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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的醜陋得很。”

寧棋就恨寧書這個樣子!自打小的時候,她想要什麽東西都得等娣姐挑好了撿剩下的,她要是一不小心說錯了什麽做錯了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這個娣姐就是這樣樣子教育自己!如今兩個人換了身子,她看着自己曾經的臉露出娣姐那副她最讨厭的神情來,她心裏就更厭惡了!

“哈哈哈”寧棋突然笑了,“是啊,有些事情的确是只有你知我知。身份不一樣了,我自然有法子治你!觊觎世子爺?哈哈,我偏偏要去跟母親說讓你趕緊嫁給秦麻子!”

寧書的臉色就冷了下來。

寧棋繼續挑釁,道:“怎麽?生氣?可是現在的你生氣有什麽用呢?嗯?”寧棋又向前走了兩步靠近寧書,在她耳邊挖苦,“世子爺是我的,我的東西,你休要再打主意!”

寧書眸中的柔光一點點冷下去,她側首睥着寧棋有些扭曲的臉,說:“你的?”

尾音輕揚,帶着她昔日還是寧家嫡女時的驕傲。

寧棋突然沒由來得心裏慌張,她聲音尖利,帶着她自己都害怕的顫抖,說:“當然是我的!嫡女的位子是我的!一等一的婚事也是我的!他匡策更是我的!”

寧書就慢慢低眉,将那一雙發冷的眸子藏起來,低聲說:“那你可要把自己的東西都看好了,當心一個不留神被別人搶了去。”

寧棋自打撿來這個嫡女的身份本就心虛,日日寝食難安。今日見了寧書故意接近匡策,她所有的恐慌立刻被點燃了!她要嫁去王府!成為未來的王妃!那樣就永遠都不會有人揭穿她的秘密了!

于是,她奮力去推寧書。

一個驚恐,一個冷靜。輸贏自然不必說。寧書輕易地躲在一邊兒,寧棋就那麽重重地摔在地上。

大紅的新裙子就那麽髒了,梳得精致的發髻亂了,連發間插着的金步搖也掉了下來。寧棋轉過頭來,惡毒地盯着寧書,放高了音量吼:“你敢這麽對我!”

“二姐姐還是小點聲比較好,別讓下人們聽見了。”寧書還是那個冷冷的樣子,她朝着寧棋伸出手,“二姐姐怎麽這麽不小心就跌倒了呢?快起來罷,地上可涼着呢。”

“假慈悲!惡心!”寧棋覺得自己胸口憋了一口悶氣,她想撒撒不出來。

寧書擡了擡眼,睥着寧棋,道:“大姐正往這邊過來呢。”

寧棋立刻就閉了嘴,搭上了寧書的手,憤憤起來。

“呦,二妹妹這是怎麽了?”寧琴一直在等寧書的消息,左右等不來人就來尋寧書了。路過這裏,瞧着這兩姐妹的樣子,莫不是起了争執?“瞧着這頭發都亂了,衣服也髒了。”

寧棋擺出笑臉,說:“沒想到這青磚路這麽滑,一不小心就摔了,幸好三妹妹正巧經過,扶我一把。”

“身邊怎麽也不帶兩個伺候的人。”寧琴皺了皺眉,就對着身後的初夏吩咐,“快帶二姑娘回去梳洗一番。”她又是囑咐寧棋下回身邊該帶着人才妥當。

寧棋笑着謝過寧琴,就托着初夏的手走了。臨走前還深深地望了寧書一眼,因為背對着寧琴和初夏,她望着寧書的這一眼就肆無忌憚地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寧棋剛剛走遠,寧琴就立刻握着寧書的手。

那手冰涼而顫抖。

大爺醒了

藏在折扇裏的信就像石沉大海了一般,丁縱沒有任何回信。甚至匡策接下來兩次來寧府的時候,他也并沒有跟來。

寧書就眼瞅着寧琴從焦灼地等待,逐漸變得越來越沉默。不過五六日的光景,整個人都是瘦了一大圈。每次寧書想要勸慰她的時候都是找不到合适的話語。唯有留在她身邊陪着她,守着她。

“大姐,你多少吃一點,何苦這樣折騰自己的身子。”寧書一進門就看見桌子上一口未動的晚飯。“祖母剛剛還問了你呢。”

寧書看了看桌上的飯菜已經涼了,就吩咐初夏和卯夏拿下去重新熱一下。

“多少吃一點才好,”寧書在寧琴身邊坐下,“大伯母的身子不好,這些日子大家都瞞着她。就這樣昨兒她還問了怎麽幾日不見你了。若是讓大伯母瞧見了你現在這個樣子她該多擔心呀。”

提到盧氏,寧琴死水一樣的眼睛終于有了絲掙紮。

寧書狠了狠心,繼續說:“大姐你想過沒有,就算丁縱回了信又能怎樣?家裏是一定不會同意的,你難道還要學着戲本上的人那樣私奔嗎?”

寧琴咬着嘴唇,臉上挂着倔強。

寧書就握着寧琴的手,緩緩說道:“大伯和大伯母都是這樣,阿珍也只不過三歲。如果你出了什麽事兒,他們要怎麽辦?身為二房的人有些話我本不該說,可是念着姐妹情分,我不得不提醒姐姐,你難道沒發現整個寧府已經是二房的了嗎?”

寧琴震驚地望着寧書半天說不出話來。

“名義上,寧府的繼承人是阿珍。可是他才三歲啊!如今父母這個樣子,再有一個讓人诟病的親生姐姐。”寧書停頓了一下,“大姐你莫不是忘了阿珍為何一直身體不好,後宅是什麽樣的地方你難道不知道嗎?”

“不要說了。”寧琴轉過身抱着寧書,将自己的重量都倚在了她身上。眼淚順着寧琴的眼角淌下來,她抱着寧書輕聲呢喃着:“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氣不過他為何連一個答複都不給我……”

寧琴開始吃飯了,臉上也逐漸有了笑容,照顧父母雙親,陪着幼弟,做事穩重,禮數周全,又變回了那個掌家的寧家嫡長女。

可是寧書知道呀,這個嫡姐的眼睛裏永遠失去了原本的那一份澄澈。

這一日寧書正抱着老貓窩在窗邊的藤椅裏,眯着眼睛讓陽光從窗外灑在她的臉上。

關關偷偷瞄一眼自家姑娘就忍不住笑,“姑娘,這花花草草需要曬日頭才長得結實,可沒見了誰家的小姐這麽曬日頭的。”

“這你就不懂了,人也是越曬越結實的。”一旁縫着針線活的午秋笑着放下手裏的活兒,“這裏頭可還有一個典故呢。”

關關就湊過去聽。

“這還是前幾年幾位姑娘年紀還小的時候,有一年冬天特別冷,二姑娘啊就總往外跑,口口聲聲說着多曬日頭人才能少生病。當時老爺還誇了,讓幾個姑娘都多出門曬曬日頭。”

“那些過去的事兒有什麽好提的。”寧書說了這麽一句,挪了挪身子繼續閉着眼小憩。

幾個丫頭讪讪地住了口。

“姑娘!”首秋一臉喜色地推門進來,“大爺醒了!”

寧書睜開眼,立刻坐起來,一邊招呼關關給她準備衣服,一邊細細打聽。寧宗這三個多月醒過幾次,可最好不過睜開眼呓語幾句。

“是真的醒了!”首秋笑着說:“人還喝了幾口白粥呢!”

說話間,關關已經服侍寧書穿好鞋子換上一身衣服。午秋給寧書挑起簾子,寧書就往大房去了。還沒走到呢,遠遠就瞧見院子裏頭人聲嘈雜,帶着喜氣和笑聲。

“大伯怎麽樣了?”一進屋子就瞧見一臉喜色的寧琴,這可是這段日子以來寧書第一次瞧見寧琴笑。

因為之前的事,寧琴對寧書格外親切,她笑着對寧書說:“父親終于醒了!吃了粥,現在歇着了。父親醒了,母親的病也快好了!”

寧書握了握寧琴的手,也跟着她高興。

“爹爹!我要爹爹!”寧珍由奶娘抱着進了屋子,已經是夏天了,可是寧珍還是穿得嚴嚴實實。他三歲半了,個子很矮,又極消瘦。瞧着比同齡的孩子小了許多。

“這……”寧琴有點猶豫,寧宗剛剛醒來,那屋子裏滿滿都是病氣,寧珍身子又弱,真怕再染給寧珍。

寧珍掙紮着從奶娘懷裏跳下來,踉跄着走到寧琴身邊,去拉她裙子,奶聲奶氣地說:“阿珍想去看爹爹,阿珍想爹爹了!”

“就讓他進去瞧一眼吧,大伯想必也是極想他的。”寧書看着這一對姐弟,說着。

寧琴就蹲下來,揉了揉弟弟的小腦袋,寵溺地說:“好好好,阿姐抱你進去瞧父親。可是父親還沒有完全好,咱們不能留久了擾了父親好不好?”

“好好好!”寧珍一直點頭,“阿珍一定聽話!”

寧琴就抱起寧珍,往寧宗的屋子走去,剛走兩步。盧氏身邊的杏月就來傳話,原來是盧氏喊寧琴過去。

“大姐你先去,我帶阿珍過去。”寧書伸出手就把寧琴懷裏的寧珍接了過來。

“別讓阿珍在屋裏留久了。”寧琴又是囑咐幾句,才匆匆往母親那去了。

寧宗躺在床上,寧老爺和寧老夫人都坐在床邊望着他,口裏說着“醒來就好,醒來就好!”二爺寧奉和宋氏都站在一旁,皆是一臉喜色。屋子一旁還站在五六位大夫,江宏也在其中。

瞧着寧書把寧珍抱進來了,寧老夫人有點不高興,她皺了皺眉,說:“阿珍身子弱,你帶他進來做什麽。”

還沒等寧書解釋,寧珍先朝着床榻上的人伸胳膊,嘴裏還喊着:“爹爹!阿珍想爹爹!”

聞聲,躺在床上的寧宗就想起來,見勢,寧老夫人和屋裏幾個丫鬟就去扶他。早有丫頭将三個軟軟的枕頭放好讓寧宗倚着。

“快來給我瞧瞧……”久病初愈,寧宗的聲音沙啞中帶着虛弱。寧宗離安城的時候寧珍還不會走路,這一走就是一年多,他當然想念自己這個寶貝兒子。

寧書就抱着寧珍朝着床榻走過去,她沒有将寧珍放下,而是在床邊站好,說:“寧三知道分寸,大姐也吩咐過了就抱寧珍進來給大伯瞧上一瞧就抱走的。”

“三姐姐壞!要抱阿珍走!”寧書懷裏的寧珍皺着眉,揮舞着小爪子就朝寧書的巴掌小臉拍了過去。

屋裏人本來都是喜氣洋洋,瞧着寧珍調皮都沒忍住笑了起來。

“不許胡鬧。”倒是病榻上的寧宗板着臉訓斥寧珍,“沒人教你長幼尊卑嗎?”

寧宗的聲音不大,但畢竟是個做将軍的。就算是小聲說話都帶着不怒而威的味道。寧珍就癟了嘴,想要哭的樣子。寧書趕忙一邊拍了拍懷裏的寧珍,一邊解釋:“不礙事的,阿珍平時最是懂事,這是見着父親高興着呢。”

寧宗的臉色便緩和了一點,說:“別讓你三姐抱着了,下來我瞧瞧。三丫頭快去讓太醫瞧瞧臉。”

“嗳。”寧書應着,就将寧珍放下。朝着一角的幾位太醫那兒走去,寧珍人小力氣也小,剛剛那小爪子一揮寧書一點都不覺得疼,只不過寧珍的指甲不小心劃過了寧書的臉。破倒是沒破,不過倒是紅了一條印子。

“有勞太醫了。”寧書臉色平靜地走到太醫那,并沒有看江宏一眼,仿若他不存在一般。

“大爺……”盧氏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了進來。瑞月急忙掀起簾子,寧琴扶着盧氏就進來。

寧宗的目光從寧珍身上移開,看向門口臉色蒼白消瘦了一大圈的盧氏,皺眉輕斥:“哭什麽,我這不好好的嗎?”

原本盧氏只是有點哽咽,可是聽見了寧宗的聲音,這眼睛一下子就下來了。“當初是誰答應我會好好回來的!你這個不守信用的人!”

“哎呀!”寧宗一時嘴笨,“這不是好好的嗎……”

寧家長子寧宗在外馳騁沙場是一位保家衛國的大英雄,但是他還有另外一個優點讓整個安城的後宅都誇。成親十七載,從未納妾,和結發妻子盧氏舉案齊眉早已是安城一大佳話。

角落裏的寧書望着久別重逢的一家人,鼻子有點酸。寧書偷偷去瞟宋氏,然後立刻低下頭來不敢再多看。拿着太醫給開的方子,寧書收了收眼裏的情緒瞧瞧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出了屋子。

站在屋子外面,寧書依然能夠聽見屋子裏的歡聲笑語。她就想起了江姨娘,寧書就想去看看她。

“三姑娘!”

寧書還沒出院子,一個丫頭叫住了她。

“江大夫讓奴婢把這藥膏帶給您,他說每日臨睡前抹一次,抹了之後不要吹風不要碰水。”小丫頭将手裏的碧綠小瓷瓶塞給寧書又急急忙忙跑回去了。

意欲不軌

踏進江姨娘屋子的時候,寧書不自覺就停了腳步,這裏讓她産生了一種錯覺,好像無論外面怎麽變,這裏都不曾改變過什麽。寧書有一瞬間的恍惚,她好像回到了剛剛發生變故的那段日子。慌張、絕望、無措,還有心裏的掙紮。

“三姑娘過來了。”江姨娘今天難得沒有躺在床上,而是在窗邊的方桌旁坐在,在繡什麽東西。

“姨娘在繡什麽?”寧書含笑走過去,她還記得當初面對江姨娘時的猶豫,一眨眼居然過去怎麽久了。寧書走過去,在江姨娘身邊坐下。見江姨娘在繡一件淺紅色的背子。

“給你做件衣服,你年紀也不小了,早晚是要出嫁的。”江姨娘也不看寧書,仍舊目光溫柔地低着繡着手裏的衣服。

提到出嫁,寧書心裏就頓了一下,不過江姨娘慈祥的樣子很快掃光了她心裏的不快。瞧着江姨娘手裏的線漸短,很就用盡了。寧書拿起繡筐裏的紅線來,拉出适宜的長度,剪短,然後遞給江姨娘。

江姨娘接過紅線,擡頭瞧寧書的時候,“呀”的一聲驚呼,急忙放下手裏的活計,湊過寧書的臉仔細瞧着,嘴裏還在碎碎念:“這又是怎麽劃傷了?瞧過大夫了沒有?姑娘家臉蛋是極重要的,可不能馬虎了!”

江姨娘的屋子暗,寧書剛剛進來的時候,江姨娘忙着手裏的活計竟沒有注意到寧書臉上的劃痕。

“不礙事的,是阿珍不小心劃過的。大夫已經看過了,也開了藥的。”寧書目光柔柔的緩緩回答。

江姨娘這才放下心來,又說:“聽說你大伯醒了,府上都跟着高興,你這個時候去求求你母親興許有用呢!”

寧書張了張嘴,反駁的話在嗓子裏滾了又滾,最後輕聲說:“我知道怎麽做的。”

江姨娘嘆了口氣繼續手裏的活計,寧書就在一旁陪着。曾經的寧書從來都不會想到她會陪在一個姨娘的身邊,幫襯着她做着針線活。她更不會想到,整個寧府,如今也只有在這個姨娘身邊的時候才會難得的心裏寧靜。

“對了,前幾日啊給你哥哥納了雙新鞋子。他好長時間也沒回寧家了,你看看有沒有機會托人帶給他。”快到了用晚膳的時候,江姨娘停下了手裏的活兒說道。

“嗯。哥哥許是忙吧,畢竟是跟在世子爺身邊的。”寧書腦海裏就浮現了寧珏那副桀骜的樣子來,嘴角就勾了勾。

在江姨娘那兒用過了晚膳,寧書才讓關關抱着江姨娘給寧珏做的新鞋子回吟書齋。

半路經過荷花池的時候,寧書隐隐約約聽見了細微的哭聲。

“關關,你聽見什麽聲響了沒?”寧書問身邊的關關。

關關皺着眉聽了聽,然後搖了搖頭,說:“沒有呀,除了水聲沒聽見什麽呀。”

“哦。”寧書應了一聲,繼續往前走。往前走了一段,那壓抑的哭聲就更明顯了。這次連關關也聽見了。寧書朝着關關使了個眼色,關關就貓着腰瞧瞧朝着荷花池旁的假山後走去。

假山後面,一個丫頭捂着臉不停地哭。

“清荷姐?”關關喚了一聲。

那名叫清荷的丫頭身子一僵,立刻慌忙擦掉臉上的淚痕。轉過身來,瞧着只有關關一個人才松了口氣。

“怎麽了?莫不是哪個媽媽訓你了?”關關上前兩步,取了塞在身側的帕子就給清荷擦臉上的眼淚。清荷比關關大了兩歲,關關剛來寧府的時候就是和清荷住在一個屋子,清荷性子柔順待人親切,沒少幫助關關。後來丫頭們都分了院子照顧自個的主子,關關被分到寧書的院子,而清荷被分在二爺的院子。兩個人才分開住,平日伺候主子聯系也慢慢少了起來。

“沒事沒事。”清荷搖了搖頭,可是那眼睛還是不停地往外淌眼淚。

“真的沒事?”關關眨眨眼,她從小就機靈,知道清荷這是不願意跟她說實話。

清荷點了點頭,仔仔細細擦了臉上的淚痕,又是勉強擺出個笑臉來。握了握關關的手,說:“我真的沒事,好了,我要回去伺候二爺了。你……”

關關也無奈,清荷不願意多說,她也不勉強,只好寬慰:“都是服侍主子們的,有時候受了委屈也是難免,受了什麽委屈清荷姐你也別太往心裏去了。要是心裏難受,就找關關說說。”

清荷點頭應着,就出了假山後頭,往前院走了。

關關嘆了口氣,都是做奴婢的,不說自家主子心情不好的時候訓斥幾句,就算平時年紀大的媽媽們或者是資歷高的丫頭們也是經常欺負的。這些呀,關關都懂。她搖搖頭,不去想這些,回去尋寧書。簡單告訴寧書是一個丫頭受了委屈,寧書也沒有再過問什麽。

卻說當今聖上有心考考匡策的學問,把他留在宮裏問了許多書本知識,又是問了些匡策打仗時候的事兒。匡策直接在宮裏用了晚膳才出宮。于是,當匡策得知寧宗醒來這消息的時候已經暮色四合,遠處的月牙已經攀上了天邊。

“哦。”

得到寧宗醒來這消息時,匡策的表情很平淡。

一旁的丁縱有些詫異,匡策一直十分緊張寧将軍的病症,更是每隔兩三日就要去看望昏迷的寧将軍,如今寧将軍醒了,匡策為何并沒有表現出特別高興的樣子?

不過過了一會兒,匡策還是說了句:“先不回王府了,去寧府。”

今日陪匡策進宮的丁縱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尋思了半天,忽然跪下,剛想說話,就被匡策打斷。

“這一次又是哪兒不舒服?”匡策停下腳步,轉過身微微挑起嘴角居高臨下地看着丁縱。

丁縱把頭埋得很低,憋了半天憋不出話來。

匡策沒在理他,直接往前走。丁縱心裏猶豫掙紮,過了許久才咬咬牙追上匡策。他心裏想總不會那麽巧合就遇見吧?

夏季的傍晚最是涼爽舒服,寧書帶着關關沒有直接回吟書齋,而是順着荷花池往小路對面的小花園走去。然後,她就遇見了剛好穿過竹林往繞宅小徑走去的匡策。

寧書愣了下,垂在身側的手幾不可見的顫了一下。呆愣只不過是一瞬間,寧書就規規矩矩地行禮,喊了一聲:“見過世子爺。”

寧書低着頭,還微微向一側側過臉。她突然就想起來臉上的劃痕,那劃痕本來就輕,她也沒在意,然而面對匡策,她卻在意得很。

“嗯。”匡策應了一聲,剛想走,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過身去看着身後的丁縱。

丁縱心裏咯噔一聲,低頭拱手,問:“世子爺有什麽吩咐?”

匡策默了一瞬,吐出“沒事”二字,又轉身繼續往前走。丁縱松了口氣,也不敢看寧書直接加緊腳步跟了上去。

寧書咬了咬嘴唇,心裏替自己的大姐寧琴抱不平,她急急轉身望着丁縱的身影,跺了跺腳。

寧書力氣小,然而好像她這一跺腳驚天動地,連匡策也被“驚動”了。本來已經走出十餘步的匡策又一次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臉上帶笑。

匡策這個人,原本也是五官精致的人,可是幾年沙場的歷練,讓他變得皮膚黝黑。又因為他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冷傲的氣息,使得沒幾個人敢細細去瞧他的樣子。而此時的他臉上挂着并不常見的玩味笑意,讓那些殺伐的味道減輕了,逐漸明豔起來。

“若不知道的……”匡策勾了勾嘴角,“還以為寧三姑娘買通了我身邊的人,意欲不軌。”

丁縱聞言,立刻跪下,道:“臣不敢!”

寧書心裏驚了驚,臉上的驚愕逐漸被另外一種不明的羞辱之色代替。她咬了咬嘴唇,憤憤道:“世子爺說話當有分寸才好!”

然後低着頭也不敢看他,又是跺了跺腳,轉身小跑走遠了。

“姑娘!”關關急忙對着匡策行了一禮,就去追寧書了。

望着寧書慌亂跑遠的瘦小身影,匡策愣了一下,這一幕還真是似曾相識。

寧琴出嫁

寧宗的蘇醒,對于寧家來說是一道天大的喜訊。原本死氣沉沉太久了的寧府處處都是歡聲笑語。寧書想了想,越發去聽琴齋頻繁了些。因為寧琴的婚約越來越近了。

寧書白日裏看着寧琴總是那一副笑臉迎人的樣子,可是寧書知道她這個姐姐心裏頭苦着呢。

這一日晚膳後,寧琴終于不用面對衆人回了自己的屋子,臉上挂着的笑淡去了。過了一會兒寧書便過來了,還帶着她自己做的幾道小點心。

“我瞧着你晚膳的時候,就顧着照顧大伯了,自己也沒吃多少,就給你送了點點心過來。”寧書打開食盒,将裏面的幾道點心拿出來。

精致的碎絨椰糕、紅豆糯米丸子、酒釀蓮子酥,還有一碗撒了葵花籽兒的清蒸蛋羹。

寧琴勉強擠出點笑容來,雖然沒有什麽胃口還是拿起一塊酒釀蓮子酥咬了一口。“你用親自下廚做這些了,這些日子也是勞累你費心了。”

“大姐跟我還客氣什麽呢。”寧書把清蒸蛋羹往寧琴面前推了推,“那個太幹,吃點這個。”

“嗯。”寧琴吃了兩口就放下了勺子,道:“那日的事我都知道。”

寧書有點不明就裏。

“我知道那天他來府上了,還撞見你了。”寧琴苦笑了下。

“大姐你……還是放不下。”寧書就握着寧琴的手勸慰,“大姐,再過幾日就是大婚的日子了,不管你心裏怎麽想,嫁過去就還是把他忘了吧!你總要為自己打算打算,我瞧着那許家公子的人品也不像是差的。大姐你一定要收起心思來才好。”

寧琴嘆了口氣,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等嫁過去了,我會好好盡一個妻子的職責。那一日你說的對,人吶,不能太自私了,我還有父母弟妹。我若做出了什麽不該做的事兒,那是要連累寧家的。”

寧書張了張嘴,忽然發現所有勸慰的話都有些多餘。

關關在外頭敲了敲門,說:“姑娘,姑娘!”

聽見關關的略顯慌亂的聲音,寧書愣了一下,她便辭了寧琴回去了。一主一仆一路無話,等回了吟書齋,關關卻“撲通”一聲跪下。

“快起來,你這是幹什麽?”寧書驚訝了一下,趕緊上前去扶關關。

關關眼淚就淌了出來,帶着哭腔說:“姑娘你就幫幫忙吧,你要是不答應奴婢就不起來!”

原本在屋子裏的首秋和午秋對視一眼,都出了屋子。

“有什麽事,把話說清楚了。該幫的忙我會幫,不該的忙也不是你跪着威脅我就能幫的。”寧書索性也不扶關關了,而是退後了兩步,在圓桌旁坐下。

關關知道自己冒失了,她擦了一把眼淚,有些猶豫地開口了。

“姑娘還記不記得那一日在假山後頭哭的奴婢?”

寧書點頭。

關關繼續說:“她是關關最初來府上的時候第一個幫奴婢的人!對奴婢可好可好了!就像奴婢的親姐姐一樣。可是她現在遇到了麻煩……”

寧書看着她,也不接話,只等她繼續說。

關關心裏掙紮了很久,終于還是說了出來:“她……她有了身孕……”

寧書皺了皺眉,丫頭私·通這種事一直是大忌,不亂棍打死就是輕的了。這樣糊塗不知自愛的丫頭,她寧書可不願意幫。

瞧見寧書臉上的表情,關關哭得更兇了。“姑娘,你就救救她吧!她也是迫不得己啊!”

寧書皺着的眉頭就緩和了幾分,詢問:“有人脅迫?為何不告訴院子裏的媽媽?而且她是在父親院子當差的,我記得父親院子裏的陸媽媽一向很公正。她要真是有什麽逼不得已的苦衷或是受了誰的欺負,告訴了陸媽媽,陸媽媽也會替她做主的。就算陸媽媽偏心了,禀告了父親,父親也會給她做主。”

關關有苦難言,這話她說不出口呀。

“有別的隐情?”瞧着關關這個樣子,寧書又問。

關關一咬牙,說道:“清荷她不敢告訴媽媽,至于二爺……二爺他知道,還讓清荷把孩子流掉……”關關又抹了一把眼淚,“可是清荷舍不得呀,而且流掉孩子多危險吶!”

寧書舉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清荷那個丫頭她還是有點印象,眉清目秀楊柳細腰,做事規矩,性子軟柔……

寧書站起來,在屋子渡來渡去,一時心亂如麻。

瞧着寧書也不言語的樣子,關關心裏着急得很,又沒有別的法子,只得繼續抹眼淚。寧書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問:“多久了?”

“三個多月了……”關關有點吞吞吐吐。

怪不得這個孩子不能留,三個多月。那就是說懷上孩子的時候大爺已經回府了,若是平時随便納一個妾都是小事一樁。可是在親兄長随時都能喪命的時候,尋歡作樂甚至有了孩子……

寧書有點頭疼。

關關跪着蹭過去,拽着寧書的裙角就求:“求求姑娘了幫幫忙,救救她吧!”

寧書甩開關關的手,有些煩躁地說:“幫忙?怎麽幫忙?去求我父親再納一個妾?”

關關整個人愣在那裏,就連眼圈裏的眼淚都一同愣住了。她實在是太心急了,又想着自家三姑娘是個心善的人興許就會去幫忙說說話。可是她怎麽就忘了,清荷爬得是三姑娘父親的床……

關關眸子越來越暗,她低着頭,半天以後才擡起頭望着寧書說:“是奴婢讓姑娘為難了,奴婢知錯了。”她深深磕了三個響頭才慢慢起身,擦幹了眼淚出去了。她要去清荷那兒看看她,今早上還瞧她吐得厲害,這時候不知道怎麽樣了。

*****

寧琴大婚的日子到了。

整個寧書張燈結彩,大紅一片。雖然因為某些原因,寧府來客并不多,但是寧家人人丁本就不少,此時也是喜氣洋洋一片。

寧書今日梳着雙髻,發間插着一只潔白無瑕的蓮花簪,身穿一身月藍色的藕絲羅裙一大早就來了寧琴的屋子。而寧棋和寧畫也是在的。三個姐妹和一大屋子的丫頭幫着寧琴梳妝打扮,争取每一根發絲都放在應該在的地方,當真是精益求精。

“都說嫁衣是天下最最漂亮的衣裳,以前不信,今兒個見了大姐穿了才知道是真的!”寧畫笑得很甜,望着寧琴的目光也是滿滿的羨慕。

“你呀!”寧琴捏了捏寧畫的臉,“不要急,再過幾年,你也會穿上的,到時候呀一定更美!”

“大姐你笑話人!”寧書羞紅了臉,就躲在了寧棋身後。

寧棋讓了開來,掩嘴笑道:“瞧瞧,平時說話最沒遮沒攔的,現在倒是害羞了。”

寧琴也笑着伸手點了點寧畫的額頭,笑道:“四丫頭估摸着也是想嫁人了。”

“才沒有!不和你們好了!”寧畫紅臉跺腳,一臉嬌嗔。

站在一旁的寧書望着穿着火紅嫁衣臉上帶笑的寧琴,心裏卻酸澀得很。她心裏清楚,這個大姐口口聲聲說自己想通了,其實根本就沒有放下。

“辰時到了,大姐兒往前頭走吧!”瑞月掀起簾子,先是給寧琴道了聲喜,才這麽說。寧老夫人擔心今天事兒多,怕寧琴身邊的人忙活不過來,特意撥了瑞月過來理事。

“嗯。”寧琴應着,回頭望了望這生活了十六年的閨房,心裏有些不舍。她這一走,就再也回不來了。

出了閨房,到了前頭的屋子,家裏的其他長輩都在。眼裏含着淚的盧氏看見一身嫁衣的寧琴就迎了上去抱住了她。

“母親……”寧琴抱着盧氏,聲音裏就有些哽咽。

“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們娘倆可別哭哭啼啼啊!”寧宗硬撐着身體過來,他身體還很虛弱,兩個大夫在他身後守着,他坐在輪椅上,望着妻子和女兒,嘴裏說着這樣的話,自己眼裏卻紅了。

“姐姐!”奶娘懷裏的寧珍掙紮着從奶娘懷裏跳下來,撲向寧琴。

“姐姐,他們說你嫁去別人家了,以後阿珍就看不見姐姐了!”

寧琴就蹲下來抱住寧珍,“他們胡說的,姐姐永遠都是寧家人,都是你姐姐。”

寧珍眨巴着眼,仰着脖子問寧琴:“姐姐說的可都是真的?阿珍以後還能見到姐姐?”

“那是當然。”

“好了好了,別誤了時辰,該上轎了。”媒人在一邊催促。

聽見“上轎”兩個字,寧琴心裏哽了一下,然後不舍地放開寧珍,托着媒人的手往外走。就要跨門檻的時候,寧琴忽然停下,轉身望着寧書。

一直望着寧琴的寧書就走了過去,握住寧琴的手。她什麽也沒說,這個時候什麽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寧琴抱了抱寧書,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等我嫁過去,出入更方便了,一定留意你的婚事。”

寧書呆了一瞬,握着寧琴的手就又緊了幾分。

寧府失火

寧琴一出嫁,宋氏第一個拍手歡慶。琴姐兒嫁了,這寧棋的婚事就可以擺上臺面上說道說道了!之前府裏那個情況,大爺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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