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聲
周末的時候，朗月的車子終于修好了。
她取了車，又回了趟山間小築。
和爺爺他們吃完飯後，朗月照例扶着人去後花園散步消食。轉了兩圈，朗月把人送回房間，讓老爺子睡午覺。眼看着老爺子躺好，朗月替他掖好被子準備出去的時候，卻被喊住了。
老爺子雲淡風輕的說，上次江家老先生提的，讓朗月和他家小孫子見個面、交個朋友這事，問朗月什麽時候有時間。
說是見面交朋友，實則說白了就是相親。
朗月心知肚明。
說來也怪她，上次兩位老人家說這事的時候，她暈暈乎乎的，也沒有明确拒絕。兩位老人家便以為她是同意了，于是上了心，竟把這事當了真。
現下，朗月想拒絕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跟自己爺爺好商量，但是裏面還牽扯江家老爺子。
朗月總不能拿江家老爺子在這裏開涮。
朗國平見她半天沒說話，又勸說道：“我特地托人打聽過了，這孩子還挺優秀的。不到三十就已經在國外讀完博士了，前段時間剛回國，還被直接聘為B大的副教授了。”
博士？副教授？
朗月腦子裏立馬浮現了一個帶着四四方方古板又土氣的黑框眼鏡，張口就是一串專業術語的書呆子形象。
朗月打了個哆嗦，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道：“爺爺，這不好吧。人家學歷太高，也不一定看得上我啊。”
朗國平一聽這話，非常的不贊同：“學歷高怎麽了？我孫女難道不優秀嗎？”
“可是爺爺，他比我大好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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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傻丫頭你不懂，年紀大點好，年紀大會疼人。”
不管疼不疼人，她的重點不是這裏啊……
朗月倍感無奈。
看來爺爺是鐵了心讓她去見了。
她猶豫了下，拒絕的話在嘴裏繞了一個來回，最終還是咽回了肚子裏。
朗月道：“好的。不過我剛上班，這段時間有些忙。左右也不是什麽急事，要不過陣子吧，爺爺您跟江爺爺說說，看行不行。”
“行。這有什麽不行的。”朗國平一口應下。
對于朗月的婚姻大事，郎國平也是操心的。這孩子從小到大，沒有跟哪個男孩子走的親近過。眼看着馬上就畢業了，也該是時候考慮婚姻大事了。
如果朗英傑和李婉青稍微能靠譜把一些，朗國平都不至于這麽着急。
但是，偏偏那倆人，自己的婚姻都是湊合着過，對兒女也不上心。在朗月的事情上，朗國平早就不指望他倆了。
看朗月答應了，朗國平心滿意足的準備午睡。
朗月替他帶上了門，回到自己房間。
她拿出手機開了把游戲，奈何運氣不好，開局死。
看着屏幕裏，自己操控的小人跳下飛機背着降落傘好不容易落到地面上，還沒跑上兩步就變成了盒子，朗月煩躁的關了手機，蒙着被子睡午覺。
心裏有事，她這一覺睡得極其不安穩，好不容易睡着了，卻亂七八糟的做起了夢。
夢裏，有李婉青尖銳的争吵聲，有朗英傑毫不在意、像是看外人一樣看着她的眼神，甚至還有邵奇偉跟那個小女明星攙着手在她面前來來去去。
總之就是什麽糟心來什麽。
夢裏的不甚愉快導致她醒來的時候心情特別糟糕。
朗月靠着床想了想，拿出手機給喬曼曼打了個電話。
兩人約好了晚上的酒局。朗月挂電話之前，千叮萬囑，讓喬曼曼不要叫其他人，就她們倆就成。
吃過下午飯，朗月又陪着郎國平一道給後花園的花花草草澆了水，等到時間差不多避過晚高峰後，她才開着車從山間小築離開。
這次喬曼曼定的地方是一間靜吧，店老板是楚非凡。那厮當時說要創業，就找他爸要了一筆錢開了個酒吧。賺沒賺錢不知道，但是喝酒是方便了。
朗月把車放回家，門都沒進直接打車去找喬曼曼。
酒吧名叫月亮船，地址在楚非凡他一個表親開的一家酒店的天臺，10層樓的地方。夜晚，擡頭可以看見天上的月亮，低頭是城市的萬家燈火。
當時因為取名問題，一堆人猜測這是楚非凡對朗月的表白。
不過後來經楚非凡親口證實，這只是他少年時代癡迷的某部少兒科幻片的主題曲的名字。
朗月到地方後，坐着電梯一路上了天臺。
門一開，就能看見一間偌大的木頭房上，挂着一個亮起來的彎彎的月亮燈，發出月白色的燈光。透過玻璃窗，朗月看到裏面已經零零散散的坐了些人了。喬曼曼坐在角落的座位上，正在低頭玩着手機。
朗月走過去，把包放在桌上：“等多久了？”
喬曼曼擡頭，幽幽的看着她，道：“不多，就半個小時而已。”
“不好意思啊。從山上下來有些慢，又回去放了躺車。”
“不打緊，反正我在家也沒事。”喬曼曼無所謂道：“怎麽，今天突然叫我出來喝酒？有心事？”
來靜吧就是為了聊事情。要是單純的玩，才不會來這裏。
朗月從冰桶裏用木夾子夾出一塊冰放進杯裏，倒了杯酒，喝了一口後，才道：“也沒什麽事，就是最近一上班，好久沒都過來了。”
“說起來上班，你工作怎麽樣啊？”
“還行吧，适應了就好了。”
喬曼曼點點頭，随即又煩躁道：“我爸媽最近也一直催我，要我去公司跟着我爸學習。關鍵是我爸一搞建材的，我一個姑娘跟着他每天談鋼筋水泥的生意，算怎麽一回事啊？還是你好，有個弟，這些事不用你操心。”
朗月想到了她弟那樣……算了，還是不想了。
她拿起杯子跟喬曼曼的碰了碰，然後又是一口悶。
這會兒就算喬曼曼是個傻的，也看出她不對勁了。
“朗月，你這狀态不對啊！”喬曼曼放下手中的杯子，身體前傾，細細的審視着朗月：“老實交代，你到底怎麽了？難不成又跟你爸媽吵吵了？”
朗月沉默了會兒，才道：“我爺爺讓我去相親。”
“卧槽！這是好事啊姐們！”喬曼曼瞪大眼睛一臉不理解的表情：“有男人送上門讓你見你還有什麽不高興啊？你爺爺介紹的，怎麽着都比邵奇偉那厮靠譜吧！”
“但是，我才21歲，大學還有一年才畢業。”
“那你也不牽扯啊！就當認識朋友，合适的話先談戀愛呗。”喬曼曼勸道。
朗月搖搖頭：“相親是以結婚為目的不是嗎？”她說罷又仰頭喝了一口酒，液體順着喉頭一路到胃裏，朗月只覺得自己嘴巴發苦。
她繼續道：“我其實明白我爺爺的意思。他就是覺得他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想看我趁早安定下來。但是，我有時候不是很明白，婚姻的意義是什麽。”
喬曼曼不懂：“婚姻有什麽意義啊？不就是過日子麽。”
“可是你看朗英傑和李婉青，他們有過日子嗎？我覺得他們在一起就是互相折磨。不僅他們自己互相折磨，甚至還牽扯到旁人。我和朗澈，就是他們婚姻的犧牲品。”
朗月酒量本來就一般。幾杯酒下肚，又加上對面坐的是她的好朋友，她一直掩藏着的情緒也終于發洩出來了。
喬曼曼摩挲着酒杯的手一僵，接着就苦口婆心的勸着：“朗月，你爸媽那是……那就是個例！你看看周圍有幾個像你爸媽那樣的？你不能因為他們就排斥結婚啊！”
朗月爸媽的極品事跡，在她們這圈子裏早就不是秘密了。
喬曼曼跟旁人不一樣的就是，她比一般人知道的更詳細些。
“不只是因為他倆。”朗月淡淡道：“我自己也嘗試過去喜歡別人，但是結果你也看到了。”
“我日了！你是說你跟邵奇偉那事兒嗎？”喬曼曼怒道：“姓邵的那就是一傻逼！放着你這麽一個要啥有啥的人不要，跑出去跟一個上不了臺面的十八線嫩模亂搞，不是他腦子有病是什麽？！”
朗月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複雜。
喬曼曼被她看得心下一凜，又仔細回想了一下，覺得自己說的沒毛病啊！于是也坦蕩蕩的回看她。
朗月是真的有點上頭了，她嘆了一口氣，道：“對啊。邵奇偉寧願跟一個十八線，都不願意跟我，說到底，這不還是我的問題麽。”
喬曼曼：“……”
這個角度刁鑽，言辭犀利，從某種程度來說也算是有理有據……喬曼曼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半晌，喬曼曼的顫顫巍巍的問：“所以，你覺得你有什麽問題？”
朗月一愣。
她腦海裏不由自主的想到分手的時候，邵奇偉跟她說的那些話。
冷淡、脾氣爆、疏離、不讨喜……這些都是朗月在前21年的人生中養成的性格，再往後，也很難改變了。
“我可能只适合自己一個人吧。”朗月平靜道：“我自己也能過得很好。”
喬曼曼看着自己對面坐着的女孩子。
她向來都是堅強的，用一層厚厚的外殼将自己包裹起來，不讓外人窺見她的脆弱。
但是，到底還是個人。但凡是人，都渴望被愛。
喬曼曼握住朗月冰涼的手，看着她漆黑卻又閃着執拗的光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道：
“你一定會遇到一個，和你的靈魂百分百契合的人。他能忍受你所有的小脾氣，然後用盡全力的愛你。再等等，可能他就在路上。”
朗月呼吸都變輕了。
過了好久，可能是幾十秒，也可能是好幾分鐘，她才回過神，輕聲道：“嗯。”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聽沒聽進去。
喬曼曼收回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默默仰頭喝了。
本來是想着好久沒見朗月，跟她出來聊聊天，根本沒料到話題會朝着這麽沉重的方向脫缰而去。
她清了清嗓子，換了個話題，故作輕松道：“所以，你拒絕了爺爺的提議，不去相親了？”
朗月：“沒有。我答應了。”
喬曼曼：“……”
喬曼曼還欲繼續再說什麽，突然一個非常爽朗又無比賤兮兮的聲音橫插了進來。
“我的個小寶貝！我聽到什麽了？月月你要去幹嘛？！”楚非凡人未到聲先到。
朗月已經有點迷糊的腦子被他這麽一鬧，瞬間無比清醒。
于是她就眼睜睜的看着穿着夏威夷海灘度假風的花襯衫，黑色休閑中褲，腳踩人字拖的騷包宛如一只花蝴蝶朝着她直飛了過來，最終，屁股穩穩地坐在了她的旁邊。
“月月，我沒聽錯吧？你要去相親嗎？”楚非凡目光似水，眉頭輕蹙，鼻翼微動，雙手做西子捧心狀。
朗月和喬曼曼都沒忍住，各自翻了一個白眼。
朗月：“你怎麽在這裏？”
楚非凡得意洋洋：“你別忘了這是我的店！我早就告訴過他們了，只要你一過來，立馬給我打電話！”
朗月：“……”
朗月不欲多說，她趁着這會兒頭腦還算清醒，拿着包站起身，道：“曼曼，我明天還上班，我先回去了。你要一起走嗎？”
喬曼曼看了旁邊的可憐巴巴的楚非凡，又看了看已經有些上臉的朗月，猶豫了下，道：“你先走吧，我再留一會。你一個人可以嗎？”
“可以。那我就先走了。”
朗月說完，拎着包繞過了楚非凡，毫不留戀的走人了。
“诶诶诶，這就走人啊？這麽嫌棄我？”楚非凡嚷嚷，直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後，才轉過頭來。
朗月一走，他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從言語到神态，正經了不少。
楚非凡拿着朗月喝過的酒杯在手裏來回把玩，問：“她要跟誰相親？”
喬曼曼聳聳肩，道：“不清楚，她沒說，只知道是老爺子給介紹的。”
楚非凡聞言，閉起眼睛後仰靠在沙發上。片刻後，又睜開眼睛煩躁的低聲罵了句髒：“我真的艹了，你說我跟她表白這麽多次，她怎麽就能視若無睹的？”
喬曼曼嗤笑：“你這裝瘋賣傻的表白，哪怕說一百次，擱我我也忽略。”她伸手為楚非凡倒了滿滿一杯子的酒，道：“自己如果不敢去拼，有些話就不要說出口。這樣，對自己，對別人，都好。”
楚非凡沒再答話，而是再度閉起了眼睛，神色頗為苦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