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撞破
B城的早高峰堵得水洩不通。
馬路上車挨車,地鐵站裏人挨人。
朗月之前雖未上過班,但常年生活在B市,哪能不知道這點。加上她本來就是個心細的,出門特地早了一個小時。
在人縫中擠了一路,好不容易上了地鐵,連扶手都不用,前前後後的人牆把她堵得結結實實的,哪怕地鐵突然來個急剎她都倒不了。
折騰了一路,到工作室的時候八點五十,還差十分鐘就上班。
朗月随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後擡腿走了進去。
工作室在頂樓,剛好占了一個複式樓層。
這裏不比其他傳統行業的公司,時間上自由度高一些。朗月到的時候,工作室裏只有寥寥幾個人。看見她進來,也只是擡眼打量了一下,随後又各忙各的去了。
正不知道該去哪,就聽見身後有人問:“新來的?”
朗月側過身子,身後搬着紙箱的姑娘狐疑的望着她,這姑娘燙了一頭羊毛卷,發質有些不太好,看起來毛裏毛躁的。
朗月退了一步,給她讓開路,道:“是的,實習生,今天來報道。”
羊毛卷“哦”了一聲,随即道:“正好,幫我擡一下,就往雜物間那邊。”說罷,也不管朗月同沒同意,就把紙箱往朗月手裏塞。
朗月匆忙把相機包跨到肩上,然後幫她擡着。
雜貨間房門緊閉着。
朗月剛想問要不要叫人幫忙開下門,就見着羊毛卷金雞獨立,另一只不挨凡塵的腳用力朝門上一蹬……
白色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慘叫,晃晃悠悠的朝裏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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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
“來來來,放架子上。”羊毛卷招呼道。
朗月随着她的指示,把東西放在了鐵貨架上。
東西一脫手,羊毛卷直起腰杆吐了口氣。
“哎媽呀累死我了!”她拍拍手上的灰塵,看着朗月,問:“你就是新聘的攝影師助理?跟着Helen的那個?”
Helen?
朗月回想了下,确定自己沒聽過這個名字。
便道:“我不太清楚。應聘的時候只說助理,沒說跟着誰。”
“那就肯定是她,沒跑了。”羊毛卷信誓旦旦,完了以後又小聲嘟囔了句:“就她事兒最多,三天兩頭換助理。”
她後半句話聲有點小,朗月沒聽清。
還沒等她開口細問,就聽見門外有人叫她。
朗月沒再多話,跟羊毛卷打了聲招呼就出去了。
負責人事的同事把朗月帶到了角落的一個空工位上,向她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後就走了。
正如羊毛卷說的那樣,朗月是跟着一個叫Helen的攝影師當助理。
不過她今天早上來至今,還沒有見到那位。
朗月也沒有去問別人,而是拿起一旁的影冊翻看了起來。
這本影冊是人事專門給她拿出讓她學習的,上面是這個工作室在上一年所有拍攝的并且被采用了的成片。
可還沒等朗月翻開看上兩頁,就被人打斷了。
梳着幹練馬尾,穿着一身白色西裝的女人伸手敲了敲她的桌面。
朗月擡頭一看,正是那天應聘她的那位。由于朗月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于是站起身子規矩的叫了聲“姐”。
“不用,叫我Helen就行。以後你就跟着我,負責協調我工作中的一些雜事。”Helen道:“現在,立刻跟我走。預約了十點半的攝影棚,我們要在之前趕過去。”說完,不給朗月反應的機會,扭過頭踩着目測有八厘米高的高跟鞋就往外走。
她來了又走風風火火,朗月呆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
她匆忙的背起自己的包,又跨着相機包準備走,卻不想又被人叫了停。
羊毛卷從她對面的工位上探出一個腦袋,道:“不用拿你的設備,壓根用不上。人去就成。”
朗月想了想也是。哪有新來就上手的道理。
她把東西放回工位,又跟熱心的羊毛卷道了句謝後,背着包匆匆往出走。
到電梯口的時候,朗月終于趕上了Helen.
似是對她的磨蹭有些意見,Helen不滿的看了她一眼,卻沒說話。
兩人一路到了地下車庫,取了車就往攝影棚趕。
Helen明顯不是個多話的人,朗月恰巧也不是。兩人一路無話,車內只有不知名的鋼琴曲在緩緩飄蕩。
攝影棚坐落在西郊。
地方不大,就兩三百平的樣子。裏面一半都被燈光電線等等要用的設備占據着。
朗月她們進去的時候,影棚的工作人員已經在準備場地了。Helen那邊則是跟雜志社的人交涉着。
朗月跟過去聽了會兒,只見雙方讨論着等會兒的拍攝問題,雜志社那邊說是他們這期的主題是聚焦女性“獨立、堅強”的特質,所以等會兒要突出表現這些。
朗月正好奇着這次要拍攝的明星是哪位,就聽見攝影棚門口變得嘈雜了起來。她回頭一看,只見三男一女,簇擁着前面那個又瘦又高,卻帶着口罩墨鏡的女人走了進來。
攝影棚裏雖然開着空調,但是架不住這麽多設備同時運轉,尤其是這會兒燈光師正在測試燈光,幾千瓦的攝影燈光亮着,照的室內又悶又熱。
片刻後,那位女星終于被熱的卸下了自己的口罩帽子還有墨鏡,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朗月定睛一瞧,還有些面熟。
還沒等她想起來是誰,那女明星就被前呼後擁的捧着去化妝了。
朗月看着那麽多人一窩蜂的往化妝間擠過去,盯了兩秒,又回過頭來忙活自己的事了。
Helen在那邊調試設備,朗月幫她拎着設備包,順便在一旁認真觀摩着。
約莫過了大半個小時,朗月覺得自己都快等瞌睡的時候,那位女明星才終于化好妝,帶着一群跟班走了出來。
為了貼合主題,她臉上的妝容比較日常,搭配着那一身某著名品牌的新款女式西裝,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久經職場的女強人。
朗月看了她兩眼,随即終于想起,自己在哪裏見過這人了。
說來也算巧,她對娛樂明星不感興趣,除了火出天際的那幾個能叫得上名字以外,其餘基本不認識。
眼前的這位雖然算不上火,但是朗月卻是見過的。
前幾天,她剛回國,喬曼曼給她發來的那幾張圖片裏,挽着邵奇偉的女人,就是她。
正想出神着,耳邊突然有人冷聲冷氣道:“一個十八線小明星都能讓你看呆?”
朗月回頭,Helen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她旁邊。
方才等這位明星等了許久,她一肚子的火,奈何不能跟人家發,只能在朗月這裏讨兩下便宜。
聞言,朗月不但沒惱,反而輕笑了聲。
邵奇偉的公司就是給這些名不見經傳但是迫不及待想火起來的十八線炒數據的。這麽一想,他們倆能認識也不算奇怪。
她這反應讓一旁的Helen有些奇怪:“你笑什麽?”
朗月回神:“沒什麽,就是突然想起來,以前見過這位……女明星。”
Helen挑眉:“認識?”
朗月搖搖頭:“算不上。勉強能有點幹系,不過不是什麽愉快的事。”
見她明顯不願多說,Helen也沒在多問。
那邊已經準備完畢了,Helen拿着相機準備幹活,朗月則是站在一邊,随時準備給她幫忙。
這位女明星私下人品怎麽樣暫且先不說,但是專業上還勉強可以。
拍攝過程總體上來說比較順利,Helen是個經驗豐富的,加上雜志社那邊的人多番溝通,半個小時基本就拍完收工了。
朗月收拾好東西後,感覺有點內急,跟Helen打了聲招呼,就去衛生間了。
等她解決完準備出來的時候,洗手間裏突然進來了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女明星和她随行的工作人員,估計是經紀人。
兩人一進廁所,就開始了交談。
女明星問:“這個拍完了,下一個行程是什麽?”
經紀人道:“沒了。哪有那麽多行程啊,這個還是我求爺爺告奶奶給你求來的。”
女明星自嘲:“啧,真的是忙的忙死,閑的閑死。”
經紀人:“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你又不是頭一天知道。哎對了,你跟新傍上的那個小邵總怎麽樣了?”
女明星聞言不屑的哂笑了一聲,道:“沒再聯系了。聽說是讓他女朋友發現了,跟他分了,然後他就再也沒找過我了。聽說那女的有錢有勢,就是脾氣不太好,也難怪留不住男人。不過讓一個金鳳凰就這麽飛走了,估計姓邵的這會兒難過着呢。”
朗月本來準備出去的,但是那倆人已經在外面說起來了。她嫌突然闖出去有些不合适,于是耐着性子在裏面等了會。
沒想到,三兩句話的功夫,話題就扯到自己身上了。
于是,朗月這只壞脾氣的金鳳凰更不急着飛出去了。
那邊,只聽經紀人又問:“那你呢?我看小邵總長得不錯,對你也大方,人家突然不找你了,你就沒點難過的意思?”
“我難過什麽啊?”女明星看得非常開:“我們在一起不就是各取所需麽。如今一拍兩散,他想他的前女友,我找我的下家,誰也不牽扯誰。多好!”
經紀人道:“你能這麽想就最好。你現在的目标不是談情說愛,而是怎麽闖出頭。我打聽到橙風娛樂要投拍一部新戲,裏面有個女四號角色可以搶一搶。我替你把試戲的劇本打印出來,你這些天剛好沒工作,多準備準備。”
“好。”
“對了,如果姓邵的再聯系你的話……”
“聯系我就去呗。反正沒什麽行程,不如打發打發時間。”
今天的拍攝主題是凸顯女性的獨立與堅強。不依附他人,不依仗外物,由內而外的強大。
但是偏偏模特選了這麽一個人。
想來還真是諷刺。朗月嗤笑一聲。
“誰?!”女經紀人突然厲聲道。
她是個耳朵尖的。雖然朗月聲音不大,但還是被她輕易捕捉到了。
雖然她家藝人是個小咖,但是勝在年輕,入行時間短,目前正處于上升期,只要下功夫捧一捧,還是有可能出人頭地的。
這一切的前提是,不要有什麽負/面/新/聞。就算有,至少不能是實錘。
想到這裏,經紀人的臉色越發難看了。包括那位女十八線小明星。
既然被發現了,朗月也不必擠在廁所隔間了。
她推開門,迎着外面那倆猶如吃了蒼蠅一般難看的表情,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