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染已經走了三天了。
第一天，羅琴初給沈奪打電話，說了那天在日料餐廳的事，把林染誇得天上有地下無，末了叫沈奪把人帶回家吃飯，沈奪沉着嗓說人家去外地了，你想她自己給她打電話。
晚上，沈奪下意識去睡沙發，後來才想起今天家裏就一個人，他卷起鋪蓋卷溜回自己房間，也沒換床單，直接就躺下了。
臉側過去貼了貼柔軟的床單，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洗漱的時候，衛生間裏的紙沒有了，他去拿，一打開櫃子裏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卷紙，紙抽，濕紙巾，大瓶裝的沐浴露和洗發水，甚至還有一瓶他沒見過的男式洗面奶。
不知道林染什麽時候準備的。
想喝水的時候涼水壺是空的，找不到遙控器，衣簍裏的髒衣服也沒有洗，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習慣了家裏的一切都由林染來打理，那個網購回來的色子抱枕唯一的作用僅僅是看電視的時候墊在腰下。
糙日子過慣了，過了幾天精細日子，還回不去了。
他忽然有點郁悶，拿了一卷紙放到衛生間，胡亂洗了把臉，廚房煮好的粥也不想喝了，收拾了一下去上班。
這一天過的很慢，但還是有個聽起來比較好的消息，下面的人送來了新的單子，是個國産古裝電視劇的後期，沒什麽玄幻場景，只需要做些靜态背景，山川河流大瀑布，遠景房子小村鎮什麽的。
時間給的特別緊，國産劇就是這樣，五十集的電視劇三個月拍完，分ABC好幾組，把人當牲口使，後期就更不用說了，預留的時間少得可憐，就算把特效任務分攤給好幾個公司同時進行，大家也常常要熬通宵。
他看了一上午的方案和設計，忙完已經是中午了。
外面那幫人以卷毛為首，訂餐的訂餐，下樓的下樓。
這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沈奪在他那張大辦公椅上轉了兩圈，辦公桌上的幾個屏幕晃得頭疼，他伸手關了顯示器按鈕，撈起桌上的車鑰匙，下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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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漾學校附近的韓式料理店，桌對面的小姑娘正在狼吞虎咽，沈奪耐心等她吃完。
林漾筷子一撂，一抹嘴：“姐夫，你找我到底幹嘛啊？再不說我可要上課去了。我姐說了，逮到我逃課一次，半個月零花錢就沒了。”
沈奪皮笑肉不笑，表情特假，“我不是想着讓你先吃飽飯麽，你姐不在，我得好好照顧你。”
林漾渾身直起雞皮疙瘩，“行了，有事說事，別搞這一套。”
沈奪扯了扯嘴角，“你是你姐帶大的吧？”
林漾：“你咋知道？”
“簡直是個翻版小林染，欠揍的模樣如出一轍。”
林漾翻了個白眼。
沈奪說正事：“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想問問，你姐有沒有男朋友啊。”
林漾：“……”
林漾：“胡說什麽呢你？我姐可是當代傑出女青年，三觀正人品好，怎麽可能出軌？”
沈奪連忙解釋：“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姐跟我結婚之前，有沒有喜歡的人，或者前男友什麽的，有沒有人追她？”
林漾是誰啊，言情狗血小說電視劇看過2000集的人，瞬間明白，賊眉鼠眼的笑：“幹嘛，套我話？”
她很得意：“是不是看我姐太好，有危機感了？我才不告訴你。”
沈奪伸手招服務生過來，又點了很多林漾愛吃的東西，誰知小丫頭油鹽不進：“別白費心機了，我跟我姐那可是一條心，我不把你今天來找我這事告訴她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餐廳電視機裏播着韓劇，林漾看得津津有味，中間插播一條廣告，是個挺大牌的礦泉水，代言人是現如今大火的歌手。
林漾盯着電視，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特花癡地嘟囔一句：“真帥啊。”
沈奪眼神撇過去，一見電視上那人，樂了。
他清了清嗓子，下巴一點：“喜歡他？”
林漾緩緩點了點頭，生怕少看一眼。
沈奪：“我要是給你弄到簽名，你是不是能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
林漾白他一眼：“你可拉倒吧，你認識霍峰？我才不信呢。”
沈奪胸有成竹：“我現在給他打電話，只要你能聽出他聲音。”
“你打啊現在就打，不打不姓沈！”
沈奪拿出手機調出個號碼，撥過去。
電話接通，他按了免提：“峰子，幹嘛呢。”一看就是熟人，昵稱，還不報姓名，顯然對方有他號碼。
霍峰那邊好像人很多，很嘈雜，他找了個安靜的地兒：“我忙死了，你幹嘛？有事說事，沒事挂，我待會給你打回去。”
“沒事，撩個騷。”
霍峰：“滾蛋，我挂了，那邊催了。”
林漾早就聽出來，伸手去搶手機，沈奪舉着胳膊，輕輕松松把手機置于一個她怎樣都拿不到的高度。
林漾都驚呆了：“你怎麽可能認識霍峰？”
沈奪：“大學同學。”
下一秒，林漾噼裏啪啦倒豆子一樣：“我姐母胎solo，沒前男友，一堆人追過她，不知道有沒有喜歡的人——簽名什麽時候給我？可不可以簽衣服上，可不可以把他約出來面基一下？”
沈奪有點無語，“你就這麽把你姐給賣了？”
林漾還想着簽名的事，心不在焉，“那有什麽，沒什麽不能說的，我姐情史極其簡單，還沒我豐富呢，追她的人不少，可她都看不上。”
說完又補充一句：“今天開始咱倆就是自己人了，你可要記得我的好，下次有個同學聚會什麽的我能不能以家屬妹妹的身份參加？”
沈奪：“呃……我盡量。”
第二波叫來的東西陸續上桌，林漾本來都吃飽了，又開始吃上了。
她塞得滿滿一嘴，擡頭瞅了眼沈奪，費勁巴拉的伸出小短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你放心好啦，我姐那人我最清楚，三觀正的不得了，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出軌，你倆有結婚證拴着你怕啥？”
結婚證啊。
呵，呵，呵。
……
星期四這天，卷毛發了封郵件給沈奪，申請下星期一出差橫店，要去劇組進行現場指導。
一般這種現場指導都是特效公司免費附贈的服務，拍攝現場挂綠布的位置，打點，演員部分走位，都要專業人員跟蹤參與，前期準備做不好，會給後期帶來很大麻煩。
沈奪回了郵件，下班後有點不想回家，他去了818。
胡來今兒破天荒不在吧臺，問了調酒小哥哥，說後臺進貨的時候打碎了一箱紅酒，他在那邊處理這事兒呢。沈奪聽了就去後臺找他。
倉庫裏，胡來正在那揉心口：“這是要了我的老命了，整整一箱，不行，心髒病要犯。”
搬酒的小夥今兒有點不舒服，手一抖一箱酒就從貨車上滑下去了，小孩不大，估計都不到二十歲，吓得要命，胡來看他那可憐樣也不忍心罵他，稍微說了幾句就讓他回家休息，還給了點錢讓他把劃傷的手處理一下。
回頭自個在這心疼。
沈奪彎腰探頭研究他的表情：“幹啥呢這是。”
胡來：“別理我，我兒子多少罐奶粉都沒了。”
沈奪聽他說了個大概，也不在意，胡來從小就這樣，嘴硬心軟，所以他這酒吧就算經營得半死不活，工資不高，員工們也願意跟着他。
沈奪四處看了一圈，找了個裝紅酒的木頭箱子搬過來坐在他對面，緊接着嘆了口氣。
胡來瞪他一眼，“您這什麽意思，嫌我不夠倒黴是麽，拐着彎非在我面前嘆氣，我周圍低氣壓負能量全是你帶來的，滾滾滾。”
對面沈奪沒吱聲，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胡來來了興致，“勞駕問下，您這是咋了？”
沈奪：“有點事想不通。”
胡來：“什麽事？說來聽聽，哥們給你分析分析。”
沈奪手撐着膝蓋，腳一下下點地，組織語言，組織了半天不知道怎麽說，憋的又嘆了口氣。
胡來：“你真把我好奇心勾起來了，到底什麽事能讓我們沈大少爺煩成這樣？”
沈奪最後“嘶”了一聲，“就是吧——有這麽個人，見着她的時候，挺煩她，見不着了，又覺得渾身哪哪都不對勁，自己損她損的來勁，聽別人誇她你還挺樂呵，看她身邊站着個異性，你渾身的毛都能炸起來……”
話沒說完，胡來義正言辭打斷他：“你不能這樣。”
沈奪一愣，“啊？”
胡來：“你已經是有家的人了，怎麽還在外面亂搞？可不能瞎整啊，哥們沒得做。”
沈奪恍惚了一下，“你說什麽？”
胡來：“別裝糊塗，你這明擺着喜歡上人家了，你可是剛結婚的人，婚禮都還沒辦，我認識你二十多年了沒發現你是這樣一人啊……”
後面他再說什麽，沈奪已經聽不到了。
怎麽回的家也不大記得。
只是腦子裏反複出現胡來那句話：你喜歡上人家了。
坐在電腦前，先打開了軟件想把小柿子的更新發出去，鼠标點點點的不知怎麽點到郵箱裏了。
看着卷毛那封郵件，上面那個地名。腦子裏不自覺的把它跟另一個地名連在一起。
橫店，南京。
不算遠吧。
撿起桌子上的筆轉來轉去，沒兩下啪嗒一聲掉到桌子上。
沈奪直了直腰，擡手回複了幾個大字——
你別去了，我親自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