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嘶——”賀翔青倒了一口涼氣,擡腳踢了簡方知一腳。“你特麽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這話是說給女孩子聽的嗎?那是你妹妹,不是別人家的姑娘。不對。”他圍着簡方知轉了轉,“那話你要是說給別人家的姑娘,人家家長早就沖上來跟你拼命了,還能容你到現在?”
簡方知當然知道反應過激了,但是......小時候的經歷像夢魇一樣無時無刻不壓在他心頭。看到簡了了當時跟那個男孩子在一起玩笑打鬧,他第一個反應......居然會是他們死去的母親。他們的媽媽,曾經也是當着年幼的他跟各種各樣的男人那般玩鬧的。她覺得那叫嬌媚,那叫煙視媚行,然而在當時年幼的簡方知看來,那就是一個大寫的不要臉。
幼年時候永遠彌漫在他家裏那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混合着女人身上粗劣的化妝品氣味,男人身上濃重的汗臭和劣質香煙味道,只要讓他一回想起來就隐隐作嘔。
他一心想要爬出那個泥潭,一心想帶着簡了了走上光明健康的新生活,所以他害怕......害怕她沾上一點兒,哪怕是一點兒,死去那個女人的氣息。
他們身上明明流着那個女人的血,但他卻無比厭惡。如果可以,簡方知毫不懷疑,自己一定會把血換一遍,不要跟她沾上任何關系。偏偏啊,他那麽痛恨那個女人,自己的這張臉卻很像她。還有了了的那雙眼睛,實在是......太像了。
她還在懵懂無知的少年時代,自然不會有他媽媽那種動人心魄的魅惑,然而那雙眼睛的形狀,甚至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神态,已經足以讓簡方知成為驚弓之鳥,生怕他們那個媽媽的品性順着那身髒血,流到了簡了了身上。
他們家的事情,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賀翔青是最清楚的。見他低着頭不說話,也知道他現在正在愧疚當中,嘆了口氣,坐到他旁邊,問他,“那究竟是因為什麽你要這麽說了了?”
“我看到......”簡方知抿了抿唇,覺得後面的話沉重到讓他分外難以開口,“我看到她跟個男孩子在一起打打鬧鬧......”小區裏那麽多正大光明的地方,為什麽哪裏不去非要去那樣一個僻靜的林蔭小道?如果是正常同學,他們兩個人的動作是不是過于親密了些?簡方知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覺得他們媽媽的臉和簡了了的臉相互交替在一起,鬧得他不得安寧。
當時覺得憤怒,覺得失望,覺得生氣,然而現在靜下心來他也發現,其實事情未必就是他想的那樣。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女孩子,有些打鬧很正常,甚至有些許潛滋暗長的情愫裹在裏面也很正常,就連他自己當初......不也一樣對同桌的女生動心嗎?就算簡了了跟那個男生真的有什麽,他們的感情純真又純粹,跟他小時候目睹到的ji女與piao客間的那種,有着天壤之別。
這種種,都不值得他生這麽大的氣,更加不值得他那樣罵簡了了。
然而他沒有忘記,他小時候聽他媽媽無數次地咒罵那個騙走她童貞的男同學。他們一樣是同學,一樣是在最純真的年紀裏,卻因為按捺不住內心和身體的沖動偷吃了禁果,直接導致了一個妙齡少女的堕落。無論放在哪個年代哪個國家,女孩子小小年紀就*,都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那個時候更是如此。
他媽媽空有一張臉,腦子裏卻充滿了無知,跟現在的簡了了簡直一模一樣。偷嘗禁果之後也不知道避孕,更加不知道如何處理,只會呆呆地找他那個自己都還是乳臭未幹的小毛孩兒的“爸爸”處理。他能怎麽處理?既沒有錢打胎,又沒有錢安胎,更加拿不定一個主意,只能能避多遠就避多遠,生怕遇見了她,再沒有之前在她身上耕耘播種時的勇猛和力量。
他外婆在很早的時候就不在了,剩下他媽媽和外公兩個人在家。外公白天黑夜都要在工廠做工,沒有那麽多精力去關注他越來越美麗的女兒,等到發現的時候,他媽媽的肚子已經大到遮不住了,他外公自然勃然大怒,一問之下才知道自己女兒跟別人早已經做下了醜事。他外公拉着他媽媽上門去找說法,然而男孩子的家人卻一口咬定是栽贓,為了怕他們家人要男孩子負責,更是搶先一步,把這件事情鬧得滿校皆知,說她肚子裏的野種不知道是誰的,故意訛詐,之後直接把孩子轉了學,跟這裏徹底一刀兩斷。
他媽媽學校是去不成了,月份那麽大,只能生下來。她未婚先孕的事情變得街知巷聞,越來越多的人認為她是個人盡可夫的女孩子,她自己幹脆破罐子破摔,越來越放蕩,生下簡方知剛出月子就出去鬼混。簡方知的外公見她從此堕落不起,加上原本因為女兒遭受這些事情收到了相當大的打擊,一個壯漢居然沒過幾年就死了。
他母親的前車之鑒猶在眼前,由不得他看到簡了了那樣不生氣,不害怕。
“诶,別裝死了,”賀翔青又踢了他一腳,“現在趕緊起來,想辦法把了了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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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方知覺得自己的肺和胃像被什麽東西絞在一起,加上頭上還有個電鑽在鑽他腦仁兒,他覺得自己現在渾然不是個人了。他也很想打起精神來找簡了了,但他努力了幾次想要站起來,都失敗了。
“嘿!”賀翔青拍了一下他肩膀,“你電話在響。”簡方知低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電話真的在響,剛才因為太痛,讓他忽略了。
他拿起電話來看了一眼,是易西辭,那邊告訴他,“了了在我這裏,你不用擔心。”想了想又說道,“我等下過來找你吧。”
“好。”簡方知現在實在沒有力氣跟她多說,簡單地應了一個字之後就挂了電話。他接完電話,擡起頭來對賀翔青說道,“了了找到了,在我同學那裏,你先回去吧,我等她回來。”
他們坐的地方很僻靜,又沒有路燈,所以賀翔青看不到現在簡方知鬼一樣的臉。他頗為心大地點了點頭,“那你好好跟人家說啊,還要跟人家道個歉。”後面那句賀翔青自己說完都覺得不太可能,有些沒趣地摸了摸鼻子,站起身來走了。
簡了了跟易西辭打電話的時候她正在辦公室裏跟小王總讨論下一期的選題。她之前交上去的幾個選題都被斃了,現在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然而電話一接起來那邊就是簡了了哭得上氣不接下去的聲音,“西......西辭......姐姐......”易西辭原本因為選題而頭昏腦漲的大腦瞬間清明,“你怎麽了?”她努力不讓自己露出半點兒着急,“現在在哪裏?”
那邊簡了了哭得直打嗝兒,想要回答她的問題卻心有餘而力不足。易西辭也慢慢冷靜下來,引導簡了了說出自己的位置,“不急,不急啊,你先告訴我,你在什麽地方,發生了什麽,我會幫你的。”
“我在......我在,我們上次喝東西那地方......我跟......跟我哥哥......吵架了......”聽她這麽說,易西辭松了一口氣,寬慰她,“你在那裏等我,不要走開啊,我馬上就過來。還有,陌生人叫你不要理,給你東西也不要吃,我馬上就來。”她挂了電話,還沒有把請求說出口,小王總就已經點了點頭,“去吧。”
易西辭這才抓起包包,就往外沖了出去。
簡了了在的地方離他們雜志社不遠,易西辭到的時候,簡了了面前放了杯水,還在那兒有一搭沒一搭地哭着。看到易西辭進來,原本已經平靜下的情緒又開始崩潰,眼淚跟不要錢一樣刷刷地往下流。
易西辭走到她面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你哥又說你什麽了?”印象中,簡方知雖然粗暴,但是對這個妹妹很是愛護,也不知道這兄妹兩個之間發生了什麽,讓簡了了哭成這樣。
“他......他說我不是正經人家的姑娘......我做什麽了我?我就是跟男同學......開了個玩笑......他在旁邊看着,直接就把我拖了回去......”簡了了突然爆發出一聲大哭,“那麽多人,我還怎麽見人啊......”
易西辭隐隐懂她為什麽哭了。她哥哥說了難聽的話、行為粗暴讓她接受不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正是最要面子的時候,簡方知的行為傷了她的面子。
雖然易西辭覺得簡方知如果只是因為簡了了跟人打鬧反應就那麽大,有些小題大做,但是她也知道,有些家長,就是比較古板,沒有正确健康的男女觀念,總覺得女孩子跟男生說一句話就不是個好女孩兒了。以她對簡方知的了解來看,這人在男女上面的刻板完全不像是個男人,尤其是這個年代的男人。他感情潔癖到了一定程度,很難不由己及人,推到簡了了身上,用同樣的要求來要求他妹妹。
加上養女孩兒本身就要比養男孩兒費心一些,簡方知對簡了了又一向要求嚴格,看到她跟男生玩笑,生氣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