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酒後真言
韓莞輩分上算起來是韓優昙和韓海棠的長輩, 可她生得晚，比起韓優昙也就大了四歲，比韓海棠也大不了十歲, 姨甥三個打小兒一塊長大的，感情素來十分親厚。
韓莞發現蘇染香暗中給了蘇無香避孕的方子和藥材，沒有告訴姐姐姐夫，而是直接告訴了韓海棠。
韓莞的直覺告訴她，這事兒韓海棠能直接解決了是最好的, 要是搞到韓萱和雲想衣知道, 甚至霍謙和韓紫煙也知道了，那就不怎麽好收場了。
乍然聽到這個消息，韓海棠整個人都懵住了，她張了張嘴，好半天也沒能發出聲音。
正如韓萱對雲想衣說的那樣，韓海棠年紀小玩心重, 對孩子的事并不是很在意，她和蘇無香成親兩年了還沒動靜, 她也不怎麽着急，每天照樣過得樂呵呵的。
可問題是, 韓海棠只是不着急要孩子, 緣分沒到她願意等, 可現在是蘇無香自己在服藥避孕，這就有點超出她的承受範圍了。
見韓海棠遲遲沒有說話，韓莞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輕聲問道：“荔枝，你沒事吧？”
韓海棠緩過神來，輕輕搖了搖頭：“小姨，我沒事，這事兒你可千萬別讓我爹我娘知道。”
不管韓海棠有多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她的理智都還沒有徹底離家出走，她反應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叮囑韓莞，必須做好保密工作，不能讓她爹娘尤其是她爹知道這件事情。
“我明白的，你放心。”韓莞給了韓海棠一個了然的笑容，“要不我怎麽急着就來找你了。”
“謝謝小姨。”韓海棠這才放下心來。韓萱一向心大，知道這種事未必會有什麽反應，雲想衣則不然，他最在乎的就是這些了，要是被他知道了，不氣得想把蘇無香逐出家門才怪。
盡管韓海棠很氣蘇無香瞞着自己服藥避孕的行為，可她暫時還沒有和他分家拆夥的打算，所以瞞着雲想衣處理好整件事是很有必要的，最好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
都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韓海棠認真琢磨着，怎麽和蘇無香進行溝通時，她得到了另一個很不好的消息。
那就是蘇無香答應了澹臺逐月的邀請，竟然要和她一起去邀月樓吃晚飯。
韓海棠聞訊頓時就炸了，蘇無香要和澹臺逐月約會，地點還是邀月樓，他們還有沒有把她放在眼裏。
氣急了的韓海棠什麽也顧不得了，她不等傳話的丫鬟把話說完，就怒氣沖沖地沖出了家門，直奔邀月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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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海棠剛出門不久，鈴铛就急急忙忙回了府，進門就問大小姐在不在，他有急事找她。
聽說韓海棠出去了，還是去找蘇無香的，鈴铛頓時就放心了，也沒說自己找韓海棠究竟有什麽事，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鈴铛邊走心裏還邊在想，他家公子和大小姐真是心有靈犀，公子正說要請大小姐一起用晚膳，大小姐就先去找他了。
等鈴铛走得沒影了，韓海棠的丫鬟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話似乎沒有說完，大小姐的确是找姑爺去了，可看她的表情，明顯像是去找人算賬的，可鈴铛看起來卻很高興，到底是哪裏不對了。
韓海棠抵達邀月樓的時候時辰還早，她向店小二打聽過了，沒有像蘇無香和澹臺逐月的客人到，就幹脆自己開了個包間，一邊借機觀察形勢，一邊喝起了悶酒。
蘇無香在距離邀月樓很近的一家胭脂鋪等了許久，韓海棠始終沒來，他以為她有事耽擱了，或許待會兒會直接去邀月樓，就沒有再等她，而是帶上侍兒去了邀月樓。
悶酒喝起來總是比較快的，韓海棠不知不覺就兩瓶酒下了肚，她剛拿起第三瓶，看到蘇無香進門了。
于是韓海棠放下酒瓶，睜大眼睛仔細觀察起了蘇無香的一舉一動。
出乎韓海棠意料的是，蘇無香并不是和澹臺逐月一起來的，他帶了兩個韓海棠看起來有些面生的侍兒，自己就過來了，韓海棠猜測那兩個侍兒是平時在蘇無香店鋪裏幫忙的。
澹臺逐月請蘇無香吃飯，雅間肯定是提前訂好的，蘇無香進門問也沒問，直接上了二樓。
巧合的是，澹臺逐月預定的雅間竟然和韓海棠臨時開的這一間挨着，只是那間是轉角處的大房間，容納十幾個人用餐也沒問題，韓海棠這間就比較小了，适合三五個人小聚。
當然，房間大小和韓海棠關系不大，就是再小，也不影響她喝酒和暗中盯梢。
過了會兒，澹臺逐月到了，她算是微服出行了，身邊也帶了七八個人，個個身手不凡。
雖然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妹，可澹臺逐月在長相上并不像霍清，反而有幾分像韓萱，看得韓海棠十分別扭。
那是她的情敵哎，長得像誰不好，偏要像她娘，她待會兒要是沖進去捉奸，會不會顯得底氣不足。
其實，霍雅霍謙是龍鳳胎姐弟，澹臺逐月是霍雅的女兒，韓萱是霍謙的女兒，表姐妹長得像，完全是正常的。
邀月樓不愧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樓，不僅酒好菜好，關鍵是房間的隔音做得好，韓海棠趴在牆上聽了半天，愣是聽不清蘇無香和澹臺逐月都說了些什麽。
意識到自己的作戰策略出現了問題，韓海棠馬上進行了調整，她從窗戶爬出了房間，偷偷溜到了蘇無香和澹臺逐月雅間的窗戶下。
也是韓海棠運氣好，這兩個房間都不是臨街的，窗戶對着花園而不是大街，不然被人看到韓海棠的舉動，她才是真的要形象全無了。
然而，外面的人看不到韓海棠，酒樓的小二忙着招呼客人可能也不會留意到，可澹臺逐月不是普通人，她是朱蓁的皇太女，身邊的侍衛必然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韓海棠算是允文允武了，可她習武主要是為了強身健體，關鍵時刻多個自保能力，而不是為了上陣殺敵，花在上面的時間肯定不會太多，因而她的武功也就是過得去，卻算不上十分好。
以韓海棠的身手，對上普通高手肯定是沒問題的，可澹臺逐月的侍衛，那必然是頂尖高手，不然霍清敢放她出來到處跑嗎，真出了什麽事，她爹她娘能活活撕了她。
因此，韓海棠被澹臺逐月的侍衛發現，進而被澹臺逐月知道還被從窗戶請了進屋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了。
“小荔枝，外面趴着好玩嗎？”澹臺逐月笑眯眯地問道，只是她那笑容，韓海棠怎麽看怎麽覺得礙眼，要不是礙于對方是長輩，早就一記大白眼扔了過去。
蘇無香臉上幹脆就寫着“我不想認識她”幾個大字，他甚至微微撇開了頭，錯開了韓海棠看向他的眼神。
蘇無香一直在等韓海棠，他還擔心鈴铛是不是和她錯過了，以至于沒把話帶到，眼看他們飯都要吃完了，她就是一直沒出現。
由于不會內功，韓海棠趴在屋子外面的事蘇無香是不知道的，澹臺逐月讓人去窗戶邊上跟人打招呼他還在意外呢，誰那麽不走尋常路，放着大門不走，非要爬窗戶進來。
然後蘇無香就驚訝地看到，韓海棠灰頭土臉地從窗外翻了進來，神情十分古怪。
蘇無香當然知道韓海棠和澹臺逐月是親戚，可在這種情況下相見，他實在是不想說自己認識韓海棠。
一瞬間，屋裏的氣氛尴尬到了極致，有人面面相觑，有人低頭看腳，就是沒人開口說話。
最後，還是又是長輩又是主人的澹臺逐月開口打破了沉默：“小荔枝，來都來了，坐下來喝一點，我再叫人添幾個菜。”
韓海棠原是不肯的，她是來找蘇無香和澹臺逐月算賬的，又不是來跟他們敘舊的，坐什麽坐，喝什麽喝，可見蘇無香面色不善，她又鬼使神差地坐下了。
澹臺逐月似乎不知道自己給韓海棠帶來的困擾，拉着她就是天南地北一通閑扯。
韓海棠不想理她，無奈酒勁兒上來了有點不受控制，還是喝上了，喝得還挺盡興。
反而是蘇無香，既不喝酒也不說話，就那麽沉默地坐在那裏，臉色陰沉沉的，整個人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喝到最後，是蘇無香帶着喝醉的韓海棠回家的。韓海棠死活不承認自己喝醉了，拉着澹臺逐月的袖子還要找她拼酒，被蘇無香強行給拉了回來。
“閉嘴！你再說話我把你扔街上了！”蘇無香從來不知道，喝醉酒的韓海棠如此難纏。
韓海棠才不在意蘇無香的威脅，還笑呵呵地說：“我就要說，你扔一個試試。”有恃無恐的模樣十分讨打。
但是韓海棠說對了，蘇無香說是那麽說，可他還真不能扔，拎着小醉貓一臉生無可戀。
澹臺逐月見狀幽幽地嘆了口氣，還對蘇無香道：“辛苦了，需要我派人幫你嗎？”
蘇無香搖搖頭：“不用，我能搞定。”說完拎着韓海棠就上了馬車。
到了車上韓海棠還不安分，竟然高聲唱起了歌，她音色不錯，如果唱的不是《死了都要愛》，蘇無香絕不會滿臉黑線。
好容易到了家，韓海棠似乎唱累了，不再鬼哭狼嚎了，蘇無香也因此松了口氣。
要是回家還接着唱，韓萱和雲想衣肯定就知道韓海棠喝醉的事了。蘇無香看得出來，韓海棠今天是帶着氣去的邀月樓，可他一直沒想明白，韓海棠到底在氣什麽。
“你為什麽和澹臺逐月一起去喝酒？”韓海棠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在人前忍了半天沒問出來，回家就忍不住了，還連尊稱都省掉了，對着澹臺逐月直呼其名。
“我沒喝酒。”蘇無香指出韓海棠的錯誤，他現在這個身體對酒精的耐受度不是很高，稍微喝一點就會上臉，所以他一般不在外面喝酒的，頂多陪着韓海棠小酌一杯。
“那你為什麽和澹臺逐月一起去吃飯？”韓海棠知錯就改，又把問題重複了遍。
“她請我好幾次了，總是回絕不太好，所以就答應了。”蘇無香說到這裏看了眼韓海棠，又接着道：“我不是讓鈴铛回來跟你說嗎？晚上我們一起去邀月樓，你沒見到他？”
澹臺逐月對自己究竟什麽心思，蘇無香不是很清楚，可對方是長輩又是貴賓，屬于他絕對得罪不起的人物，既然兩人還算談得攏，他當然不會對澹臺逐月冷眼相待。
可單獨一起吃飯這種事，蘇無香還是知道不合适的，所以叫上了韓海棠一起，她是澹臺逐月表姐的女兒，這樣誰也沒話說，就是澹臺逐月，也不好說什麽。
誰知韓海棠倒是來了，就是遲到了，出場方式還如此驚悚，那時蘇無香就看出她有些不對勁了。
“哦。”要是沒有韓莞對她說的那件事，今晚蘇無香去邀月樓韓海棠不會多想，便是一時鑽了牛角尖想了，這會兒也該解開了，不會留在心裏變成疙瘩，可她偏偏就說了。
韓海棠話鋒一轉，突然問道：“無香，你喜歡小孩子嗎？”
“喜歡。”蘇無香不假思索地回道，家裏的韓雪蓮、雲佳瀾他都挺喜歡的。
誰知韓海棠把嘴一扁，嘟囔道：“騙人！你才不喜歡小孩子呢。”要是蘇無香喜歡小孩子他就不會偷偷服藥了，他分明就是不喜歡才要那樣做的。
不對……
韓海棠突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也許蘇無香不是不喜歡小孩子，而是不喜歡她，所以不願意給她生孩子。
想到這裏，韓海棠莫名有點傷心，原來她自以為是的負責并不是蘇無香想要的生活，沒有她從中插一腳，他說不定在江南過得好好的……
要是韓海棠借着酒勁和蘇無香大吵大嚷，蘇無香多半就不搭理她了，他不喜歡不講理的女人。
可韓海棠反其道而行之，不僅不吵不鬧，還用異常委屈和無辜的眼神看着他，蘇無香就覺得自己不能不管她了，他愛死她這樣的表情了，平時實在是不多見。
“我什麽時候騙你了？”蘇無香想來想去，除了那件事，自己真沒什麽瞞着韓海棠的。
“還說沒有，我都已經知道了。”韓海棠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你讓小姨父偷偷幫你配藥，你都不願意給我生孩子，你肯定是不喜歡我。”
蘇無香聞言頓時語塞，他和韓海棠成親算是意外，可在一起生活了兩年，要說對韓海棠毫無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這個時候又不敢說喜歡，因為以韓海棠順杆兒爬的性格，他只要說了喜歡，她馬上能提出三年抱倆的要求，蘇無香暫時還沒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
也許，他是喜歡韓海棠的，只是沒喜歡到那樣的程度，為了她可以完全放棄過去的自己。
見蘇無香沉默不語，韓海棠的神情愈發沮喪：“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走，怕我不同意，才用這樣的法子。”
蘇無香聽得一頭霧水，莫名其妙道：“你以為我要去哪裏？”剛到京城那會兒，蘇無香的确有過這樣的念頭，不過最近已經很少想起了。
“我不管你要去哪裏，我都不會放你走的，不管你是不想生還是不能生，我也不會休夫的。”韓海棠沒有回答蘇無香的問題，自顧自就做出了決定。
“你确定不是在開玩笑嗎？”說實話，韓海棠之前的話蘇無香的确想過，要是他們成親三五年還沒孩子，而韓海棠又的确很想要孩子，他們除了和離似乎也別無選擇。
蘇無香卻沒想到，韓海棠竟然這樣也不願意放手，難道她對他，并不只是抱着負責的想法。
“開什麽玩笑？”韓海棠擡起頭，茫然地看着蘇無香，“好熱哦，我要去洗澡澡，你去不去？”
蘇無香能說不去嗎？韓海棠酒還沒醒，一個人洗澡肯定搞不定的，他甚至懷疑，她明天都不會記得自己今夜說了些什麽。
蘇無香無奈地嘆了口氣，拎着韓海棠去了浴室，心想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的事明日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