感官接替主宰。她是那麽甜,反應超出他所期待的熱烈,他無法阻止自己撷取她主動奉獻的甜美。

他捧住她嬌美的臉龐,吻如雨下的不斷灑落。沒多久他便無法滿足於親吻。炙熟的嘴唇沿著她優美的頸項,落向她頸問的凹處,雙手愛撫著她柔美的曲線。

他等待她的拒絕,但她同樣熱烈投入,蔥白似的指尖撥開他禮服的扣子,将黑色的外套從寬厚的肩膀褪下,移向他領結。

存在於兩人間的肉體吸引力,因各自的相思而加倍強烈。言語顯得不重要,橫亘於兩人之間的諸多問題,都可以延後解決,只有欲望等不及。

兩人各自忙碌的剝著對方衣物,子逸的唇随著寧绮的禮服向下移動,占領她胸前的飽滿。他迫不及待的解放她胸部的屏障,讓兩個半圓的球體落在他等不及撫摸的刺癢掌心。

絲絨般的觸覺帶著電的能量,流竄在兩人體內。他們緊密相擁,讓肉體厮磨,急促的心跳和呼吸主宰了他們,驚人的欲望洪流以令人眩目的速度掃開了一切,席卷了彼此。

糾纏的身軀交疊在貴妃椅上,赤裸的欲望使得他們不顧一切地在欲海中浮沉,任興奮的浪花将他們越推越高。體內所有的黑暗和苦澀都被此刻的甜美和狂野所取代,相思得到慰藉,高張的欲望逐漸在喜悅的潮浪裏平撫下來。

當呼吸和心跳恢複正常,現實卷掠而來。子逸不舍的放開她,鼻端盈滿她的馨香,欲望如饕餮般貪婪,剛填滿的胃口,很快又有餓的感覺。可是此時此地都不适合。他是渴望太久才會失去理智,溫室可不是個偷情的好地方,天知道什麽時候會有不速之客闖進來。

想到寧绮的嬌軀會被他之外的男人窺見,子逸不由得急躁起來。先前在她敏感、柔軟的體內享受的歡娛,轉變為守財奴般的占有欲。他迅速從地上撿起她的衣物,從最貼身的部分,為她穿上。

寧绮羞的雙煩潮紅,那個急切脫去她衣物,與她熱烈纏綿的男子,此刻卻忙著幫她著衣。男性手掌在她敏感、絲滑的肌膚上游移,帶來火焰般的觸感,令她小聲的抽著氣。而他赤裸的強健身軀,呈現男子陽剛的英姿,更加深她心底的迷亂。

欲望與尴尬同時在心底糾纏,她不依的嬌嗔,「我自己來就行。你……穿自己的。」

寧绮的提醒,讓子逸恍然發現自己的一絲不挂,同時明白他讓情人尴尬了。子逸發出一聲輕笑,眼神火熱的逡巡她泛著粉紅的水嫩肌膚,他清楚現在不是時候,只得暫時按捺住腿間再度被撩起的男性欲望。

他迅速為自己著裝,寧绮也很快穿好衣服,除了眼睫間的濃情外,兩人端莊如守禮的紳士與淑女。

「我沒計畫這部分。」子逸與她并坐在貴妃椅上,寬大的乎掌包裹住她纖細的柔荑,凝視她的深邃眸光裏有著複雜的情緒,嗓音略顯乾澀。

「我知道這樣一定又讓你誤會了,以為我要的只是你的身體,事實并非如此。阿绮,你一定要相信我。」

之前的熱情地她有份,不能全怪子逸。那種想要與情人做親密結合的渴望,并非只是欲望,還包括彼此間的深情。寧绮如今明白,不再狹隘的怨責他。

她微低螓首,抖動的睫羽遮掩住她眼裏的情緒,濕潤微腫的紅唇仍留有先前情欲的痕跡。子逸凝視她優美的側影,從嫣紅的粉頰,到頸肩的柔美線條,不由自主的為她充滿風情的體态著迷。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什麽?」寧绮含情的眼眸有著微驚的喜悅。

「呃……」子逸有些不好意思。他竟因心頭的顫動,想起徐志摩那首小詩「沙揚娜拉」裏的句子而不自覺的吟哦出來。「我覺得你低頭的溫柔,像詩裏描繪的。」

寧绮從來沒聽他說過甜言蜜語,她頻眨睫羽,看得子逸不知所措。

「我冒犯你了嗎?」他懊惱的俏聲道。

她噗哧一笑。兩人都這麽親密了,如此含蓄的情話算什麽冒犯?為免子逸繼續誤會,她收起笑意搖頭,她的動作令他松了口氣。

「我剛才說到哪裏了?」他決定重拾話題,語氣懇切的道:「阿绮,我不否認對你有強烈的欲望,但那不只是肉體上的吸引,同時也是心靈上的契合所産生的。或許你不認同,但對我來說的确是如此。」

她沒有回答,只是靜靜聽著,反覆思考著他所謂的「心靈上契合」是指什麽。兩人間每次的相處,多以欲望結束,才會讓她認為子逸有興趣的只是她的身體,而沒有愛情的成分。

「分離的這段時間我想了許多你說過的話,領悟到我們之間的最大錯誤就是紐約宮的那夜,我們根本不該……」

「你後悔了?」她錯愕的瞪視他。記憶中美好的一部分,在他眼裏竟是錯誤?

「阿绮,你又誤會了,先聽我說完嘛!」子逸握緊她的手,黑眸裏凝定著無比的真摯,讓寧绮胸中的悶氣散了些。「我是說,就因為那夜使得我們無法像正常男女那樣交往。」

「什麽意思?」

「男女之間原本是要經過深入交往後,在兩情相悅的情況下,很自然的進行親密的結合,我們卻是反其道而行。這使得我們根本無法正常交往,因為每次和你相處時,我便無法克制情欲想要你。你因此認為我是好色之徒,想要的只是你的身體……」

「子逸,我沒這麽想……」她垂下眼睫掩飾眸中的懊悔。那天她被嫉妒沖昏了頭,才會說他是被引誘的。盡管如今仍對俞夢霓耿耿於懷,但以她對子逸的認識,清楚明白他不可能對她撒謊。如果他真碰過夢霓,他不會否認。

「就算你這麽想,我也不怪你。」他扯動嘴角苦笑,「只怪我克制不住。阿绮,其實我是……我不曉得該怎麽說。只能說,你越是逃避我,就讓我越惱火,使得每次見面都以吵架開始,以情欲終結。我弄不懂你何以拒絕我、避不見面的原因,直到最近才想通。」

「想通?」她懷疑。

「我想你受的傷從來沒有痊愈吧。」子逸深深凝視她,眼裏有抹夾雜著自責的了解。寧绮心髒猛地收縮,舊有的傷疤再度被揭起。

「你沒有原諒過我。即使你依然愛我,卻無法原諒我曾帶給你的傷害。」

他連她愛他都知道?寧绮咬住嘴唇,有種從他身邊逃走的沖動,但子逸緊捉住她的手,不給她逃離的機會。

「阿绮,你不公平。你為那件事怨我、躲我,太不公平了。難道你不明白我也同樣為那件事深受傷害嗎?」

「你受到傷害?」寧绮幾乎無法置信。告白被拒絕的人是她,又不是他,他怎會受傷?

「對。」他飽經傷痛的眸子附和他的說法。「你想過你突然的示愛,帶給我多大的沖擊嗎?你那麽不顧一切的跳進河裏,存心要我後悔一輩子。當我跳下水救你時,只拚命祈禱著你不能出事。為你做人工呼吸,碰觸你沒有溫度的嘴唇,我恍然明白你在我心裏的地位無人能取代。你充滿童言稚語的來信,為在異鄉的我帶來無數溫暖,我不但不回覆,還這樣傷害你。如果你真的有個萬一,我不會原諒自己。」

「子逸,那不是你的錯……」寧绮苦笑。是她太傻、太任性,把一切想得太過美好。她不該指望子逸聽了她的表白後會欣然接受,他的反應是再正常不過。

「但你怪我,因為我傷害了你。」

「我……」她凄苦的一笑,無法否認。「并不是真的怪你,或許是傷痛仍在,也或許是我太羞愧了,所以無法坦然面對你……」

「這些年來,你一直躲我。我的信你不回,我的電話你不接,我回來你避開,連一面都不肯見。阿紀和若薇的訂婚典禮,你遠遠的避著我,不跟我說句話。阿绮,你可知道你很殘忍,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我嗎?」

「我不是殘忍,我是……」淚珠兒滾落而下,如何告訴子逸每次與他見面,她敏感、易受傷害且脆弱的心便不由自主的飛向他,一次又一次的為他意亂情迷?她的逃避只是保護自己的本能。

「我怕阻止不了自己想投向你;我怕再一次忍不住向你表白,得到的仍是心碎。子逸,如你說的,我一直愛著你。外表上,我是株長滿尖刺的仙人掌,以利刺保護自己;內心卻像株葉刺早已退化的昙花孤芳自賞,脆弱的不堪一擊。我希望獲得你的愛,但又害怕你能給予的只是友誼和同情……」

子逸恍然明白她的逃避不過是一種自我保護。只因為對他情感太深、太濃烈,害怕受到傷害而做的本能反應。

「我卻一直以為是我給你的壓力太大,讓你不肯接受我的求婚。阿绮,我絕非因為友誼和同情向你求婚。早在我們在紐約重逢,我就為你心動了。十年前我只是太震驚,沒辦法立刻接受你的告白。等到我有時間想清楚,很快就明白你可愛、美麗的影像,不曾離開過我心中。如果你當時肯留下來等我從愛丁堡回來,你就會聽到我要對你說的話……」

「你會說什麽?」她既期待,又怕再度受傷。

「我會說--」他将她的小手握在左胸,以蘊藏柔情萬千的眼眸深深看著她。「雖然之前我沒想過這件事,但以後我一定會認真看待。阿绮,讓我們交往吧。」

「子逸……」更多的淚水泉源而出,寧绮激動得投入他懷中。怎麽也想不到她的固執、自以為是,會讓自己錯過如此甜美的幸福。原來,這些年來的相思苦楚,完全是沒必要的。子逸并沒有拒絕她,是她不給他機會表白。

「我不會說甜言蜜語,但我希望你明白,在我心裏你是獨一無二、無法取代的。我是真心想要與你共度一生,如果你現在還無法決定,我會耐心等待,直到你心甘情願。」

還說不會說甜言蜜語,這番話足以溺死她。寧绮緊緊偎向他,帶淚的面容裏有抹醉人的甜蜜。

「可是你不能再躲我,也不可以讓耀庭追求你。」說著說著,他免不了以情人的霸道口吻要求,這也提醒了寧绮一件事。

「俞夢霓她……」

「阿绮,你還是不肯相信我?」他氣沖沖地看著她。

「我不是不信你,而是情人眼裏容不下砂子。耀庭說,俞夢霓是你的初戀情人,而且和你一直有來往……」

「他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子逸的口氣很酸。

「你怎能怪我?你始終沒給我只言片語,我……」晶瑩的淚珠滾落下來,子逸立即沒轍的軟化。

「是我不對,讓我解釋清楚。其實夢霓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這件事千萬別讓我媽知道。夢霓的母親已經過世,父親把她帶到倫敦介紹給我,希望我照顧她。當我曉得有這個妹妹時,我真的很驚訝,卻礙於母親的關系,沒辦法告訴任何人。或許是少和異性來往的我,突然和夢霓親近起來,耀庭才會誤會吧。」

「原來……」寧绮愕然,沒想到自己這頓醋吃得一點道理都沒有。什麽初戀情人,耀庭真會胡說八道。

「現在沒話說了吧?」子逸揚起眉,咄咄逼視著她,「不會再一轉身就翻臉不認人,躲得遠遠的吧?」

「人家……哪有這樣!」她不依的嬌嗔。仗著他對她的柔情,極盡撒賴。

「怎會沒有呢?為了趕我出去,以報警威脅。阿绮,你可知道那刻我真的是心灰意冷?若不是怎樣都放不下你,我還真沒有勇氣再碰你釘子。」

「對不起。」她羞愧的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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