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拒絕
宋娴一路來到書房中,沖至李容褀面前,雙手撐着桌機,傾至他近前道:“請殿下收回成命。”
李容褀原本正坐于桌機前,提筆畫一幅紅梅,眼下被她忽然一擾,那筆尖便落偏了幾寸,憑空在梅枝遠處的空白上添了一抹嫣紅。
已然完成了大半的畫作被毀,李容褀立刻蹙了眉,卻并沒有發怒,只是頓住筆,擡眼看了宋娴一瞬道:“不知你說的何事?”
說罷,他又繼續落筆,轉眼那一抹失手的紅幻化出一枚随風而落的紅梅,反而将那副原本平常的畫增添了幾分靈氣,只是梅落雪地,有幾分凄涼罷了。
宋娴此時已是火急火燎,并不曾瞧那幅畫,只是沖李容褀道:“殿下何必明知故問?那日殿下問過我,我既然已表明了心跡是不願的,殿下又為何執意要去同秦管家說?”
聽到她這質問,李容褀徹底擱下了筆,站起身來凝視她的雙眸,攜着些許怨毒的語調道:“你果真還是不允?”
近日天氣漸熱,又因在書房裏,李容褀便只着了一件輕絲薄衫。
素色單薄的衫子籠在他的身子上,愈發襯托出少年的纖柔,加之他披散着墨發,更加顯得面容消瘦。
看到這樣的他,宋娴險些就要忍不住去為他取了衫子來披上,可一想眼下說這正經事,若是如此竟顯得她一點兒氣勢也沒有,于是盡管心裏有些發滞,卻還是狠下心道:“奴婢實在不能應允。”
李容褀卻又道:“若是我答允你以側室的名分待你,甚至将來還會給你更高的位分,你也不肯嗎?”
原本宋娴在意的也不是這些位分之事,見他誤會,便又懇切道:“不是不肯,而是不能,還請殿□□諒奴婢的苦衷。”
李容褀眉間的皺痕卻更深,他用滿含幽怨的眸子片刻不移的凝視着她,那目光簡直讓她不知是要融化還是要冰封。
他問她道:“我不懂,你有何苦衷?”
瞧着他這咄咄逼人的架勢,宋娴愈發焦急,只能無奈道:“奴婢确實是有不得已的緣由,實在沒有這個福分,只是這緣由一時難以說清,便是說出來殿下也必然不會相信,故而只求殿下成全,畢竟這本該是兩情相悅之事,再說了,強扭的瓜也不甜。”
聽到她說“兩情相悅”,李容褀的目光頓時陰沉宛若寒潭,這下卻是清清楚楚的要将她冰封起來。
他就這般看了她許久,看得她心裏似被錐刺,再不敢看他的眼眸時,他又輕握住她的柔荑,喃喃失神般道:“既如此,我卻是不能成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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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驚詫的擡頭,想不到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又觸碰到他眼眸中濃稠的化不開的幽怨,她退縮的欲抽回手,怎知他那只掌收緊,竟禁锢得她動彈不得。
他掌心的溫度有些涼,就似初見他時,他周身透着的薄涼,只是歷經了這段時日,她才發現他原非薄涼之人,相反比她見過的許多人都要溫暖,只可惜沒有人知道,他也不削別人知道。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她也不知自己怎麽還有心思來想這些。
片刻失神間,他卻毫無征兆的把她往近前一拉,迫得她傾身的同時,他又同時傾身,而後籠過雙臂,竟隔着桌機将她擁住。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當宋娴反應過來欲掙紮的時候,他的雙臂卻如鐵箍,将她禁锢在懷中不容逃離。
宋娴數度反抗無果,便只得由他擁着。
他低下頭來,将下颌擱在她的雙肩上,她看不見的雙眸,幽怨中又泛起落寞與悲傷。
痛楚仿佛能夠攝住人心的聲音貼着她的耳畔傳來:“我不許你離開我,就算用強,也要把你留在身邊,永遠……”
那怨毒的情緒透過聲音傳入她的心裏,直叫她也被那情緒感染,不由的蹙緊雙眉,心頭發緊、陣陣抽搐。
到最後,宋娴還是敗下陣來,失魂落魄的出了書房。
“真是的,怎麽這樣容易就被他唬住,簡直太沒用了!”她憤恨的跺腳,恨自己不忍。
若是李容褀和她争吵,或是對她發火她都是不怕的,可就是礙着他的身子,怕看到他那樣的眸光。
一見着那雙怨毒的眸子,她就徹底的沒轍了,而李容褀也似知道一般,每次總用這法子來對付她。
宋娴無奈的嘆了又嘆,但又終歸不能就這麽從了,于是只得冷靜下來再想法子。
她思來想去了許久,最終靈光忽現,竟從那日和阿清的對話中思量出一個救星來。
李容錦,對,眼下秦管家必然懼于李容褀的威懾力不會幫她,王爺和王妃她又說不上話,只有李容錦說不準肯幫她。
打定主意之後,她便借着侍奉筆墨的名求見李容錦,可巧李容錦今日正要着人去傳她,于是允她至書房裏伺候。
一見面,李容錦便浮着淺笑與她寒暄:“好久不見。”
宋娴急忙行禮:“奴婢參見大殿下。”
李容錦令她免禮,又接着對她道:“近來月餘,我遣人去請了你數遭不得,只當你是要做房裏人了,忙着準備才無暇□□。”
不想連他也這般打趣,宋娴頗為無奈,忖着多半是她前些日子對于侍奉筆墨之事多有推辭,那些傳信的丫頭怕受責,便在他耳邊嚼了這些舌根子。
她便連忙又向他施了大禮,繼而求道:“奴婢正為這事要求大殿下,還望大殿下為奴婢解圍,奴婢實在不能答應這件事。”
聽聞此話,李容錦的臉上立刻現出驚訝的表情:“哦?這麽說你竟不肯做二弟的房裏人?”
“正是,奴婢無法,如今只能來求大殿下。”宋娴說得篤定。
李容錦卻更加不解:“這王府中侍奉的丫頭,何人不費盡心思的攀龍附鳳,如今這樣的大好時機就在你面前,你卻反而要推脫,你倒當真與旁人不同。”
宋娴亦料到他會是這般反應,只能應道:“奴婢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現在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待到将來到了時機,殿下就會知道的。”
“這話倒奇怪。”李容錦說着,順手執起一把折扇,展開來握在手裏輕搖,卻又看向宋娴道:“不過我卻也肯信你,只是這件事你不與二弟說去,卻來找我是何意?”
見他話語之中有松動的跡象,宋娴稍許舒了一口氣,連忙将這幾日如何向李容褀請辭,又如何遭到拒絕的遭遇都說與他聽。
李容錦聽罷之後卻似大為震驚,收起折扇道:“二弟雖因自小體弱被父王溺愛,故而性子有些頑劣,可他對旁人旁事卻大多無欲無求,便是有什麽喜歡的東西,沒了也就沒了,再沒有為了什麽而取鬧或傷懷的,倒是你這件事上,他怎麽就如此執着?”
聽到他這樣說,又想起李容褀先前的目光表情,宋娴不禁低下頭,心中也不知是個什麽滋味,只亂得緊。
李容錦倒是個好相與的,再沒有同她多探究,只對她道:“你托我之事,我且放在心上,待到合适之時自會替你周旋,且放心罷了。”
得了這個話,宋娴才算放下心來,忙磕頭謝恩。
伺候完筆墨之後,她忖着時辰也不早,原想退下的。
告退之際卻又想起阿清所托,便攜着試探之意提了提:“因這些日子沁竹園接連少了幾個丫頭,奴婢實在有些忙不開,又怕誤了給大殿下伺候筆墨,故此常感惶恐,幸而有個一同入王府的姐妹,名喚阿清,伶俐更甚于奴婢,所以鬥膽向殿下舉薦,只是不知殿下心意。”
李容錦面露笑意,又拉開折扇搖晃起來,同時打量着宋娴道:“也和你一樣的聰慧乖巧嗎?”
宋娴被他問得一愣,觸上他含笑的俊朗眉眼又羞得低下頭。
李容錦卻接着說道:“若和你一樣的聰慧乖巧便調了她來,若不及你,便罷了。”
感覺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宋娴有些尴尬道:“殿下快莫要拿奴婢取笑了,自然是比奴婢好的,才敢薦給殿下。”
瞧她一副謹慎惶恐的模樣,李容褀又笑了笑,繼而說道:“我不過是見你郁郁寡歡,說句話來逗你罷了,你可莫要誤會了,以為我是唐突之意。”
宋娴忙應道:“殿下乃是尊貴之人,奴婢不敢妄自揣測。”
李容錦點了點頭道:“罷了,你說的兩樁事我都記下了,你且放心去吧。”
“謝殿下大恩。”宋娴又向李容錦拜謝之後方才自他的庭院中出來。
一路往沁竹園的方向行去,宋娴穿過花園時,不禁駐足欣賞。
如今卸下心裏糾纏的那些事,她才有心思賞看這裏的景致。
這些日子不曾注意,如今才發現春日已去,轉眼竟然就要入夏了。
再過半月便是端陽節,天氣逐漸開始燥熱起來,連池塘裏的荷葉都茂盛起來,碧油油的連成一片,如同女子的衣裙在微風中輕擺,展演望去卻又是碧波粼粼。
也難怪方才李容錦連折扇都使了起來。
宋娴正想着,忽聞得一個輕而緩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接着那如月下清泉般悅耳,卻又偏生攜着怨毒的聲音傳來:“你這是從哪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