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人與妖
還好現在這邊附近就是森林, 這麽晚了也根本沒有人出來，不然萬一被能看到的人看到……我覺得我少不了要跑一趟局子。
我一開始還是處于看戲狀态的, 等到發現這兩只妖怪真的要打起來了, 趕緊喊停：“阿天！你不是來要名字的麽！”
而我旁邊的夏目少年也跟着喊了一聲：“貓咪老師！”
“算了，正事要緊。”阿天恢複人身，兩只狐貍耳朵沒有變，身上也不是他來找我時穿的那一身一言難盡的視覺系，而是之前看到過的道袍，他看向夏目，“友人帳在你身上吧？”
“是的。”夏目貴志從包裏拿出了友人帳。
“哼，這次就放過你。”被阿天叫做斑的大妖怪冷哼一聲, 恢複之前的胖貓形态, 就是看起來還有些氣呼呼的。
……啊, 也有可能是它太胖，讓我怎麽看都覺得它氣呼呼的。
“你就是玲子的孫子啊……”和斑對峙完畢, 阿天也開始把注意力放在正事上，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了對方一番, 聲音裏帶着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悵然, “玲子她已經去世了啊……”
“是的。”夏目貴志點點頭, 攤開友人帳, “我現在就把名字還給你。”
我這是第一次見到歸還名字的方法，不得不說比我想象中的要更……漂亮一些。
淺亞麻色發的少年低着頭, 嘴裏低聲念着：“護吾之人, 顯其名。”
随即, 他手中的友人帳自動翻頁着，最後只有一張立起。少年将其撕下，兩指一折，叼在嘴裏，雙手用力地一合掌，深吸一口氣，瞬間吐出。
我仿佛看到了從被撕下的契約上溢出的名字回歸到了阿天身邊。明明之前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一類的事情，卻能感受到那種契約解除的效力。
少年還完名字之後有些脫力的樣子，我上前一把扶住一個踉跄差點摔倒的他：“小心。”
“謝謝……”夏目貴志看過來，态度還帶着幾分拘謹。
“別客氣。”我朝他笑了笑，“我才要謝謝你，阿天的事情麻煩你了。你休息一下然後我送你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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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少年一愣，“不用……”
“還是接受吧。”我勸說道，“看你的樣子應該沒讓家裏人知道這邊的世界吧？那麽為了圓謊，我送你回去比較合理吧。”
見對方還有反駁的意思，我添了一句：“剛好我也有點事情想要問問你。“
對方顯然是這次只是略一遲疑便點頭應下。
“六條小姐是除妖師麽？”路上，夏目貴志有些好奇地發問。
“哎——很像麽？”我發現我已經到了不說我是龍我都能接受的程度了，不知道這算不算悲哀，“不過很遺憾，我只是一個最近才知道妖怪世界存在的普通人罷了。”
然後窩在我肩膀上的阿天又笑了一聲。
“……你再發出這種聲音我就把你丢下去。”我冷漠道。
“千咲你真是沒有同伴愛啊……”阿天感慨了一聲，斜眼睨一旁夏目懷中的胖貓，“我原本只是來要回名字的……沒想到當年那個嚷嚷着人類最讨厭的斑居然會主動親近人類了。原本想着玲子的友人帳如果落在了不懷好意的人類手裏，我就把友人帳奪走的。”
“哼，只會耍幻術的臭狐貍還真會說大話。”胖貓哼唧兩聲，接下來的語氣帶着幾分得意，“不過你是輪不到了，夏目死後友人帳就是我的東西了！”
說完之後它還頗為不滿的拿小短腿拍了拍抱着它的少年的手臂：“喂！我說你再還下去到我手裏友人帳都沒剩多少了！”
回應它的是夏目貴志無奈中帶點縱容的幹笑聲。
将未成年人平安地送回家中，我謝絕了藤原阿姨熱情地挽留我用飯的提議，帶着阿天踏上了回程。
“等一下！那個友人帳……有了妖怪的名字就能掌控甚至差遣妖怪了對吧？”我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剛剛那位少年手中的那薄薄一本冊子的厚重之處了，但同時也有一些好奇，“吶，阿天，你當時為什麽會答應給夏目玲子自己的名字？”
“大概是因為無聊吧……”阿天咕哝了一聲，“我其實還是挺喜歡人類的，因為人類的壽命很短。”
我沉默了一下，沒理解其中的邏輯關系：“等一下……這是長壽種對短壽種的歧視麽？”
“并不是，正因為是長壽種，所以才會對短壽種感到好奇。”阿天從我的肩膀上跳下去，幻化出人形，雙手擱在腦後，就這麽仰着頭走着，望着夜空中的群星，在初春的季節裏透露出一絲清冷的味道，“千咲你現在還把自己當人類，所以不會覺得吧……但是之後，你就會體會到的。”
銀發少年轉過頭來，輕輕一笑：“寵物店裏的大家也是，伯爵也是。一邊憎惡着人類，一邊又忍不住觀察着人類……即使過去了上千年的時間，我也依舊覺得人類很有趣呢。”
在人類看來可就沒有那麽有趣了……
我将雙手插進風衣口袋裏，開始找重點：“D伯爵也是上千年的時間？”
“這個你該去問伯爵本人。”阿天繼續往前走，“伯爵比較特殊，因為人類的原因他們一族只剩下伯爵一個人了……”
……滅族之仇？！
等等這個是不是有點深仇大恨啊！不過這樣子我似乎想通了什麽……如果按照我之前的猜測順着捋下來的話……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把我當成自己的戀人還産生虛假的戀愛記憶，而且是自我說服力極高的自己能邏輯自洽……
那麽，按照D伯爵的邏輯，如果他厭惡人類的話，會腦補我不是人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
再結合之前阿天無意間透露出來的信息，在D伯爵突然有了虛假記憶之後，先是他們都覺得不對，但是最近卻認可我非人類的身份。
同時，也是在見過紅龍之後，我察覺到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征兆……
對紅龍的親昵、以及今天很明顯的……看到了之前二十年都看不到的妖怪，和在夏目貴志還名字時就仿佛刻在血液裏的明了。
“別吧……”我忍不住喃喃道。
“想什麽，幼崽？”阿天過來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語氣随意。
“……能好好叫我名字麽？”我覺得有點胃疼，用手按住腹部，嘆了口氣，“然後友人帳的事情就這麽算了？這樣子的話沒必要大張旗鼓地過來吧？要回名字我看很容易啊。”
“嗯，本來是想着如果玲子的孫子可以的話，我就陪在他的身邊別讓友人帳落入別人手中的。”阿天笑聲中帶着幾分感慨，“沒想到那個斑居然會在他身邊保護他……玲子的孫子倒是和玲子不太一樣呢。”
“哎——”我有幾分意外，“一直保護？”
“人類的一生不過幾十年，就算是陪對方一輩子對我而言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情。”阿天擡起手，月光灑落覆在他身上，頗為幾分聖潔的味道，“千咲，要我教你幻術麽？”
“……”我一臉木然地拿出手機來看了看時間，“不了，我要去趕新幹線回去。”
我可是堅信自己是個人并且想做個人的。
最後我還是享受了一把飛天的待遇，并且在對方問我想不想感受一下自己飛的時候緊張地差點把它脖子上的毛給薅禿。
回家之後，我躺在床上一邊敷着面膜一邊想着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剛剛還忐忑地給爸媽打了電話旁敲側擊問自己是不是親生的，被臭罵了一頓不說爸媽還把當時的B超單子拿出來自證清白，倒是讓我見識了一下六個月大的我和我哥長啥樣。
如果按照福爾摩斯那句耳熟能詳的名言來推理，當排除了所有其它的可能性，還剩一個時，不管有多麽的不可能，那都是真相……
我，如果之後真的有非人類的跡象的話，那就一定和D伯爵有關。
而D伯爵的異變，也就是和庫洛姆他們一樣的情況。
逆着再推理一下的話，就說明……他們腦補的內容，會影響到我。
按照之前的經驗來說的話，黃濑腦補中的那個和我的性格完全不一樣，但是也沒影響到我……折原臨也的話反而是最不用擔心的一個，因為他在認識我前就調查過我知道我的資料基本不會出現認知偏差……
庫洛姆的話更不用說了……她對我可以說是完全沒有要求。
所以……可見，性格上的不會影響，只有邏輯上無法圓過去的會做出變化。就仿佛……為了讓對方無法有懷疑的可能一般。
這樣子的話……只有D伯爵一個人有問題麽？
萬一之後出來個外星人還會導致我也變成外星人不成？！
“唔……信息不足，還得去D伯爵那裏一趟……”我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凝視半晌後，握緊。
蜃龍什麽的……應、應該沒那麽玄幻吧？
因為晚上思慮過重，第二天起來我都有點黑眼圈去店裏。
坂田銀時進來的時候，臉上露出了暧昧的打趣笑容，剛要開口的時候，被我面無表情地打斷：“我昨天被迫跑了一趟八原還見了一堆妖怪回來得遲所以有黑眼圈，如果你說出什麽亂七八糟的話來你剩下的半個月巴菲也沒有了。”
“……什麽？！銀桑我怎麽可能會誤會呢！你這一看就是辛苦工作之後的疲憊啊！絕對不是什麽大人的時間害的！”
“……算了，你還是閉嘴吧。”
我覺得我真的是累着了，不然不會都沒力氣生氣了。
不過今天來的客人中，除了坂田銀時之外，還有一個讓我有些招架不住的……不對，這個應該說是不好招架。
“吶，坂田，請你幫個忙。”我單手支在櫃臺上，托着下巴倚着身體。
白發青年比了個錢的手勢：“要收費的哦。”
我眉頭一皺：“嗯？”
對方在我的眼神中讪讪地收回：“……開玩笑的，幫什麽忙？”
十分鐘後————
“等一下，這位客人，這是你的奶汁烤洋蔥湯。”
“哎？我沒有點這個啊。”黃濑涼太一臉納悶，“而且我也沒有在菜單上看到這個。”
“特殊服務啦。”白發青年将菜品擱下，“這種時候你就應該滿懷感激地收下，是男人就不要那麽羅哩啰嗦的！”
“……等一下！這根本沒什麽關系吧！”
“這是那個啦那個……來自女友的慰問。”
“……我根本沒有女友啊？！”
“那就是來自前女友的慰問！”
“……誰啊？！”
在櫃臺那裏聽到這兩人對話的我忍不住低頭扶額。
啊……果然讓坂田銀時去是個錯誤麽……本來想要隐蔽一些結果似乎搞得更引人注目了……
好在黃濑沒有追究，估計也是粉絲之類的送的東西多了，對于這種事情似乎也是習以為常最後坦然接受。
只是在離開店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看向我，表情是純粹的疑惑：“那個……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我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沒有。”
“是麽……”黃發少年皺了皺眉，又多看了我一眼，但也沒有深究，只是露出了一個并沒有多少歉意的笑容，“抱歉，應該是我記錯了。”
“請慢走。”我保持着微笑目送人離開，輕微地籲了口氣，一扭頭對上了坂田銀時那雙死魚眼。
“剛剛那個小鬼不記得你了？”對方摸摸下巴，用着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