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全部推翻重寫)
第二章
只是一瞬間,翟挽便挑了挑眉,一言不發地看着揮劍下來的那個男人。那年輕男子尚且沒有來得及說話,他旁邊的青衣弟子已經走上前來朝翟挽喝道,“你這女子,我們青門宗在這裏清理門戶,你可是要幫這個背師滅祖的叛徒?”他伸手一指,翟挽順着他的手朝自己身後看去,地上躺着一個年輕男子,雖然如今滿面風塵,但輪廓卻依稀還有幾分熟悉。
“哈。”她輕笑一聲,手一擡,面前的那群人只感到一陣大力湧來,說話的那名青門宗弟子就這樣被她一道勁力拍到牆壁上,悶哼一聲,連話也沒說一句死掉了。
衆人面上都是一凜,執劍的那名男子微微斂神,将身上放出來的殺氣一收,收起長劍,恭敬地跟翟挽行了一個禮,說道,“這位姑娘,我乃青門宗弟子付文濤,追蹤門中叛徒到了這裏,打擾姑娘清修,還請姑娘見諒。”這是将之前殺了那個青門宗弟子的事情揭過了。
翟挽目光在他身上悠悠一轉,這人倒是個擅長審時度勢的。不過他話裏的信息,到讓翟挽有些摸不着頭腦。她縱橫江湖多年,從未聽說過什麽青門宗,看他那樣子好像還是個了不得的門派,可既然是這樣,那她怎麽會不知道?
她搖了搖頭,“沒聽過。”青門宗弟子臉上均是一滞,付文濤最快調整過來,岔開話題,指着她身後的年輕人說道,“這位姑娘,我們貿然進來實在不應該,但這都是事出有因。”他頓了頓,說道,“這個叫陸岱川的,本是我們青門宗弟子,師父對他一向愛重,但他趁着師父外出參加武林大會,居然偷盜門中秘籍。被發現之後不僅毫無悔改之意,還打傷弟子,逃出山下。與外人勾結,”他手一指,指向牆壁上被人牢牢扣住的少年,“更是殺了我們幾個師兄弟。”
他這一番話,将前因後果交代得清清楚楚,概括起來無非就是,沖撞了翟挽,不怪他們要怪這個陸岱川。偷盜門中秘籍之事,更是陸岱川有錯在先,他們本來就是為民除害,翟挽就是在不通情達理,也不應該插手他們門中之事。
不過……翟挽卻出乎意料地轉過頭來看向陸岱川,問道,“你姓陸?”
他尚且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被扣在牆壁上的少年就已經飛快地嚷嚷起來了,“他就姓陸。這裏原本就是他家的地盤,什麽沖撞不沖撞的。”他後面的話沒敢說完,畢竟剛才翟挽那一拍太吓人,死的人現在還在他腳邊呢,萬一惹怒了翟挽,把他也拍死了怎麽辦?
翟挽微微愣神,什麽叫做“他家的地盤”?她這才想起來打量他們現在這間屋子,裏面擺了一張竹床,一個小桌子,相當簡陋,卻又如此熟悉。如果不是牆壁是石頭做的,這裏的擺設幾乎要讓她以為,這是小寒峰的山洞裏。
她曾經在那裏,度過了十六年的時光啊。
一切的一切,再熟悉不過了。
她走到桌子前面,将上面一束早已經幹枯的花枝拿起來,可那花枝好像經過了很多年一樣,她伸手一碰,便瞬間化為齑粉。
即使沒有出去,沒有看到外面的陽光,沒有呼吸到外面的空氣,但翟挽還是知道,現在的歲月跟她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了。
她站直身子,轉頭看向地上的陸岱川,問道,“你說這是你陸家的地盤,那你說,這是哪裏?”
她意态閑适,完全讓人看不出所以。陸岱川聽她這麽問,雖然之前也被她那一拍震懾,但說到底他才是這裏的主人,膽子也大了幾分,回答道,“這是我陸家祖墳。”想了想,又補充道,“姑娘所在的地方,正是我爺爺陸景吾墓室旁邊的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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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不曾行走過江湖,但也知道,江湖中有些人喜歡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清修。剛才進來的時候他們都以為這女子已經死了,沒想到不是……想來是有些門派秘籍法門便是這樣。
陸景吾?他爺爺?翟挽有片刻的出神,原來她這一覺睡得,早已經時移世易,陸景吾連孫子都這麽大了。
不過,這是陸景吾的墓室?
翟挽突然笑出了聲,原來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啊。那她活過來,還有什麽意思呢?那一年摩崖嶺上,他一劍當胸朝自己刺過來,她就已經死過一遍了。縱然那時心有不甘,縱然那時她剛剛想明白很多事情,但耐不住她被那麽多中原武林人士圍攻啊,耐不住陸景吾要跟她割袍斷義,耐不住……前塵舊事,一朝随流水……
墓室中的長明燈如此刺眼,翟挽猝然合眼,将眼角的那一滴淚縮回去,啞聲問道,“陸景吾和他爹都是武林盟主,你陸家五代以內出了兩代武林盟主,怎麽到了你這裏,這麽窩囊?”
逃命逃到爺爺墓中,還被人如此追殺,這也的确夠窩囊的了。陸岱川臉上一陣尴尬,偏偏翟挽說的都是真的,讓他連反駁的理由都找不到。曾經的陸家,也是江湖上煊赫一時的武林世家,只是後來陸岱川的父親生來體弱又英年早逝,陸家人才凋零,這才漸漸沒落下來。否則,再怎麽樣,陸岱川身為盟主親孫,也不至于要轉投青門宗。
更不至于,要被人誣陷至此了……
陸岱川神色一暗,自從被付文濤追殺到了這裏,他就知道他的命算是走到盡頭了。付文濤跟史函舒沆瀣一氣,趁着師父不在,嫁禍于他。想要在師父回來之前把他的罪給定下來,到時候就是找出了真相,他殘殺手足的事情也不能罷休。就是師父想要保他,也不能不顧及派中其他長老的想法。原本他被折辱一番,付文濤正要将他斬于劍下,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翟挽。不過如今聽她的話,倒聽不出是敵是友了……
付文濤倒是越發覺得翟挽跟陸家關系匪淺,偏偏剛才那一交手他就發現自己武功比翟挽低出許多,硬碰硬只是找死。他在師兄弟面前作威作福慣了,要他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跟一個年輕女子求饒,饒是他臉皮厚,他也有些下不來臺。正思忖着如何應答,翟挽卻已經施施然地轉身,懶洋洋地對他說道,“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她聲音輕輕的,像是許久不曾開口,帶着一絲喑啞。偏偏就是這樣的聲音,卻有着讓人難以忽視的壓迫。“如今武林主事之人是誰?”
有了剛才那空手入劍光的武功,付文濤再不敢怠慢,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如今武林中盟主是五年一換,眼下又到了武林大會的時候。不過平時麽,說到威望最高的,還是少林寺的禪宗大師。”
禪宗?這又是哪裏來的癞頭和尚?她一個也不認識。
翟挽轉過臉來,看向地上的陸岱川,用腳踢了踢他,“說你欺師滅祖?”還真是諷刺,陸景吾那樣一個人,居然會有一個欺師滅祖的孫子。他不是最看重仁義道德嗎?若是将來有一天知道自己的後人居然這麽不成器,不知道會不會被氣活過來。
想到那一幕,翟挽就忍不住開心。聽他們說話的意思,陸岱川好像也算個名門弟子,雖然青門宗她從未聽過。那如果有一天他這個名門弟子……跟武林中幾十年前有名的女魔頭沆瀣一氣了呢?是不是更刺激?
幾乎是在那一瞬間,翟挽心中就多了個主意。她看向付文濤,笑吟吟地問他,“你這是打算要在他爺爺墓前殺了他?”
“正是。”付文濤以為她是在鄙視陸岱川,說得越發擲地有聲,“陸岱川十惡不赦,簡直有辱師門,若是他爺爺泉下有知,一定會深感心痛的。”他一派道貌岸然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他多高風亮節。
本以為他的話會受到翟挽的歡迎,沒想到她卻慢悠悠地說道,“陸岱川,是叫陸岱川吧,我留下了。”付文濤愣住了,正要說話,又看翟挽偏頭看他,“怎麽,不願意?”
他還是沒有來得及說話,那女子袖子一揮,他身後的兩名弟子就這樣被她一袖子拍到了牆壁上,吐了兩口血,死了。
只聽她悠悠問道,“現在願意了嗎?”
再不願意,死的就是他了。
付文濤頓時覺得背後汗出如漿,連忙點頭如搗蒜。見他如此,翟挽微微一笑,這一笑,真如千樹萬樹梨花開,瞬間點亮了整個墓室。“你。”纖纖玉指指向四師兄,“留下來。其他的人可以走。”
不等付文濤問她為什麽要把自己留下來,就聽見她施施然地說道,“我正好缺個仆人,見你不錯。”要是再拒絕,恐怕又是一死了。
付文濤立刻閉了嘴。旁邊的青門宗弟子放開了段小樓,他連忙跑上來,抱起地上的陸岱川,給他喂了一粒藥,還不忘擡起頭來感謝那女子,“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不用謝我。”那女子慢悠悠地說道,“反正我救他,也是為了親手殺他。”
剛剛醒來的陸岱川聽到這句話,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他自然就沒聽見那女子對正撤出去的青門宗弟子說道,“你們幫我給武林大會上的各路英雄豪傑帶句話,就說,翟挽回來了。”
她眉心一點血跡,和那雙琉璃般的眼睛一起,在燈光下越發顯得妖異詭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