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盡管已經疲憊至極,易西辭還是趕到了醫院。老遠就看見坐在醫院走廊上的喬燃,他滿身疲倦地靠在牆壁上,感覺下一秒鐘就要睡着了一樣。
易西辭走到喬燃面前,單薄的身影籠在他身上,好像投下了一片陰影一樣,“她這又是為什麽?”總之江南北是不打算讓她過兩天安穩日子是吧?
“她現在心情不好,你就別說話刺激她了。”喬燃擡頭看向易西辭,她笑了笑,說出來的話可不是那麽好心,“那她就不應該見我。這話說得好像她心情不好,是因為我一樣。”她何德何能,能影響江南北的心情。
喬燃不想跟她打嘴仗,轉移話題,解釋江南北住院的原因,“她表弟跟人談戀愛,讓姑娘懷孕了,人家今天找上門來,把她表弟打了一通,還讓她表弟拿錢娶親,她舅媽錢不夠,把江南北存的錢偷走了。”
易西辭雙手環胸地看着他,涼涼說道,“對她的遭遇,我感到很同情,但是我想問,這關我什麽事?”
喬燃臉上露出一分難堪來,易西辭瞬間就明白了,江南北生活不如意,肯定是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易西辭身上。她始終認為,當年如果不是易西辭“殺”了她舅舅,她就不會被舅媽和表弟拖累一輩子,就不會上不了大學,不會到現在還窩在那個小小的舊房子裏,等着将來有一天突如其來的拆遷。
對她這種什麽不如意都往自己身上栽的心态,易西辭除了自認倒黴之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反正她一切的不幸都是自己造成的是吧?雖然明擺着,就算她舅舅那個爛人還活着,江南北的日子也不一定會好過多少,但誰讓她易西辭是殺人兇手呢?還是法院蓋棺定論的那種。
她嘆了口氣,覺得跟一個不講道理的人講道理是最不明智的選擇,江南北叫她過來擺明了是找她洩憤的,可易西辭卻不是一個肯乖乖站在她面前讓她罵的人,江南北這是拼了自己不好過,也要讓易西辭難過啊。
她垂眸看了一眼低着頭的喬燃,不相信他會不知道江南北叫她來幹什麽。但他依然那樣做了,這個男人在面對自己和江南北的時候,永遠是無條件地站在她那邊的。易西辭覺得齒冷。她沒有多此一舉地問他知不知道江南北這樣做的目的,直接推開病房走了進去。
江南北聽見開門的聲音,在病床上睜開眼睛。她頭發散亂,鋪在雪白的枕頭上面,一雙瞳仁黝黑,配上她那張楚楚可憐的臉,還真讓人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看到易西辭進來,她臉上浮現出一個慘淡的笑容,“看到我這樣,你開心嗎?”易西辭覺得江南北簡直有病。是,易西辭是對她心中有愧,雖然人真的不是她殺的。但是再多的愧疚也擋不住江南北這樣三番五次地作,那天她拿刀往自己心窩子上戳的事情易西辭還沒忘呢,沒有這麽快就給她好臉色。
她站到江南北病床面前,“關我屁事。”
江南北聽到她這樣說,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低聲笑了起來。易西辭看她神态有些癫狂,忍不住出言說道,“你如果想用傷害你自己的方法來喚起我的同情,那你就做錯了。我不是喬燃,沒有那麽多無所謂的善良。”嘴上是這樣說,但她心底對江南北到底同情,明着是在說她,其實是在勸她,“真正要傷害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要過得比她好。”
“哈。”江南北費力地坐起身來,“過得比你好,怎麽可能?”
“你也不看看你現在過的是什麽日子,我現在過的是什麽日子。易西辭,你拿着世界一流大學的畢業證,做的是那麽多人向往的工作,領着一年幾十萬的薪水。你再看看我,在商場裏面當個收銀員,回去還要被舅媽辱罵,被表弟拖累,你說我怎麽才能過得比你好?”
“這話說的,好像你就能跟我考一樣的大學一樣。”她最煩這種人,認為別人的工作又讨好又不費力,她在外面曬成人幹,吃飯睡覺都沒時間的時候,怎麽不見江南北來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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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個好爹,我沒有,這是我們之間最大的差別。”
又來了,易西辭根本懶得解釋。反正在這些人眼中,她今天擁有的一切都是她爸爸給她帶來的,她自己是絲毫力氣不用花費的。
江南北無視易西辭的白眼兒,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來,“但是有一樣我比你強。雖然喬燃是你的男朋友,但我不照樣把他支使得團團轉?我稍有風吹草動,他就一定會過來看我,有這樣的男朋友,換成誰都不會開心吧?反正看見你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易西辭身體一僵,她說的是實話,雖然喬燃是自己男朋友,但好像江南北使喚的時候還要多一些,甚至易西辭自己都知道,在喬燃心中,她未必比江南北重要。有一件事情是她相當想不通的,喬燃既然這麽喜歡江南北,為什麽還非要跟她分手呢?如果不是喬燃跟她分開再跟自己在一起,易西辭覺得江南北未必有這麽恨她。
江南北覺得自己無辜,被喬燃辜負。她又何嘗不是?喬燃前段時間才答應她不跟江南北來往,這才管了多久?江南北說要自殺,他就趕緊過來,到底是誰的男朋友?
“這你都要拿來比,看來你确實不剩下什麽了。”易西辭故意面露憐憫地看向她,“江南北,心态不健康,你擁有再多都覺得什麽都沒有,我勸你有空去看看心理醫生。”她屢次三番找上自己,無非就是覺得自己心善好欺負吧,江南北真有那麽強勢,為什麽獨立這麽多年,還擺脫不了她那個強勢的舅媽呢?要擺脫一個精明市儈但已經跟社會脫節的底層婦女,算不上太難。
易西辭說完便要轉身出去,江南北被她那個眼神氣得不行,伸手就把墊在她腰上的枕頭抽了出來,朝易西辭扔去,“再不健康,也比你這個殺人犯強。”
她的腳步陡然頓住,枕頭沒有打在她身上,而是落到了易西辭身後的門上,沒有發生聲響,只是打得門劇烈地動了幾下。
門被人猛地推開,喬燃沖進來,“不是叫你不要刺激她嗎——”易西辭就站在門後,他那一下力氣很大,直接把易西辭推了出去,還是她眼疾手快,趕緊扶住了床頭才站穩了沒有倒下去。
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喬燃也沒有想到易西辭會站在那裏,看她跌倒,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伸手來拉她,“我......沒想到你會站在那裏......”
易西辭躲開他的手,自己站起來,沖着喬燃冷笑道,“你什麽都不問就認為是我在刺激她嗎?是不是我做什麽你都認為我是在傷害她?明明是她打電話把我叫過來,故意羞辱我,喬燃你明知道還是要那樣做,我這個現任在你心裏既然比不上她這個前任,那你又何必要跟她分手跟我在一起呢?你們兩個在一起不是更好?故意惡心我是吧?”
易西辭正在氣頭上,也不顧上旁邊江南北看熱鬧的眼神,張口就噼裏啪啦講了一堆。喬燃被她一頓搶白,一句話都沒能說上。她心中一直憋悶的那股火氣終于找到了發洩的出口,“喬燃,既然今天江南北也在這兒,我們就當面鑼對面鼓地講清楚。我是喜歡你沒錯,但不代表我能容忍我自己的感情被這樣糟蹋,你想着江南北,就不要跟我在一起。我再缺愛,也不會允許自己男朋友成天想着其他女人。”
她這是在逼着喬燃做決定了,他一向的軟弱和優柔寡斷在這個時候再一次發揮了作用。身後的江南北柔弱不堪重負,一句重話都能讓她感到難以承受。面前的易西辭,她同樣不容易,雖然外表看上去像個鋼鐵人一樣,但喬燃知道她這一路走來的艱難。
見喬燃久久不語,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易西辭還是生出陣陣失望來。她強忍住眼中的淚意,哽直了脖子對喬燃說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當時是出于什麽原因要跟我在一起,但是現在,我不想再繼續這段畸形的感情了。你愛跟江南北在一起就在一起吧,我不想管了——”
“西辭。”喬燃走上來,面露艱難地對她說道,“有什麽事情我們回去私下說,不要在這裏,讓我為難。”
“不要讓你為難?”易西辭終于忍不住,潸然淚下,“那你想過我嗎?”見喬燃語塞,易西辭擡高了聲音說道,“你總是讓我不要讓你為難,要讓我為別人思考,我為你們思考了這麽久,你們何嘗為我思考過?憑什麽每次都是我替你們着想?”
喬燃伸出手來還想安撫她,被易西辭一把甩開了。她抹幹淨臉上的淚水,對坐在床上帶着幸災樂禍表情的江南北說道,“這是你最後一次傷害我了,下次別讓我再遇到你,我一定會一起還回來的。”
她說得擲地有聲,好像是在發誓一樣。江南北臉上浮現出一個譏诮的笑容,“那可不一定。”聲音輕輕的,好像毒蛇吐信一樣,她一直都這麽莫名其妙,易西辭也沒有往心裏去,拿着自己的東西,拉開門出了去,再也不理這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