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修)
第三章
他們将棺材歸到原處再出去的時候,翟挽已經在外面等他們許久了。本來以為見到他們出來她會不耐煩,哪知她只是看向付文濤,“他受傷了,你背他。”
他看了一圈兒他們這幾人,只有陸岱川身上帶着傷,付文濤的臉色一下變得相當精彩。旁邊段小樓忍不住幸災樂禍道,“哈,這叫善惡到頭終有報,叫你狗仗人勢欺負人。”
陸岱川也不禁莞爾。
付文濤還想掙紮一下,嬉皮笑臉地走上前去,朝翟挽作了一個揖,谄笑道,“翟姑娘,你不知道,我跟他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我還是他的師兄,這……師弟讓師兄背,總不太好吧?況且,你看他,”他指了指陸岱川,“還能走,怎麽就要我背了呢。”
話音剛落,就傳來段小樓的一聲驚呼,“诶,陸岱川,陸岱川你怎麽了?”他整個人昏了過去。
後來還是他們幾個人在陵園外面找了片空地暫時歇腳。陸岱川身上的傷雖然不全是付文濤弄出來的,但他在這中間也起了相當大的作用。他本來以為這次能将這個他一向看不慣的臭小子解決掉,順便在大師兄面前刷刷好感,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很牛叉的翟挽,将他的如意算盤打亂了。更沒想到,他現在居然還要客客氣氣地替陸岱川治傷。
他是不想,但是翟挽的武功他也看見了,他可禁不住她袖子那麽一掃。
不過……付文濤一邊給陸岱川包紮傷口,一邊偏了偏頭,覺得有些奇怪。翟挽看上去不到二十的樣子,武功卻高得驚人,偏偏就是剛才那兩招,讓他看不出來歷。江湖上成名的女俠不少,像她這個年紀的也不是沒有,但付文濤想了許久,都沒想到還有誰能跟她對得上號。況且……年紀輕輕武功就高的吓人,也不可能是無名之輩。可惜他不能看出翟挽的武功路數,要不然也能猜到一些。
至于段小樓說的,他是不信他那些一驚一乍的鬼話啦。若真的是陸景吾的情人,活到現在起碼都有七八十了,怎麽可能還貌如少女?雖然武林中一直有長生不老的傳說,但是這麽多年誰也沒有看見,那些東西,想來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嘿!”旁邊突然傳來一聲輕喝,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付文濤手上一抖,滿臉不高興地擡起頭來看向聲音的來源,沒好氣地說道,“幹嘛。”
段小樓雙手抱胸,“看你做事不專心,提醒你一下。”
小兔崽子。付文濤在心裏恨得牙癢,偏偏不能把他怎麽樣,瞟了一眼那邊的翟挽,低聲對段小樓說道,“小段兄弟,我看這女子來歷蹊跷,你真的沒有頭緒嗎?”
月旦樓號稱知天下事,段小樓這個月旦樓弟子,不應該不知道啊。
段小樓滿臉嚴肅,壓低了身子問道,“你真的想知道她是什麽來歷嗎?”
付文濤一聽有戲,趕緊點頭。想,他非常想。雖然知道了也打不過她,但曉得了她的來歷,便可以從中尋到她的軟肋,找準機會逃出去。像這樣為陸岱川服務的日子,他再也不想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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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文濤仰着頭,努力讓那雙奸詐的眼睛看起來真誠一點兒,段小樓像是感受到了他內心的想法,正色道,“想知道你去問她自己啊。”那不是更快?
話音剛落,付文濤就翻了個白眼兒,低下頭手上不停地繼續給陸岱川包紮,段小樓見他這樣,立刻不幹了,跑到他面前擋住他的視線,說道,“怎麽了?你覺得我這個提議不好?”
不是不好,簡直是太好了!付文濤懶得回他。
“膽小鬼。”段小樓看了他一眼,“你不問,我問。”不等付文濤答應,他擡起頭沖那邊的翟挽喊道,“翟姑娘,這個,”他伸手指了指付文濤,“這個壞蛋,他想知道你的來歷。”
付文濤什麽話都不想說了。
過了半晌沒有聽見翟挽的聲音,他以為是翟挽不想理段小樓這個蠢貨,才稍微放心下來。只是心才放下,耳畔就傳來腳踩在枯葉上的聲音,付文濤整個人下意識地挺直了背,旁邊有人蹲下來,偏頭看他,似笑非笑地問道,“你想知道我的來歷?”
聲音輕輕的,但卻帶着讓人不寒而栗的壓迫感。付文濤也算江湖上能跟叫得出名字的人物來,見過那麽多武林高手,可沒有哪一個像翟挽這樣,随時随地都能讓他升起一股尿意。他正想否認,旁邊的段小樓已經一口答道,“想!”
“哈。”翟挽輕笑一聲,站起身來,大紅的裙擺出現在付文濤的眼底,她微微彎腰,看向段小樓,“你是月旦樓弟子你不知道?”
段小樓一愣,随即漲紅了臉,“月旦樓也不一定是什麽都知道的。”翟挽的目光在他身上悠悠一轉,段小樓立刻覺得像被人扒光了一樣,不自覺地低下頭。卻聽翟挽說道,“不知道算了,這一路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免得你們知道了吓破了膽,那就不好了。”
她說完又問道,“這個叫陸岱川的,确定是陸景吾的孫子嗎?”
這下付文濤答得很快了,“是!”
他現在非常希望剛才段小樓在墓室裏說的那些是真的,最好當年陸景吾真的對這個妖女始亂終棄,好讓她找陸家報仇。陸家現在只有陸岱川一個男丁,真要報仇的話,陸岱川這點兒三腳貓功夫,不夠她打兩下。
見他包紮得差不多了,翟挽伸出手來,搭上陸岱川的肩膀,給他輸了一道真氣過去。不過片刻他便悠悠轉醒,見他醒了,翟挽絲毫不給他踹息的機會,問道,“你為什麽會被師門追殺?又怎麽會到了陸家祖墳?”
這個問題她之前在墓室裏也問過付文濤,現在看來,她是不信了。
提到這件事情,陸岱川臉上心底就忍不住湧上一陣苦澀。他是陸景吾的親孫不假,他陸家也的确在五代以內出過兩個武林盟主,陸家曾經也是江湖上烜赫一時的武林世家。然而陸景吾去世得早,留下他爹一根獨苗,他爹也沒有活太長時間,剩下他一個人。家中子弟凋零,就是再大的家業也少了繼承的人。況且像這樣的武林門派許多秘辛都是傳男不傳女的,他父親生來體弱不能習武,自然不能繼承他們陸家的劍法。而他死的時候陸岱川都還小,更加不可能把劍法傳給他了。就這樣,陸家沒落了下來。
這世間原本就是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陸岱川的父親去世之後,他和母親兩個人連生計都成了問題。只是他到底是曾經的名門陸家的孩子,生在江湖不可能連個自保能力都沒用,正好青門宗的掌門人,也就是他師父,跟他爹是故交,他才上了青門宗學藝。
因為這層關系,師父對他總是高看一眼,加上師父有個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女兒,兩人時常在一起,兩小無猜,因此引來比他早入門的大師兄的妒忌。師門內外事務繁多,師父又經常閉關,參詳武學,不常理會門中事務,連陸岱川的武功都是讓派中長老代授,近些年更是把門中事務交給大師兄史函舒處理,更別提幫陸岱川出頭了。況且,史函舒是大镖局鎮遠镖局的少爺,家中富庶,來頭不小,每年都要給青門宗上下帶來很多好處,決然不似他這個什麽都沒用的窮小子。師父就是想給他出頭,也要顧及着門派中其他人的意見,不僅出頭不容易,反而還會給人留下把柄。
再說了,師父對他恩同再造,陸岱川也不願意看到他師父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他以為他的退讓能換來片刻安寧,但随着年歲漸長,他跟師妹周楚佩感情漸深,越發惹來大師兄的嫉妒。這次趁着武林大會師父帶師妹他們出去,将門派交個他暫時打理,史函舒更是誣陷陸岱川偷盜門中秘籍,想要趁着師父不在把他解決了,以除後患。
如果這個時候還要一味退讓,那陸岱川就真的是天真得沒救了。還好他不算太笨,趁着大師兄不敢在門中鬧太大逃了出來。大師兄為了給他把罪名坐實,派了四師兄帶人出來追殺他。陸岱川也是走投無路了,他娘那邊是回不去了,大師兄一定派了人守在他家門前;武林大會那裏也是去不了的,大師兄也一定會找人埋伏在那邊。史函舒不會給他機會讓他逃出來的,無奈之下,陸岱川只能想到,或許回陸家祖墳還能有一線生機。
陸家以前也是江湖名門,不可能絲毫準備都不做,不給後人留半點兒退路,而最容易留退路的地方,就是墳茔。他找到祖墳這裏來,就是想看看,他陸家還有什麽秘籍沒有。當年陸家劍法名震天下,他的祖父和太爺爺,不可能絲毫準備都沒有,任由一代武學就此沒落。
如果運氣好,他能找到,或許就能反敗為勝。縱然到時候師父不能幫他洗脫嫌疑,他自保總沒問題。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把命保住了,清白可以慢慢來換。那個時候,他武藝高強,總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到處掣肘了。
只是沒想到,他沒找到武林秘籍,反而放出個大殺器……
翟挽靜靜地聽他說完,方才問他,“你想不想重振你陸家聲威?”
陸岱川一愣。
翟挽見他不說話,又換了句話,“或者,你想不想從今往後,再也不受人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