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一身黑袍的法師沉靜地站在一角，黑色兜帽下，隐于帽檐下的血眸平靜地注視着前方。
浮動的血眸深處，又好似醞釀着深不見底的旋渦。
“蘇蘇她想去小鎮看看。我去給她帶路。”安格解釋道。
“我也去。”死靈法師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這幾天要舉行光明祭典了。街道上都是你最讨厭的氣味，你确定你要去？”安格努力打消阿莫斯的想法，“而且據說聖子和那群神官祭祀都到了。
被他們發現可是不小的麻煩。”
死靈法師和光明聖殿可謂是世仇。
黑暗陣營都對光明聖殿沒有好感。
“嗤。”阿莫斯一聲冷嗤，話語間充分表達了對光明聖殿的不屑。似乎并不在意身份被發現的問題。
“當然，我不是擔心你。
我是擔心蘇蘇，你知道你不在意被他們發現。”
安格知道，實際上，阿莫斯只是讨厭麻煩才隐居在這裏的，并不是因為他忌憚。
這位死靈法師任性至極，表面沉靜實則桀骜不馴，就沒有懼怕的東西。
“你不把光明聖殿放在眼裏。
但是蘇蘇呢？你想連累她也被光明聖殿通緝？”安格一把拿捏住他的軟肋。
這次阿莫斯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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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緊地抿了抿薄唇，冷冷地瞥了一眼安格，然後上前幾步，握住唐蘇蘇的手，嘴裏默念了幾句。
黑色魔法陣憑空浮現在空中，陣圈環環嵌套，最後化為一束流光沒入唐蘇蘇手上。
唐蘇蘇感覺手腕上傳來一陣微涼的觸感，很快又壓了下去。
“這道魔法可以保護你安全，祝你玩得……開心。”僵硬冷澀的聲音從兜帽下傳出，死靈法師似乎很不擅長說這種祝福的話，十分生硬。
說完後，孤僻的死靈法師還不待唐蘇蘇回答就消失在原地。
他這是……不好意思害羞了嗎？
望着死靈法師消失的方向，唐蘇蘇心底浮現一個讓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的想法。
她看了看手腕上小拇指甲大小的一道淺色花紋，感覺有點奇怪，阿莫斯不是因為魅惑術很讨厭她嗎？
“亡靈護佑？”安格掃了眼手上的花紋，皺眉“蘇蘇，你是不是打算去光明聖殿？”
“嗯。”唐蘇蘇擡起右手，有些不安，“怎麽了？”
“沒、應該沒事。”安格搖了搖頭，“阿莫斯是傳奇級法師，除非是聖子或者傳奇級神官靠近，不然發現不了，這道魔法正好可以保護你安危。”
安格想到，若是那位真的踏出宮殿，那必然是衆星拱月、聖殿騎士戒嚴，一般人根本接近不了。
蘇蘇就更不可能靠近他們了，不存在被發現的問題。
想清楚這點後，安格放下心來，一揚缰繩讓踏風揚蹄出發。
正的就像安格所說的一樣，踏風又快又穩，或者說……因為身上載着唐蘇蘇，所以比平時跑得更加穩健。
安格坐在少女身後，雙臂虛虛地環住她，嗅着從身前少女身上争先恐後傳來的馨香，碧眸裏漾出一縷溫柔的光澤，恨不得将這段時光永遠拉長才好。
不過，幻想終究是幻想，而且顧及蘇蘇還沒吃早餐，安格也不敢讓踏風放慢速度。
踏風最終在郊外進城鎮的一片小樹林處停下。
“從這裏再往前走就徹底進入小鎮了，鎮裏騎馬不方便，讓踏風在這裏自由行動就可以了。”
利落地翻身下馬，青年的碧眸溫柔地彎起，伸出雙手，“來，蘇蘇，把手給我，我扶你下來。”
有前車之鑒的唐蘇蘇沒有聽他的，一只手撐着馬匹的背部，輕輕跳了下去。
就算是空有臉的戰五渣，她還沒有弱小到連馬背都下不去的程度。
從馬背上徑直跳下來，這種行為算得上和淑女二字背道而馳，甚至在一些教條國裏堪稱得上粗魯。
安格卻是眨了眨碧眸，心中的小人開始瘋狂尖叫。
蘇蘇真是太可愛了！直率又飒爽！一點都不像那些下馬還要人扶的矯情貴族小姐。
在唐蘇蘇下去後，踏風又再一次站立起來。
唐蘇蘇摸了摸它柔順的毛發，引來馬駒溫順地昂昂叫，她轉頭看向安格，“直接把踏風留在這裏真的可以嗎？”
“當然，讓它在這裏自己玩就可以了。
踏風可不是一般的馬駒，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等我們回來時，讓它來找我們就行了。”
“蘇蘇……”安格看向唐蘇蘇，目光間有些閃躲。
“有什麽事嗎？”唐蘇蘇溫柔地看過去。
“在進去小鎮之前，蘇蘇能不能……把這個戴上？”
安格猶豫地取出一張面紗，顯得有些緊張。
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強硬，他急忙補充道，
“其實……不帶也沒關系的。只是……蘇蘇就這樣出去，可能會有點麻煩。”
不僅如此，一想到要和別人分享這份美麗，他心底就有點焦躁和不情願。
唐蘇蘇默了一瞬，想到愛神那跟行走的荷爾蒙一樣的吸引力，對安格的擔憂表示了理解。
雖然奧斯汀說過金帶可以抑制神力，但是有了安格這個例子。
她覺得遮擋下臉确實還是保險一點好。
那發帶的作用好像并不大，當然，這其中也許有安格他們實力不低所以發帶影響甚微的原因。
接過面紗，唐蘇蘇問，“可以了嗎？”
唐蘇蘇剛說完這一句，就被一只手迅速地解下面紗，“算……算了。”
唐蘇蘇疑惑地看過去：“？？？”
将面紗收好，安格溫柔地碧眸認真地看向眼前的少女，“明珠不該被蒙塵，您的美麗應該是肆無忌憚的。
放心，有我在，沒人敢給您帶來麻煩。”
其實事實上，他發現……戴上面紗反而比不戴更要引人注目。
就比方說，如果神明降世，智慧生命可能在瞻仰神顏後，很快便因為不敢亵渎神明而謙卑地垂下頭顱。
但如果神的面容被迷霧遮映……反而會讓人更好奇迷霧後的神明到底是副怎樣的模樣，一直心心念念，牽腸挂肚！
“安格閣下，早安！”
“安格閣下，早上好。”
一進小鎮，安格便熱絡地和居民們打着招呼，唐蘇蘇發現，他和當地居民不僅十分熟稔，還非常親密。
小鎮的風氣也十分質樸。
但是唐蘇蘇卻覺得如坐針氈——她能感覺有無數道目光都看向了自己。
雖然金帶對普通人的抑制效果比對有職介的人要強很多，但他們的熱情依然讓她有點……扛不住……
“安格閣下，你旁邊的人是你的未婚妻嗎？
她可真是個美人，真不愧是安格閣下！”一名男子笑着打招呼道。
唐蘇蘇和安格在一瞬間都愣住了。
這真是……大寫的尴尬。
唐蘇蘇剛想解釋，旁邊的安格已經大方回話了，“現在還不是。”
唐蘇蘇松了一口氣。
“不過，我會努力的。”青年英俊的臉上展露出陽光迷人的微笑，朝氣蓬勃。
剛松口氣的唐蘇蘇：“？？？”
等一下……這是什麽發展？
“那安格閣下可要加油了。”
“如果不是有自知之明，我也想要和您一起競争呢。”旁邊的人開着善意的玩笑，氣氛融洽。
最終還是安格拉着唐蘇蘇跑了起來，才逃脫小鎮居民的熱情問候。
“他們都很熱情，沒有吓到你吧？”大掌包裹着少女纖細柔嫩的手，安格裝做忘記放手了般仍然牽着。
唐蘇蘇搖了搖頭，抽了抽手，見沒抽動剛想開口——
“婆婆！”安格轉頭對着一家小攤子喚了一聲，帶着唐蘇蘇走了過去，完全不給她任何機會。
唐蘇蘇：“……”
“安格閣下呀！您來了！”經營小攤子的是位年邁的老婆婆，笑得分外慈祥，“要吃新鮮三明治嗎？”
“來兩份，再來兩份羔羊湯。”
“好勒。”老婆婆笑眯眯地應了一聲，樂呵呵笑道，“這是安格你第一次帶女伴來吃婆婆做的早餐呢。
真是一位美麗又可愛的姑娘，也只有聖奧帝國的那朵紅玫瑰才能和她媲美吧？”
“不。”安格搖頭否認，神色認真，“雖然這麽說可能非常不紳士。
但是哪怕是辛薇娅，也不及她的萬分之一。
在我心目中，蘇蘇是最美的。”
唐蘇蘇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名為尴尬的大海，還溺水了，爬都爬不起來。
尴尬地說不出話來，除了保持微笑。 (-_-#)
“呵呵呵。”婆婆樂呵呵地笑了起來，“安格閣下，看來您很愛您的未婚妻呢。”
唐蘇蘇大窘，這已經是第二個了……他們到底是怎麽看出她和安格是未婚夫和未婚妻關系的？
安格通體愉悅、神清氣爽，礙于正主還在身邊，還是輕咳了兩聲矜持地，解釋道，“婆婆，現在還不是，我正在努力将它變成實現。”
“那安格閣下可要加油啊。要好好照顧女孩子哦。”婆婆一邊制作着三明治一邊道。
“嗯。”安格笑容愉悅地點點頭。
唐蘇蘇輕輕蹙了蹙眉，如果她現在還瞧不出安格的心思，那就是真傻了。
或者說，之前就差不多瞧出來了，只是當成愛神神力的正常副作用，沒有放心上而已。
“安格。”她緩緩開口。
她并沒有在這個異世界找個伴侶的打算，畢竟她的最終目的是回家，總不能帶個人回去吧？
而且，他只是被愛神的光環迷惑罷了。
“蘇蘇？”安格轉過頭，英俊的臉上帶着孩子般的緊張。
唐蘇蘇斟酌了一下，絞盡腦汁搜索了一下自己為數不多的人生經歷，不過很遺憾的是，沒找到相關經驗。
相反，腦子裏第一個蹦出來的就是分手金句，而且嘴巴比腦子行動得更快——
“你是個好人。”
安格心中一喜，碧綠的眼眸裏漾起一圈圈漣漪。
蘇蘇誇他是好人，是不是代表着……
“但是，很抱歉，我對你，并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少女輕聲慢語道，秀氣的眉頭輕輕蹙起，似乎連空氣都因此憂郁了下來。
下一秒，心碎的聲音響起。
安格碧眸裏光耀的色彩似乎在一瞬間暗了下去。
這是他第一次被人拒絕。
這……也是他第一次‘親口表白’。
在他豐富的人生經歷裏，甚至根本不用他主動，便有大批的女子圍上來。
因為不管是平民少女還是貴族少女，在心底深處都對游俠式的浪漫心生向往。
希望有一位和書中或游吟詩人口中一樣英俊紳士的游俠，和自己相知相愛，然後來一段纏綿悱恻的愛情，結局或痛苦分別、游俠帶着情人的信物浪跡天涯，或者和情人逃婚私奔然後一起幸福地周游大陸。
而他因為英俊的外貌和出色的能力而備受歡迎。
再加上他在成為游俠之前家族教育的影響，他比一般的游俠更加紳士體貼，還懂得貴族禮儀，便完美地貼合了那些故事傳說裏游俠男主人公的形象。
以至于他不論到哪裏都會吸引年輕而充滿幻想的少女蜂擁而至，再加上他不擅長拒絕女孩的要求，便多了一個風流的名頭。
甚至到後來，在聖奧帝國惹來了禍事，最後不得不成為凡塞條約的執行者，從一名浪跡四方的游俠變成一名守界人。
青年一頭燦爛的金發似乎都黯淡了下來，原本像綠寶石一樣漂亮的碧眸像是蒙上了一層陰雲，萎靡不頓，十分可憐。
讓唐蘇蘇到嘴邊的話逐漸咽在了肚子裏。
總覺得，自己再說下去，身前的人就要哭了。
“所以，蘇蘇……喜歡的是阿莫斯嗎？”安格低沉的聲音帶着幾分壓抑的喑啞。
唐蘇蘇：“？？？”為什麽扯上阿莫斯？
“不……并沒有這回事。”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她否認之後，眼前青年身上的陰霾灰暗好像一瞬間一掃而空！
就像是一株枯了沙漠玫瑰，注入清泉後剎那間恢複生機，綻放花朵。
“沒關系。”安格眼中又被注入了生機，碧眸明亮如寶石，“我會努力讓蘇蘇喜歡我。”
既然蘇蘇不喜歡阿莫斯，他就還有機會。
畢竟他和蘇蘇才認識不到兩天，第一次見面，他給她留下的印象還那麽差，她不喜歡他也很正常。
他會用加倍的努力去扭轉她對他的第一印象。
唐蘇蘇：Σ( ° △°|||)︴剛才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安格，你……”唐蘇蘇蹙眉，還想說些什麽。
“安格是個好孩子呢。”正在這時，婆婆柔和的聲音傳了過來，年邁的老婆婆端着做好的新鮮三明治和羊羔湯走過來，将餐具放在桌子上，一邊和藹地笑道，“他很會照顧人，若是嫁給他，你會很幸福的。
最重要的是，他看起來，非常的愛您呢。”
老婆婆一邊說着，一邊将三明治遞給唐蘇蘇，“請慢用。”
“謝謝。”唐蘇蘇連忙伸手接過三明治。
她伸手的一瞬間，原本低着頭擺放餐具的婆婆在擡頭一瞬看向她時，表情驀然一怔，露出了一副非常震驚的模樣——
“您——”
這麽年長的老人家對自己用敬稱實在是太不折壽了，唐蘇蘇想要開口拒絕，對方卻比她更快一步開口。
“真是太失禮了。”
婆婆突然後退一步，微微躬身，原本有些渾濁的眼睛在那一瞬間竟然變得晶瑩清澈，通透無比，似乎蘊含着一股奇異的魔力，
“竟是您親自莅臨此地，愚鈍的我卻現在才發現。
請您寬恕。”
“您真是……如傳說般的，美麗至極。”
唐蘇蘇先是一愣，轉瞬後卻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看向那位婆婆。
她……到底看出了什麽？！
不僅是唐蘇蘇，連一旁的安格也愣住了。
“婆婆，您為什麽……”
老婆婆慈祥的目光掃向安格，眼中，還帶着幾分嘆息和憐憫。
若是換成其他人安格都有可能，哪怕是頂尖的貴族帝國的公主，以他半步傳奇的階位，想要締結婚約也是輕而易舉。
可是如果是這位的話，安格這孩子，希望……渺茫。
哪怕是傳奇級的實力，橫亘在他們之間的溝壑仍然如同天塹。
畢竟，即使是超脫肉體凡胎、跨入傳奇級到達新的領域，他們仍然屬于‘人’的範疇。
可是他喜歡的，卻是真正的……神明啊！
高高在上、端坐在蒼穹之上的禦座俯視世間的神明，又怎麽可能會喜歡一名人類。
更何況，這位是還是——執掌愛的愛神！
人類愛上愛神，就宛如飛蛾撲火一樣，飛蛾粉身碎骨至死不渝，烈焰卻不會予以回應。
看出了唐蘇蘇并不想暴露身份，婆婆體貼地沒有點出她的身份，而是溫柔慈祥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眼中除了尊敬與喜愛外，還有幾分長輩看向晚輩的慈愛情緒。
她心中輕輕嘆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這種感覺緣何而來。
愛神的神力範圍，是不分性別的，哪怕是她，也會被愛神的神光籠罩。
幾乎所有生物都會被神力蠱惑，産生‘喜歡’的情緒。
這種‘喜歡’十分純粹，像是刻入骨子靈魂裏的天性，不摻雜任何雜質。
那是一種，無關其他，只單純因為她的存在，便忍不住感到愉悅、忍不住去親近的情緒。
不過這份‘喜歡’，也會因為個體的差異沾染上本體的情緒，轉變成截然不同的感情。
比如，她的‘關愛’和安格的‘愛慕’，都是‘喜歡’衍生的情感。
這位美麗的神明，現在似乎并不能好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身上也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在壓制隐藏她的神光。
以至于她剛才離遠時，并未瞧出她尊貴的身份，直到靠近了，才觸動真實之眼看出了她的身份。
目光慈祥的看向唐蘇蘇，老婆婆道，
“我看出來了，您心有疑惑，若您心中茫然不知去向，不如試試占蔔？
塞西莉．道奇願意為您解惑。”
她行了個禮節，唐蘇蘇看不懂禮節，卻依然能感覺到其中的優雅。
“塞西莉．道奇。”安格輕輕念了兩遍，突然反應過來，碧眸看向婆婆，“詠月巫女！”
婆婆笑了笑，“沒想到安格閣下還記得我多年前的稱謂。
不過，我已經不是巫女了。”
巫女？
聽到這裏，唐蘇蘇不禁感嘆了一下，自己這是什麽運氣！
一睜眼便是一條龍，出個草原就能遇到游俠和魔法師，吃個早餐……還能碰上曾經享有盛名的巫女。
這不會也是愛神光環的作用吧……
“既然您已經不是巫女，要如何占蔔？”安格問。
“不是我來占蔔。”塞西莉搖頭。
“沒有人能夠占蔔這位大人的命輪。”
塞西莉看向蘇蘇，謙卑和慈愛兩種截然不同的表現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除了她自己。”
“婆婆，我能詢問您幾個問題嗎？”唐蘇蘇抿了抿唇道，她要确定一下。
“榮幸之至。”
“安格，拜托你在這等我一下。”唐蘇蘇請求道。
安格不懂自己為什麽被排除在外了，英俊的臉上是沮喪的失落，然而‘第一次告白’失敗後，他更加不敢惹唐蘇蘇生氣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點點頭，看起來可憐兮兮。
唐蘇蘇：“……我會早點回來的。”
青年眼睛瞬時間一亮。
和唐蘇蘇想象的不一樣。沒有什麽奇怪的樹枝或動物，反而透着股溫馨，看起來就是一名普通的老人居住的地方。
除了……最裏面，那顆流光溢彩的水晶球。
“我在您眼中看出了驚訝。”塞西莉笑道。
唐蘇蘇供認不諱，“我有點沒想到……”
“沒想到女巫的住所，是這幅模樣？”塞西莉笑了。
唐蘇蘇誠實地點頭。
“您真是位既美麗又可愛的神明。”塞西莉眼中的笑意越發和藹了，“很久之前，我厭惡了女巫的生活。
現在的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老人家而已。”
唐蘇蘇點點頭，然後看向塞西莉，“您看得出來我……”
“是的，尊敬的愛神殿下。”塞西莉再次行了個禮。
“您放心，能向我一樣一眼看穿您身份的人并不多。”塞西莉及時讓唐蘇蘇放下心來，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雙眼睛現在清透幹淨，一點都不像是一名老者擁有的眼睛。
不過很快，那清澈又被渾濁覆蓋，顯得和一般老者無異。
“我有一雙‘真實之眼’，能看破一切虛妄。
像我這樣的人，大陸上并不多，您大可放心。”
“我知道殿下您不願暴露身份，我會為您保密的。”一邊這樣說着，塞西莉還朝唐蘇蘇眨了下眼睛。
一下子便顯得俏皮了幾分，而且并不突兀。
唐蘇蘇忍不住抿唇笑了，“多謝您呢。”
“殿下您要不要考慮占蔔一下呢？”
塞西莉抱起一旁珍藏的水晶球，
“我隐約能感覺到，您的內心現在充滿困惑。
也許我的老夥計能夠幫到您。”
“我該怎麽做？”
唐蘇蘇有點好奇。
“把手放在上面，然後默念你心中所想、所願、所問。”塞西莉道。
唐蘇蘇将手放在水晶球上，想看看能不能得到關于回到現世的信息。
很快，水晶球裏出現一絲灰色的飄絮，灰色越聚越多，幾乎占滿了整顆水晶球，除此之外，就什麽都沒有。
她疑惑地看向旁邊的塞西莉。
“混沌。”塞西莉表情看上去有些震驚，但她很快收斂了起來，朝身邊的少女溫柔道，“
您問的問題，無法預測。
所有的發展軌跡，都遵循你做出的選擇。”
也并沒有想過真的能這麽輕而易舉地得到回家的方法，唐蘇蘇對此也不算失望，只是淡淡地點點頭。
“也許，您能嘗試下詢問別的疑惑。”塞西莉建議道。
這次唐蘇蘇将手放上面，想試試看能不能看到關于自己任務的信息。
水晶球中的灰色褪去，光芒一點點溢出，像是在膨脹。
裏面出現了飄雪，雪花越聚越多，像是在裏面投映出了廣袤的雪川，還有被白雪覆蓋的松樹。
寂靜無聲。
忽地，一只泛着冷光的銀色箭矢卻忽然從松林之中飛射出來，水晶球裏的畫面像是被箭矢刺破一樣開始晃動，轟然碎裂。
雪地碎片消失，又出現了一片深藍色的海，還能感受到從海面投射進來的陽光。
緊接着，一縷柔順如絲緞的長發在深海裏漾過。
唐蘇蘇目不轉睛，這是自己要找的目标人物？
人會生活在水裏？？
忽地，畫面猛然波動起來，那種感覺，就像是偷偷拍攝的隐蔽攝像頭被發現，然後猛地被人掰正。
原本一片碧波的畫面突然被一名高大俊美的男子占據！
雪白的膚，俊美的五官，一雙幽藍色的瞳仁極清極冷，高不可攀冷蔑幽深，像是萬米之下的深海暗潮洶湧，危險至極！
犀利的目光冰冷地直射向她！
還未等唐蘇蘇定眼看清楚，水晶球裏面的畫面卻陡然混亂起來。
然後“咔嚓”一聲，水晶球……裂了。
她尴尬地看向旁邊的塞西莉。
“您不用為此愧疚。”塞西莉接過水晶球，目光溫和，顯得十分平靜。
水晶球的碎裂也在她的意料之中，畢竟眼前的少女，一位真正的神明。
只有神明，才能占蔔出神明的疑問。
而要承受神力的灌注，哪怕她的水晶球接近魔導器級別，也堅持不了多久。
相反，能在最後以為神明占蔔作為收山之作，她相信她的‘老夥計’也十分的開心。
塞西莉嘆道，“這是它的榮幸。
為一位真正的神明占蔔，這是它生命中最璀璨的榮耀。”
占蔔結束後，在塞西莉的熱情招待下，唐蘇蘇和安格吃到肚子撐才和她告別。
“蘇蘇，你等一下。”走到半路上，安格腳步一頓，又急匆匆地跑了回去。
唐蘇蘇以為他有什麽東西落下了，站在原地耐心地看着他飛奔回去。
“安格閣下，你怎麽又回來了？”正在收拾的塞西莉顯得有些吃驚。
安格朝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潔淨的白牙，帶着青年人特有的朝氣蓬勃和陽光帥氣，還有一點點腼腆青澀。
他壓低聲音，磁朗的聲線中隐隐帶着緊張，
“聽說詠月魔女最擅長占蔔。
您能不能替我占蔔一下，蘇蘇和我……”
安格話還沒說完，塞西莉就明白了他的意識。
她搖頭道，“我已很久未做過占蔔之事了……”
安格臉上閃過一縷失望，禮貌道“打擾您了。”準備回去。
“等一下，安格閣下。”塞西莉突然叫住他。
安格回頭，眼中瞬間迸發出希望的火焰。
塞西莉慈祥的目光中帶着憐憫，不太忍心打碎眼前青年的希望，但沉默了幾秒還是開口了。
“安格閣下，我認為，您最好的方式，就是将這份感情埋在心裏。
時光可以沖刷一切，哪怕不能洗去曾經的痕跡，但至少能在上面，留下的新的印痕，掩蓋舊痕。
在未來，您可以擁有一段新的開始，這份感情，并不适合您。”
這已經算是并不委婉的勸退了。
“我由衷地……建議您。”塞西莉道。
安格聞言怔了怔，似乎沒有想到塞西莉會說的這麽直白。
出乎塞西莉意料的是，青年并沒有露出或是失落或是灰敗的表情，反而是極為開朗地一笑，
“謝謝您的建議。
不過，我有自己的選擇。
即使……不會有結果。”
青年彎眸，燦然一笑。
塞西莉目光遠送安格離開後，嘴唇蠕動了幾下，最後和藹地笑了笑，轉身向遮涼處走去。
若有人離得近了，定能聽出她開口所說的是——
“祝你好運，愛神的眷屬。”
“你找到你遺失的物品了嗎？”唐蘇蘇看到安格回來，兩手卻空空，有些好奇。
安格一愣，随後回過神來，笑道，“我沒有遺失物品。
我只是有一個疑問想問問詠月魔女。”
“找到答案了？”
“嗯，答案就在這裏。”青年澄澈碧眸看向身邊的少女，眸光像是愛琴海的陽光一樣溫柔。
唐蘇蘇被盯得有些發毛，悄然後退兩步。
安格下意識地想伸手，手微微動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縮回手。
他目光一轉，臉上突然出現一抹欣喜之色。
唐蘇蘇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那是一個旅行商人，貨攤上有不少讓奇奇怪怪的東西……從奇怪的石頭到面具羊角，應有盡有。
她看着安格欣喜地走上去，連忙跟上。
“這個多少錢？”安格指着貨攤上一件白色假面問道。
這張仿人臉的設計上沒有什麽精美的花紋，只是用粗筆将眼部和嘴部都被塗黑了，顯得有些詭異又吓人。
旅行商人像是愣住了一樣，視線目不轉睛地凝在他身後。
安格發現這一點，移開身子擋在唐蘇蘇前面，
“這樣盯着一位女士，可不是什麽禮貌行為。”
“咳咳，對不起，這位女士真是太美麗了，我去過很多國家，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漂亮的女士。”旅行商人輕咳兩聲，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安格心裏哼了哼。
那是自然！
有誰比游俠走過更多的地方？
就連他也沒見過比蘇蘇更好看的人，更何況是一個旅行商？
“這個黑白面具，多少錢？”安格拿起面具，再次問道。
“一看你就是識貨的人，這個小醜假面只要一個銀幣。”旅行商人笑眯眯道，恢複了奸商本性。
這種粗制濫造的面具算不上精美，實在不值這個價，不過安格懶得跟他讨價還價，直接給了他一個銀幣。
拿到面具，安格轉身給蘇蘇戴上，解釋道，
“現在光明廣場那邊應該有好多人，戴上面具比較方便。”
本來他想用更加透氣的面紗的，誰想到面紗……那麽不管用。
戴了不如不戴。
唐蘇蘇倒是不介意，點了點頭主動将面具帶緊。
她也覺得這張臉就是行走的麻煩源。
沒想到戴面具的竟然是唐蘇蘇，旅行商人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不過他很快地回過神來，開口叫住即将離開的唐蘇蘇和安格，
“等一下！”
“還有什麽事？”安格皺了皺眉看過去。
“實不相瞞，我是以一個金幣的價格收購這張面具的。”旅行商人道。
安格以為他是嫌錢不夠，想要加錢。
還沒等他開口，旅行商人繼續道，
“當時我是從一名落魄貴族手上收購的。
他說這張面具以負面情緒為食，可以幫助絕望之人解決問題三次，我找來的鑒定師當時也鑒定出上面有魔法波動。
所以我當時是用魔法道具的價格收購的。”
一個金幣買一件魔法道具，這個價格并不算虧。
“不過，也許是因為我找的人都不夠絕望吧，等我嘗試找絕望之人實驗時，卻沒有一人成功。”旅行商人笑了笑。
“然後呢？”唐蘇蘇摸了摸臉上的面具，沒想到它還有這種淵源。
“後來我很失望，再去找鑒定師鑒定時，他們都說這只是一件做工粗糙的普通面具，上面沒有一絲魔法波動。”旅行商人繼續道，“我後來猜測。
我可能是被那個落魄貴族騙了。
所以這張假面就這麽一直擺放在我的攤位之中，我不舍得扔，也沒人買，哪怕是降至一個銀幣的價格。”
唐蘇蘇：“……”所以安格成了那個冤大頭？
安格臉上倒沒有出現什麽被宰了的怒氣，他本來就不是為了什麽魔法道具買的。
他看中的是，這張面具……夠醜夠詭異。
至于價格，他并不在意。
高階職階者，都不缺乏錢，更何況他這些年他駐守戈裏亞莫草原邊界，以前積攢的財富都沒揮霍的機會。
而且……
給蘇蘇花錢，傾家蕩産他也願意啊（癡漢臉）（//▽//）
“你本可以不必跟我們說這些。”唐蘇蘇道。
跟他們說這些，不僅不能給他帶來好處，反而可能面臨麻煩。
“是的。”旅行商行了個禮，“但我不願意欺騙您，也不願意您受到傷害。”
這算是整個世界都對自己自帶好感嗎？
唐蘇蘇頭痛，哪怕是有發帶壓制神力，讓她遇到的人不那麽瘋狂，這張被神力改造的臉……還是挺麻煩的。
“傷害？”安格卻捕捉到了旅行商人嘴中的關鍵詞，犀利的視線看過去，“你是什麽意思？”
“當時賣給我面具的落魄貴族說，最多只能對這張面具尋求幫助三次。
若是超過三次……厄運會降臨。”商人繼續道，臉上露出苦笑，“雖然已經确定這面具是個假貨，那個傳說也是假的。
但我覺得我還是有義務告訴您全部實情。”
說完之後，他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不過就算傳聞是真的，我想，像您這樣美麗的人，應該也不會有陷入絕望時使用它的機會吧。
願幸福和歡樂将永遠伴随您。”
“謝謝你的祝福。”唐蘇蘇道。
離開旅行商朝光明廣場走去，安格卻一直有點不安，“蘇蘇，這面具我們還是不要了吧？”
雖然他檢查過了，上面确實沒有魔法波動，但是牽扯到唐蘇蘇，他還是點擔心。
“你不是也檢查了這上面沒有魔法波動嗎？”
她倒是對那個實現願望的功能有點好奇。
“雖然這麽說，但是我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