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方寧榆下了網球課回家,剛走進家門,就看到媽媽火急火燎地收拾東西,一問,才知道,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大哥玩兒帆船把自己胳膊給砸傷了,現在在醫院呢。
方寧榆:“我也去!”他把包一甩,立刻幫媽媽去找車鑰匙。
醫院病房難得有富餘,給蔣正柏騰出了一間。住院部在十九樓,方寧榆陪着媽媽按照大哥給的消息找到病房,發現早有人到了,竟然是二哥。
二哥側坐在床邊,單手撐在床上,隔着道半遮半掩的藍色簾子,脖頸彎曲出一個很柔和的弧度,似乎正在和大哥說話,聽到有人來了,倒是沒有忙不疊站起來,很理所當然地坐在床邊。而自己不幸負傷的大哥臉上還籠着層笑,像是反過來安慰二哥。
方紫霞:“蘭馳也在。正柏,怎麽回事?”
蔣正柏的左手已經處理過了,垂放在胸口,顯得落拓,不過他好像無所謂,“帆船裝置出故障,側翻了。我沒留神,被砸到左手,片子出來了,沒傷到骨頭。”
蘭馳瞪他:“你怎麽不說你腦袋撞到桅杆了?”
方紫霞還沒回過味兒來:“什麽!還撞到腦袋了?暈不暈?沒腦震蕩吧?”
蔣正柏看着孟蘭馳,濃黑的眉毛無奈地挑了挑,怪他嘴多,“沒事,只是做個例行檢查而已。”
方紫霞反複确認蔣正柏确實沒有大礙,又說吃哪兒補哪兒,回家給他炖骨頭湯喝,順便把方寧榆留在這兒了。
方寧榆湊在大哥身邊,看看神情淡淡的二哥,總覺得有點說不出的古怪,好像自己打斷了他們兩個人說悄悄話似的。
孟蘭馳問:“吃個蘋果?”
蔣正柏還挑上了:“我不吃皮。”
孟蘭馳唇角勾了勾,抓起桌上那把水果刀開始削皮。
半分鐘後,蔣正柏看着削得坑坑窪窪的蘋果,估計就剩個能啃兩口的核了,“算了,別削了,一會兒削到手。小榆,你去洗倆桃。”
小榆诶一聲,聽話地兜着幾個桃子去了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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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兒不在,他們又說上話。孟蘭馳還驚魂未定,心裏正後怕,不那麽溫柔地把那個不成樣子的蘋果核塞蔣正柏嘴裏,蔣正柏笑着咬住,就着蘭馳的手啃了兩口殘餘果肉,咔嚓咔嚓地吃起來,吃完又說:“別氣了,這不是沒事兒嗎?你做不了寡夫。”
孟蘭馳抿着嘴,鼻梁瘦削,顯得靜美孤峭,“才搞了兩次,想讓我做寡夫?做夢。”
蔣正柏湊近他的臉,認真觀察他的表情,又在他微微發燙的太陽穴上親了一口,惹得孟蘭馳抵着他肩膀推開,做賊心虛地往衛生間的方向看了一眼。
孟蘭馳收回視線,對上蔣正柏的眼睛,心裏餘悸猶存,溫溫柔柔地看着他,簡直是可憐了,“疼不疼啊?”
蔣正柏笑着說:“不疼。”又逗他,“我手上有點沒知覺,麻麻的,你牽着我的手。”
孟蘭馳緊張地握住他的左手,兩個人的手藏在薄薄的醫院被褥下,不見天日地親密着。他輕輕捏了一下蔣正柏的手指,眨動眼睛:“有感覺嗎?”
“......你換根手指試試。”蔣正柏一本正經地看着他。
孟蘭馳被蠱惑誘騙着捏遍了蔣正柏的每根手指,每捏一根,蔣正柏都哄騙他捏一捏下一根,孟蘭馳心煩臉紅,“不聽你哄了,滾。”
蔣正柏輕笑着握住孟蘭馳的手。他沒騙人,縫了兩針,麻藥勁兒沒過,整條小臂的知覺都很遲鈍,一點點知覺,全都用來感受孟蘭馳指尖施加的力度和自帶的體溫了。
孟蘭馳顧及着他的傷,不能掙開,其實也不想掙開,安安靜靜讓他拉着,“這兩天我來照顧你。”
“你照顧我什麽?”蔣正柏笑,“給我削蘋果啊?”
孟蘭馳顴骨染上淡淡一層紅,別扭:“你就說要不要吧。”
“要,怎麽不要。”
蔣正柏正要近近欣賞蘭馳表情,就聽到方寧榆咋咋呼呼的聲音:“我洗好了!”
方寧榆有潔癖,洗水果得洗好幾遍,難怪洗了那麽久。
蘭馳趕緊把手抽出來,正襟危坐,看着小榆,伸手接過一個,“今晚不上夜自習?”
方寧榆笑:“不去,我照顧大哥。”
蔣正柏嗤笑:“你可別拿我當幌子啊。上次,跟小女朋友出去約會,說參加我婚禮。再有下次,是不是得說參加你哥我孩子的滿月酒了?”
方寧榆靈光一閃:“我怎麽沒想到呢?”又笑嘻嘻,“哥,你快給我找個嫂子呀,我好跟班主任實話實說。”
蔣正柏揶揄地看了故作淡定的孟蘭馳一眼:“你讓你二哥找,不是也一樣?”
矛頭指向孟蘭馳,孟蘭馳鎮定自若:“我對象不太能見人。”
方寧榆震驚:“哥你有對象了?怎麽就見不了人了?”
孟蘭馳信口雌黃:“長得有點吓人。”
方寧榆梗住,不死心:“不至于吧。哥哥,你用你的長相去衡量別人,幾個長得不吓人啊?”
蔣正柏吊着個胳膊附和:“小榆說得對。”
孟蘭馳唇角勾了勾,又把那顆粉桃遞到蔣正柏唇邊,讓蔣正柏就着他的手咬了兩口,汁水順着白皙指根倏忽淌到掌心。他的手有男人特有的性感線條,汁水淋漓的模樣,很容易讓心懷不軌的人聯想到一些澀情畫面。他自己倒是恍若未覺,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把手擦幹淨。
方寧榆心裏警鈴大作,太怪了,二哥喂大哥吃桃,像女朋友喂自己吃餅幹似的,怎麽越看越黏糊?他試探:“大哥,你右手還好吧?”
蔣正柏看他一眼:“托你的福,沒傷沒殘,幹嘛?”
方寧榆只能又說:“哥,我來喂大哥吃吧。”
蔣正柏眉頭一擰:“誰要你喂?你今天膩歪個什麽勁兒?”
方寧榆抓狂,你可別雙标了!這話怎麽不對二哥說!
孟蘭馳左看看,又看看,作壁上觀地看了會兒熱鬧,也懶得管誰喂誰了,索性把蔣正柏吃剩的半只桃兩三口咬幹淨了。
蔣正柏:“......”
小榆讷讷:“你倆分桃。”
方寧榆最近在女友的監督下狂補中文知識,成功擺脫了可愛又可笑的譯制腔說話模式,肚子裏甚至有了點墨水。
一男的,跟另一個男的,分桃子,這意味着什麽?
孟蘭馳震驚地看着他,纖長眼睫微動,情緒斂合,說話間帶着笑:“我和你不也吃過一個甜筒嗎?”
方寧榆哦一聲,馬上被帶偏了,耳邊大哥聲音又冷冷響起:“你什麽時候跟他吃一個甜筒?”
好不容易把方寧榆繞過去,方紫霞正好來送飯。堅強地蔣正柏自己吃完了飯喝完了湯,甚至還自力更生地收拾了碗筷。
方紫霞整理飯盒,說:“正柏,什麽時候出院?”
蔣正柏說:“住一晚,再觀察一下,不出意外,明天早上就出院。媽,你不用來接我,我自己能回去。”
方紫霞又說:“穩妥點,還是我來接你。”
孟蘭馳正喝着湯,放下調羹:“那還是我來吧。我送他回去。”
蔣正柏堅持一點小傷,根本不需要人陪床,把人都打發走,又讓孟蘭馳從茶水間偷渡回來,“上來。”
孟蘭馳看了眼緊閉的門,離護士查房還有點時間,他脫了鞋,擠在狹窄的病床上,像只伸展不開的漂亮大貓,輕手輕腳地在他敞開的懷裏找到了一個舒服又安全的位置,頭靠着他的肩窩,溫熱的呼吸都是軟軟的。
“沒壓到你吧?”孟蘭馳小聲。
“再上來點。”
孟蘭馳聽話地往上挪了挪,一時不察,被蔣正柏偷襲,在額頭上親了一口。孟蘭馳也不敢推他,微微仰着頭,任由蔣正柏的吻不容忽視地向下游移,落在他的鼻尖,最後是他的嘴唇。
孟蘭馳的呼吸略微變得急促,又很快被蔣正柏粗沉的呼吸節奏吞沒。
他感覺自己好像一只躺在蔚藍海濱邊的貝殼,潮汐一陣一陣随着月球引力上湧,浸潤他的身體,給他斷斷續續又無窮無盡的缺氧感。
可是,世界上沒有哪種缺氧會讓他有這樣的安全感。
蔣正柏吻得兇狠而動情,在舌頭攫取他口腔裏所有僅存的空氣後,微微錯亂而交纏的呼吸中,他的左手被牽住,十指慢慢相扣。在這樣萬籁俱寂的時刻,原來真的能聽到對方身體裏血液流淌的聲音,耳膜輕微鼓脹,發出花苞綻裂般的音響。
“真的沒事,蘭馳。”蔣正柏止住,淡淡喘息着。
孟蘭馳卻不依不饒地拉住他的手,像剛才那樣,一根根手指揉捏過,一根根确認他的感知,一邊揉一邊問:“有感覺了嗎?”
“有了。”
孟蘭馳眼睛一亮。
下一秒,孟蘭馳被蔣正柏隔着層薄被兜住,在他作亂的掌心裏顫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