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事出有因
霍希賢到底病着，陪她說話也是強打起精神，霍希真不忍打攪他休息，閑話了幾句就趕緊告辭了，她準備再陪韓葭說會兒話，要是韓葭不趕她走，她今天就賴在鳳儀宮了。
不是霍希真不想和韓葙搞好關系，而是前兩天她在書房看書時，無意間翻到一張紙條，從紙條上稚嫩的字跡判斷，是本尊小時候寫的，看完紙條的內容霍希真才明白，原主兒是個何等小性的人。
誰知霍希真回到偏殿時，竟有客人到訪，讓她頗覺意外。韓葭歷來不管宮中事務，後宮君侍除了皇貴君韓葙，餘者都是初一、十五到鳳儀宮門口磕頭，他連人都懶得見，至于朝中三品以上诰命，除了新年、皇帝萬壽和鳳後千秋，韓葭也是不接見的。能被允許進入鳳儀宮的，只有他的娘家紫宸大長帝卿府上的人，霍希真想着來人也是自家親戚，就好奇地想見一面。
霍希真正要着人傳話，就有宮人提醒她，說是樂怡宗卿在裏面，鳳後讓她趕緊過去。樂怡宗卿，那不就是霍家的人，雲蒼到底有多少帝姬帝卿、宗姬宗卿，霍希真搞不清楚，但是異姓的只有韓葭和韓葙的娘家姐妹，成慶宗姬韓萱和成平宗姬韓莞，就這還是看在霍謙和霍雅姐弟情深的份上，其餘的，都是皇室宗親。
可是樂怡宗卿是哪家王爺的兒子或者兄弟，霍希真就搞不清楚了，好在她不記人的毛病由來已久，鳳儀宮的宮人早已習慣，見她皺眉就提醒道：“樂怡宗卿是睿親王的弟弟，他的母親是太上皇的胞妹。”霍希真恍然大悟，現任睿親王叫什麽名字，她記不得，前任睿親王霍靜她卻是聽霍希賢說過的，“戰神”啊，那個女人真是太霸氣了，聽說霍靜的兒子來了，霍希真立即有了興趣。
“瞳瞳，真真來了。”韓葭給霍瞳介紹道，霍瞳聞言站起身來，轉向進門方向，微微福身道：“見過六皇女。”
霍希真趕緊叫免，過來行了家禮。她是皇女，位比親王，霍瞳見她行國禮是應該的，可霍瞳是長輩，她是晚輩，家禮也是必須回的。
近看霍瞳，霍希真是有些失望的，這不是說霍瞳長得不好，而是他的美，完全是符合時下對男子要求的嬌媚柔美，在霍瞳身上，霍希真找不到絲毫霍靜的影子。
而且看仔細了她才發現，霍瞳的眼睛是看不見的，霍希真不由輕嘆口氣，真是可惜了，那麽漂亮的一雙眼睛，居然什麽都看不見。看得再仔細些，霍希真又發現，霍瞳小腹微微凸起，坐下的時候也是右手撐着腰，顯得小心翼翼的樣子，她不由猜測，霍瞳可能是有了身孕。
在此之前，霍希真就已經知道，在這個世界，生育是男人的事情，就是她自己，也是個男人生的，可是今天第一次看到懷孕的男人，她仍然感覺有些驚奇。
“父後，堂舅是有小弟弟了嗎？”天地良心，霍希真說這句話沒有任何惡意，在她曾經生活過的時代，大多數人懷孕之後，最想要的都是兒子，所以在拿不準的時候，說是個兒子肯定讓人高興，至于是不是，不到生下來誰知道呢。不料霍希真的話剛說出口，韓葭的臉色就微微變了變，他轉身看了看霍瞳，見他面色無異才沖着霍希真搖了搖頭。
霍希真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這裏是女尊，生兒子不稀奇，生女兒才尊貴，她說錯話了。
“多謝六皇女吉言，我家妻主正想要個兒子。”霍希真的話韓葭聽了擔心，霍瞳卻不在意，反而有些歡喜。
他是宗卿，又是低嫁，進門七年沒有身孕，他家公婆都沒說什麽。這次終于懷上了，他自己也是想着要給妻主生了女兒，不料他家妻主天天在他耳邊說，讓他生兒子、生兒子……
聽得次數多了，霍瞳也就跟着想要兒子了，聽到霍希真的話，正合他的心意，謝意也是由衷的。
霍希真見霍瞳沒有生氣，就陪他說起話來，不想霍瞳竟是個興趣廣泛的，天文地理、人情八卦，什麽都知道，兩人聊得極是投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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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們的對話更多的是霍希真問，霍瞳回答。韓葭在旁邊聽了只是笑笑，并不打斷他們。兩人就這麽一直聊到正午，還有些意猶未盡，霍瞳難得進宮，韓葭就留他在宮裏用了午膳。
午後，霍希真原本還想繼續先前的話題，但是霍瞳是有身子的人，經不得勞累，韓葭讓他去了偏殿休息，又讓霍希真去未央宮給韓葙請安。
霍希真原本不想去的，可又想着，他和韓葙的心結，早晚都得解開，于是不情不願地出了門，臨出門前還意味深長地感嘆了句，堂舅真是美人，他家妻主有福了。
韓葭聽了哭笑不得，霍瞳可不就是美人，還是國色天香那種，韓莞為了他，攪得京城雞飛狗跳，最近又折騰到淮陰去了。
其實，韓莞最開始表現出對霍瞳有意時，所有人對他們的婚事都是看好的，霍清甚至想過，要給他們指婚。
但在退隐朝堂多年的前睿親王霍靜進宮面聖之後，霍清再也沒有提過此事。随後不久，霍瞳就嫁人了，嫁了個很普通的禁軍侍衛。
韓葭問過霍清這件事，霍清表示，這是霍靜的意思。到底是自家嫡親姨母，人家想要兒子的婚事自主，霍清如何能夠反對，就随了她去。
霍瞳出嫁後，韓莞就開始變得不着調，小侍一房接着一房往屋裏擡。初時，韓家人也覺得沒什麽，畢竟像成慶宗姬韓萱那樣，一輩子就守着一個夫郎過日子的女人，堪稱異類，倒是韓莞這樣的，比較正常。直到前兩年，韓萱的長子韓海棠無意間說出，小姨的屋裏人都長得像一個人時，韓家衆人才察覺不對。韓莞對霍瞳的執着，似乎有些過了。
霍希真出了鳳儀宮，正往韓葙的未央宮去，路上被人攔住了。霍希真擡眼一看，面前站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頭戴金冠，身着華服，長得還算不錯，面若銀盤，曲眉豐頰，端得是貴氣十足，就是她不認識。霍希真正想問問跟着自己的宮人，就聽到背後傳來請安的聲音，“見過大殿下。”
霍希真頓時明白了，原來是那個經常欺負她的便宜大姐霍希元，然後霍希元身邊跟着的人也跪下給她請了安。在這樣的情形下，霍希真就是再不情願，也只能規規矩矩叫聲姐姐，大家都是皇女，誰也不比誰高貴，長幼有序，她這個當妹妹的，可不就得給姐姐問好。
“真真，身體都養好了吧？大姐最近事務繁雜，母皇又派我去靈州走了一趟，一直沒空來看你，真是對你不起。不過我在靈州的時候，讓底下的人搜集了些你喜歡的小玩意兒，都在我府上放着，就是今兒進宮，我忘了給你帶來。你看我們這麽巧就碰上了，你跟大姐回王府玩，回來再把東西帶上。”霍希元說話的時候，語氣溫和、笑容可親，和她家那個狂風暴雨般的親姐姐雲朵比起來，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沐春風，難怪原來的霍希真會被籠絡了去。
就是現在，霍希真死死盯着霍希元看了半天，也不覺得她的語氣似在作僞，看來這個女人演技不錯，絕對是影後級別的，不過她要當影後，估計還得減點肥，看着霍希元略顯豐腴的身材，霍希真稍微有些走神，然後裝出一副驚喜的表情來，“謝謝大姐，大姐對我真好，可是……我還要給爹爹請安，現在不能……”比演技的話，她也不差的說，霍希真自信滿滿。
“沒關系，我也有事要向母皇回禀，等我回了話，你也請過安了，我們正好一起出宮。”霍希元看來是鐵了心要把霍希真哄出宮去，要不她自己都進宮了，還能忘了把東西帶來。
“那我……問爹爹一聲吧。”霍希真為難道，這次倒不是在演戲，而是真的為難。她的确想跟霍希元出宮，一來是想看看宮外的世界什麽樣子，二來也好打探霍希元的目的，她就不信了，霍希元辛辛苦苦把她哄出宮去，就只是為了請她吃飯和送她東西，肯定是有陰謀的。
霍希元見目的已經達到，就和霍希真分開，轉身去了霍清批閱奏折的禦書房，她走的時候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有段時間沒見，霍希真那個笨丫頭還是挺喜歡自己的，她随便拿點東西哄哄，她就乖乖跟着自己走了。和霍希元說話耽擱了霍希真不少時間，她到了未央宮的時候，韓葙已經準備午休了。
“爹爹已經睡下了？”霍希真小聲打探道，要是韓葙已經睡了，她還不好打攪他，也就沒法問他自己能不能出宮的事了。
“還沒呢，六殿下快進去吧。”韓葙的貼身宮人出來傳話，說皇貴君請六皇女進去說話。
霍希真忙跟着他進了內殿，韓葙估計正準備休息，頭上的釵環已經摘了，身上也只穿着家常衣裳，他看見霍希真進來只冷冷掃了她一眼，什麽話也沒說。
“爹爹，對不起，是我來晚了。”請安明明就是早上的事，她卻拖到午後才來，難怪韓葙不高興，所以霍希真很聰明地放低了姿态，擺出一副老實認錯、任君處罰的模樣。
“你還知道自己來得晚啊，我差點以為你不來了。”若是旁人聽了韓葙這話，估計已經跪下請罪了，霍希真卻沒有這樣的自覺，反而自顧自地蹭到韓葙面前，坐在他面前的腳踏上回他的話。
“爹爹可是在生我的氣？”根據霍希真旁敲側擊的打聽，本尊和生父的關系就不太好，霍希真猜測，跟她自小養在韓葭身邊有關，再是親生父女，感情也是處出來的，隔得遠了，就容易出問題。
“生你的氣，我可沒那閑工夫……”韓葙伸手拍拍霍希真的肩膀，示意她坐規矩點，不要把腦袋枕在自己腿上。
霍希真變本加厲，整個人都貼上去了，抱着韓葙撒嬌道：“爹爹說謊，你明明就在生氣，還不承認。”
“我承認什麽？”韓葙推不開霍希真，也就随她了。這孩子怎麽了，明明從小就不親他的，今天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承認你在生我的氣啊。”霍希真笑着擡臉看他，“是不是看到女兒和父後親密，爹爹吃醋了……”
“霍希真，你不許胡說！”霍希賢也好，霍希真也罷，都是他心甘情願為哥哥生的，自然要養在韓葭身邊，他只要有雲朵就好。可是看到韓葭和兩個孩子親密無間的相處，韓葙要說完全不介懷，卻是不可能的。尤其霍希真，從小就是副小大人的模樣，每次看到他，就跟看到宮裏其他君侍完全沒有區別。
韓葙知道韓葭不會故意教壞兩個孩子，像霍希賢，他和韓葭再親，見到自己也是很親熱的，對韓葙來講，這樣也就夠了，可是霍希真，她的表現遠在韓葙的承受能力之外。
“爹爹，我沒胡說。”霍希真認真道：“以前是我不好，以為爹爹你不要我，才把我給了父後，所以我……”
霍希真現在很感激原主兒，要不是她在書房裏留下這麽一段，她根本不會想到，霍希真對韓葙的疏遠，來自童年的一個小誤會。
“真真！你……”韓葙愣住了，他的女兒，不像是能說出這些話的樣子。
“爹爹也是，我是小孩子，小氣點很正常，你都是大人了，為什麽不讓着我。”所以說，不管是在哪個年代，當父母的，都要學會和孩子的溝通。
誤會說開不難，霍希真和韓葙的關系卻不是一下子就能融洽起來的，見兩人又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局面，霍希真趕緊新找了個話題，“爹爹，我剛才碰到大姐了，她讓我跟她去玩。”
“不行，你不能去。”韓葙反應極快，想都不想就拒絕了霍希真的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