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No.029
速轉摁着肩膀的傷口,眉頭緊緊擰着, 冷聲問立在他面前的庫丘林:“為什麽不追他們?”
“禦主。”庫丘林俯視着他, 淡淡地說, “Assassin的禦主重傷, Assassin也喪失戰意, 真的有必要追嗎?”
“……”
“禦主,你是真的想殺死Assassin的禦主嗎?”
“……”
“你的話太多了, 庫丘林。”速轉直起身, 将捂着肩膀的手垂下,輕輕摩挲着手背上的令咒,帶出幾道血痕,“你想看到我的決心嗎?”
“喔?”
速轉輕輕舉起手背:“我在此下令,Berserker,去殺掉Assassin的禦主。”
他手背上的一道令咒倏然消逝, 化為紅光籠罩在了庫丘林的身上。
“……了解,禦主。”
庫丘林提起槍, 不再看他, 轉身順着小次郎消失的方向追去。
×
小次郎站在窗外的大樹樹枝上,趴在窗邊,看着房間裏的沉睡不醒的清凜。
身着白大褂的醫生們在她旁邊忙碌地走來走去, 為她止血,套氧氣瓶, 挂水, 看起來忙碌卻又井然有序。
這是清凜的媽媽由美子的醫院。
在小次郎将清凜匆匆忙忙放在擔架床上, 轉身敲響了醫務室的門後,萬幸今晚的值班人員是清凜的媽媽由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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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顧不得追究“為什麽女兒會渾身是血地昏迷在自己的醫院走廊”這個問題,就迅速把清凜推進了手術室,聯絡了同事,并進行了簡單的處理。
而現在的清凜還沒有脫離危險。
她的臉蒼白如紙,幾乎感受不到呼吸,虛弱得似乎下一秒就會永遠沉睡下去。
傷口已經處理好,只待她脫離危險自行醒來。
由美子走到清凜的床邊坐下,溫柔地撩了撩她的額發,握住清凜的手,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她。
小次郎被巨大的自責情緒淹沒了。
沒有保護好禦主的安危,是從者的責任。
小次郎黯然地注視着清凜,身體默默飄進房間又飄了出去,重複了好幾次。
……直到不祥的氣息鋪面而來。
彼時小次郎剛從醫院房間裏飄出來,立在樹枝上。
他一眼就看到了提着長/槍氣勢洶洶而來的庫丘林。
化為實體,抽刀,跳下大樹,阻住庫丘林,只在短短一瞬。
“真高興看到你,Assassin,看來你那個脆弱的禦主還不至于魂歸西天。”
庫丘林看上去來了一些興致,長/槍在他手中靈活揮舞着。
而小次郎卻沒那個興致與他多作糾纏。
他直接擺出了燕返的起勢,第一刀已經揮了過去。
庫丘林游刃有餘地側身躲過第一刀時,第二刀已經緊跟而上。
小次郎的第三刀也揮了出來。
從剩下的兩道刀影的軌跡來看,根本避無可避。
如果他躲過第二刀,那麽第三刀就會斬落他的頭顱;而他要是避過第三刀,第二刀勢必會插進他的胸膛。
庫丘林的眼睛猛地睜大,他忽然一個旋身,身體折出一個意想不到的弧度,速度提升了好幾倍,硬生生躲過了兩道刀光。
小次郎的瞳孔輕輕一縮,後退幾步,暫時止住了攻勢。
“你好像很驚訝的樣子,Assassin。不得不說,的确是精湛的、沒有回避路線的劍軌。”庫丘林邪氣地挑了挑眉,語氣張狂,“可惜,在我的技能‘避矢的加護’強制回避下,只能道一聲真遺憾了。”
“……回避技能嗎?”小次郎握緊刀,眼神更謹慎起來。
這種技能自然是有的,連小次郎自己,都因為靈敏的視力和迅捷的動作,形成了一個固定的閃避技能。但是這種能一口氣躲開兩道鎖死退路的連續攻擊的技能,就非常少見了。
“說起來,你還真是肆意啊。”庫丘林勾着嘴角看着小次郎,“禦主躺在病床上生死未蔔,你居然還放寶具?莫非你骨子裏也是個不顧禦主的瘋狂的家夥?”
小次郎僵住了。
“不過算了。”庫丘林提前攻了上來,“禦主給我下的命令是殺死Assassin的禦主,如果因為你耗盡她的最後一口氣,也算是我完成任務了。”
“……”
锵的一聲,兩人的武器在黑暗中相撞,濺起點點火花。
“怎麽了Assassin?”庫丘林勾着嘴角邪笑着,“忽然就喪失戰意了,這樣可不好……也讓我盡興一點啊!”
長/槍劈斬而下,小次郎擡刀一擋,随後他立刻撤身,與庫丘林拉開了距離。
他擡頭,向後方的醫務樓看了一眼。
三樓的那個屬于清凜的房間,還在透着光芒。
“閣下的意思是,閣下的禦主命令閣下殺死我的禦主?”小次郎輕輕蹙着眉,“閣下也是戰士,我的禦主因為重傷卧床不起,閣下原來也是趁人之危的人嗎?”
“如果你是打算勸說我放過你們主仆一馬的話,還是省省力氣吧。”庫丘林的臉色也黑下來,他看起來似乎也因被命令了不樂意做的事而不舒服,“禦主給我下了令咒,所以就算那個小丫頭只剩半條命,我也得把她捅死。如果能擋得住我的話,就全力上吧,Assassin。”
小次郎的目光沉澱下來,他似乎做了某個決定,整個人氣勢一凜。
他重新握緊刀,刀尖正對庫丘林:“Berserker,最後一擊了。”
“求之不得!”庫丘林的臉上又顯出那種猖狂肆意的笑,他握着長/槍,撲過來與小次郎纏鬥在了一起。
刀身和槍在空氣中連連相撞了數次。
“怎麽了?Assassin?是沒力氣了嗎?還是你那個沒用的禦主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供應給你了?真遺憾吶……”
小次郎豎刀,硬生生接住了庫丘林劈下的長/槍。
庫丘林用力将槍往下,完全壓制住了小次郎。
“你說過,你的目的只是殺死Assassin的禦主吧。”
小次郎的臉上沒有一絲慌亂,他靜靜地與庫丘林那雙血紅的眼睛對視。
“如果,Assassin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那麽你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吧?”
“……!”庫丘林一怔。
小次郎已經撤了刀,長/槍來不及收勢,往他的肩膀直壓下去。
他輕輕後退半步,讓槍口避開自己的肩膀,緊接着挺胸迎上。
庫丘林的槍今天第二次捕捉到了獵物。
血花從小次郎的胸口蔓延開來,迅速染紅了他的陣羽織。
他握刀的手無力地下垂着,刀尖抵在地面,另一只手不顧遍布長/槍的尖刺,一把握住槍身,摁着槍不讓庫丘林撤走。
他張了張嘴,嘴角有血淅淅瀝瀝地滴落。
“這樣就好了吧……”
“我要是死了,小姐就是個普通人了……喪失了禦主的身份……你也沒有理由再殺死她了吧……”
“……”庫丘林将自己的槍拔了出來,退後幾步,張大眼瞪着小次郎,“你是瘋了嗎?”
小次郎踉跄了一下,以劍撐地,面前支撐着自己搖晃的身體。
“在下……是劍士。”
“承蒙小姐厚愛,召喚籍籍無名的在下。小姐天資聰穎且深愛劍道,在下又驚訝又歡喜……”
“是在下無能,不能護小姐周全。唯有賤命一條,報小姐相伴半年之恩。”
“你肯定是瘋了。”庫丘林一揮手,長/槍消逝在他的掌心,他轉過身,背對小次郎,“我回去了。”
“……我會跟禦主複命‘Assassin的禦主已經不存在于世了’。”
“看在今晚那個令人大開眼界的寶具的份上。”
庫丘林最後扭頭,看了一眼小次郎,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謝謝,Berserker。”
小次郎在原地坐了下來,昂着頭看着三樓清凜的窗口。
可惜他沒有力氣再跳上樹枝、穿牆而過,輕輕摸摸她的額頭了。
他恍惚地想起他前段時間陪她去上學的路上,某個商店的櫥窗裏放着電視機,上面正在播放着親子廣告。
大概意思就是“當你小的時候,父母能為你撐起一片晴天;而當你長大了,父母也就老了”這類經久不衰的雞湯廣告。
“十年之後,你也會長白頭發嗎?小次郎?”
他記得,那時候清凜關注點特別地側過身問自己。
“十年後?那時候在下早就回英靈座了,難道小姐想要在下陪小姐十年嗎?”
清凜眉眼彎彎,笑得可愛:“當然啦。”
“真是任性的說法呢,小姐。”自己抄着手,語重心長地說,“所有的成長都伴随着告別和失去,小姐難道一輩子不長大嗎?”
“又在意味不明地說教了。”清凜撇了撇嘴,“我離長大還有很久呢。”
……
……
小次郎輕輕靠在大樹下,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他的下半身已化為點點星光,馬上就要消失不見了。
所有的成長都将伴随着告別和失去。
小次郎原本以為自己可以陪清凜走下去,沒想到告別的這天這麽早就來臨。
“是在下無能,不能護小姐周全。”
他輕輕閉上眼,化作星光消逝在風中。
“唯願小姐日後獨自行進時,披荊斬棘,風姿無限。”
三樓,由美子皺着眉,輕輕擦掉清凜額上的汗珠。
剛才過去的十多分鐘,清凜的呼吸忽然急促起來,心跳也快到不正常,一度讓由美子陷入恐慌。
不過她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呼吸也逐漸平穩了。
她會很快好起來的。
由美子這樣想着,輕輕握住了清凜的手。
只是她看不見,在清凜手背上的那三道血紅的令咒,悄然褪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