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銀白的髯須,花白的頭發垂下,搭在雙肩,褶皺和着滄桑裝點着中氣十足的臉,竹青長袍罩着身軀,端坐于床邊木凳上,三指放于一玉腕之上,床幔柔軟垂下,其中人不明概況。
“荼零,先天心疾。”那老者凝眉沉聲道,收回手。
“荼零?怎會是這個?”玉珩于一旁站立,聞言自是不可置信呢喃。
“醉茓宮的鎮宮之寶,老夫本以為此毒随醉茓宮覆滅而消亡,而此人體內卻是有着十足十的荼零,雖經過藥物鎮壓抑制,然恐怕依舊滅不了毒性。”老者緩緩起身,無奈嘆息。
“荼蘼花事了,人間芳華時。下毒者之血藥引,不然便是找齊了所需藥草,亦是回天無力。”玉珩眉于面具下深深皺起,難以名狀的情緒充斥于視線中望向那床幔後所睡之人。
“天下三大奇毒之首,比你身上的思殇發作起來更是厲害,一重一重疊加上去,雙十年華時受盡這五重折磨而隕。”
“毒發時第一重為內力紊亂,時而大打出手,第二重血氣不穩,第三重情欲不自控……”玉珩聲音漸漸低下,手倏地握緊,驚愕,了然,疼惜。
那夜,原是如此……
“荼零本已厲害,而此人先天所帶着心疾,體弱非常。”
“師傅可能診出她是何時中的荼零。”玉珩急匆出口。
烙伊似也是有思緒劃過,立馬轉過身,又是切脈診治。
“果然……”烙伊長嘆道,“四年前,不,應是五年前,那年醉茓宮一夜覆滅。”
“那她如今……如何。”
“血螺呢?”烙伊沉聲道。
“在晟祁。”玉珩凝眉答道。
烙伊望向玉珩,精明的瞳孔中帶着探尋,笑道:“自你拜于老夫門下始,老夫倒從未見你對何人如此上心,方才切脈,此人怕是女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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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笑非笑的神情卻令玉珩心更是提起幾分,他自然知道自己着師傅最是擅長捉弄他人,只如今,他卻沒有這陪烙伊說笑的心情在,道:“師傅妙手,只如今該是如何用藥。”
烙伊聞言輕哼一聲,道:“本是無礙,血螺用于不用皆是一樣,用她往日所用之藥便可,老夫教了你這麽多年醫術怎麽如今全還于為師了。”
玉珩勾唇自在一笑道:“關心則亂之理,師傅應當親身經歷自然明了。”
烙伊起身,笑道:“你小子……她體弱,心疾已是嚴重,雖未到病入膏肓之狀卻不可大意,情緒大起大落于她已是大忌。”烙伊捋須嘆息。
“好好照料……”烙伊拍着玉珩肩,大步走出。
烙伊望着湛藍蒼穹,長嘆一口濁氣,司凜,望這是末位荼零所害之人……
玉珩心中波瀾萬千,緩緩坐于床沿,揭開床幔,凝視着雙眸緊閉,呼吸微弱的語滢,蒼白與虛弱渲染着臉龐,玉珩握着柔荑,冰涼的溫度似是手握冰塊。
“成離,增幾個熏籠炭盆來。”玉珩沉聲吩咐道,手指搭于語滢腕處,不同于常人的脈象,浮若游絲,似一不留神便會消亡永匿。
玉珩深知,荼零之所以為天下三大奇毒之首,不在于本身發作起來如何,其奇在于中毒之人若有其他病症,普通醫者是絕對診不出來其中荼零之毒,唯有杏林妙手或是對此毒深知倍解之人,才是明了。且若是雙十年前不解此毒,命隕雙十芳華,正應其名,荼蘼花事了,人間芳菲盡。
她今歲當是十七罷……
三年……
玉珩手緊了緊,這是他第一個上心之人,必要傾心以對。
蝶影,我會讓你活,于我身邊,潇灑恣意,我必護你一世周全。
暖意瞬間充斥于房內,藥香襲來。琉璃飛瓦,五色交輝,芝蘭之香彌漫,翠藍宮裝襯着嬌好面容,頭上步搖搖曳,凝如脂玉的蔥指握着醬色筆杆,墨與紙上盡數舒展開來。
“夏貴妃到。”殿外傳來內監尖利的聲音。
洛熏聞聲一蹙眉,卻又被笑容所代替。
“洛熏拜見母妃。”輕柔婉約的音色令人聽了甚是舒心。
夏貴妃身着玫瑰紫宮裝,踩着蓮步,拖着大擺,緩緩進來。面上一副笑顏,慈母之樣盡顯無遺。
“孩子快起來,與母妃何必見外。”略顯妩媚的語氣,上前親自将洛熏扶起。
洛熏微笑着,一邊桌上洛熏方才所書之字映入眼簾。
“馥袅惹夏茗,蘭幽輕斐彥。”夏貴妃輕聲念道,一笑道:“你的心思倒是明了。”
“母妃見笑了。”說着便伸手将那紙卷起來放置一旁。
“你及笄禮雖剛過,卻因着為太皇太後守孝耽誤及笄,亦是耽誤了嫁娶一事,如今卻是要提上正軌了。”
洛熏垂下眼睫,掩住原本顯現于眸中的神彩,輕聲道:“此事由父皇母妃定奪便可。”
夏貴妃聞言莞爾,道:“母妃自是知曉你心思,而你皇兄對定北國公府,志在必得。”一絲狠厲掩于話語中,握着洛熏的雙手亦是緊了緊。
洛熏擡頭,秋翦望着夏貴妃鳳眸,她知道,她母妃的手段狠辣而且高明,正如她的皇兄。
“母妃所言……不知何意。”
“本宮的洛熏自幼聰慧,怎會不明。”夏貴妃冷冷說道,方才的慈母之樣了無痕跡。
“洛熏謝過母妃。”洛熏唇角微勾一笑。此刻,她最大的希望便是自己是真的洛熏。“瑾馨見過定王妃。”易瑾馨揣着或真或假的笑顏,向定王妃一福身。
“起吧。”定王妃淡淡道,聽不出什的情緒在。
瑾馨落座,莞爾道:“前些日子聽聞表姐身子不爽,今日瑾馨特來探望,不知姐姐身子如何了。”
“語滢的身子倒是未有大礙,大好未好,卻也到不了撒手人寰的地步。”定王妃抿一口茶,不鹹不淡地回道,元宵夜語滢落水,事後她與定王亦是派了人手去确認,再加上沁竹沁梅二人所言,何嘗不知這面前看似人畜無害名動雲京的人曾做過何事。
“那瑾馨便是放心,不知可否讓瑾馨于落雪居親自探望姐姐。”瑾馨自是溫婉可人,只這副模樣卻是讓定王妃心中嘲諷不已。
“方才我從語滢處過來,她已睡下,數夜來這孩子盡是被噩夢驚醒,今日好不容易睡下了,還是不打擾的好。”
“原是如此,是瑾馨來錯了時辰,還勞煩王妃将問候帶到,瑾馨這便回去了。”
定王妃微笑一點頭。
馬車辘辘聲傳來,瑾馨帶着一臉冰霜坐于車內,一旁的丫鬟倒是憤憤不平道:“小姐登門定王府是她的福氣,确遭了這樣的閉門羹。”
瑾馨冷笑一聲,輕蔑道:“她的身子已成不能見人的地步,那些謠言如今倒是不假了。”
“那小姐,要不再添把火上去。”那丫鬟試探開口道。
“何必添,那天寧姝公主府中寧姝公主算計不成倒被她反将一軍,便讓她們鬥罷,哥哥再是護着她,也不能護她時時刻刻。”陰狠與算計随着冷笑占據了整個心。
“小姐,前面便是琳琅齋,不知小姐可要再添置些。”讨好的笑容倒是應着瑾馨心意,瑾馨聞言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