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報應不爽
金烏東升西落,日光彈指過。轉眼就到了姜老太太的壽辰這日。
姜天佑以前雖然說起來也有個永昌伯的爵位,但可惜官位品級不高,手中職權有限,所以京中世家貴族也少有與他結交的。但是現在他女兒竟然做了太子良媛,這可是很了不得的事。是以姜老太太的這次壽辰,來了很多人。
難得崔老太太竟然也來了。正被何夫人扶着,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後院走。
姜老太太聽到下人通報,趕忙親自來接,以示重視。
何景明正跟在何夫人身後,看到姜老太太,忙對她行禮,誠懇的說了祝壽的話。
看到姜清婉也在,趕忙的又對她行禮,叫了一聲姜姑娘。擡起頭來的時候一張俊臉微紅。
自那日在靖寧侯府別後,回去之後他竟然會時常想起姜清婉。所以前幾日接到永昌伯府邀他和母親來參加姜老太太壽辰的帖子,他心中歡喜異常,昨兒就開始在想今日要穿什麽衣裳。
是一件淡藍色的圓領袍,腰間系了革帶。看着便是個長身玉立的溫和俊秀公子。
姜清婉對他屈膝行了個禮,點頭微笑,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每次看到何景明,心中總會感慨世事無常。當年那個才十歲大的腼腆孩子,現在竟然長成了這樣出色的一個青年。但自己卻早已是紅顏枯骨了。即便在外人看來她現在不過才十四歲,尚且還是個小姑娘,可她自己總覺得經過了很多事,心境蒼老,再不複以往的那些活潑明媚了。
姜清玉看到何景明的時候卻覺得眼前一亮,繼而也不知道為何,竟然有些害羞起來。
姜老太太這時也在跟崔老太太,何夫人和何景明引見姜清玉,說這是自己排行第二的孫女。
崔老太太和何夫人都是人精,一眼看過來,就知道姜清玉這個姑娘性子浮躁的很。而且想必也是個庶出,臉上神情便都淡淡的。
這若是在以往,姜清玉肯定會不高興,且立刻會在臉上顯現出來,但是現在,她眼中就只有何景明一個人,也顧上不高興的事了。
對何景明屈膝行禮,叫過何公子之後,竟然走過去跟何景明攀談起來。
但何景明原就是個腼腆的人,很少跟姑娘接觸,且很顯然他并不想跟姜清玉有過多接觸,所以姜清玉問的十句話裏面他都未必能回答個一兩句。倒是姜清婉若說什麽話,他便會立時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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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清玉難免就有些氣鼓鼓的,目光狠狠的剜了姜清婉一眼。
因為今兒是姜老太太的壽辰,姜清婉穿戴的也比較喜慶。杏黃色繡芍藥花的緞面褙子,桃紅色的長裙。發髻上簪了赤金點翠鳳凰簪步搖,鬓後還壓了一朵石榴紅色的絹花,正手拿團扇,面帶微笑的坐在姜老太太身邊,看起來很端雅華貴。旁邊好幾位貴婦人過來跟她說話。
但她明明覺得自己今兒打扮的比姜清婉要華貴很多。大紅色織金緞面的褙子,寶藍色的長裙,臉上特意的搽了前幾日剛得的那幾盒好胭脂水粉,手中拿的也是那把檀香扇,但怎麽就沒有貴婦人過來跟她說話呢?
現在竟然連何景明也找了個托辭,不再理會她,一徑往前院去了。
姜清玉惱極,不想再在這裏待,帶着瑞香就氣憤憤的往花園子裏面走。
姜老太太這這時正在跟崔老太太說話:“......怎麽不見大都督今日過來?可是有事?”
崔季陵身份非比尋常,若是他今日能來,這場壽宴肯定會錦上添花。
姜清婉坐的離她們近,也聽到了這句問話,正搖着扇子的手不由的就一頓。
自那日在靖寧侯府心中起了疑問,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當年的事。想來想去,當年她被送入京之後崔季陵竟然會有那麽大的變化,可見她離開的事對他打擊應當還是很大的。而且,當年的那些事她到底也沒有正面問過崔季陵一句,許是旁人在中間挑撥離間......
但是她一直想不出來到底是誰會有這個膽子,而且這樣惡毒的在中間挑撥離間。想要去當面問一問崔季陵那些事,但一來她現在出門不易,二來心中到底還是很猶豫,不敢前去問崔季陵。
若開口,崔季陵肯定會知曉她到底是誰,旁人只怕也會知道。若崔季陵還維護她便罷了,若不維護,她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且不談崔季陵會不會為了抹去當年自己做下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殺了她,她現在算什麽一回事呢?借屍還魂?只怕會被活活燒死。
便猶豫至今,一直沒有痛下決心來。于是現在聽到姜老太太問起崔季陵的事來,便側身傾聽。
就聽到崔老太太在含含糊糊的說道:“他今日原是想要來的,但是公務繁忙,竟是來不了。我臨出門的時候她就托我對你說一聲,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但崔老太太實在不是個會撒謊的人。她這樣含含糊糊的話,還有面上躲躲閃閃的神情,不消說姜老太太這樣精明的人了,想必只要雙眼沒有瞎的人都不會信。
姜老太太便哦了一聲,沒有說話。不過心裏也有點不大高興。
再如何崔季陵身居高位,但崔姜兩家到底是世交,今兒她過壽,崔季陵過來一趟也是很應當的事。哪怕他就只是來給她拜個壽然後立馬就走了,也比現在這樣壓根就不來的好。
也太不尊重人了。
崔老太太也看出她的不高興來,想了想,長嘆一口氣,就低聲的說道:“若是旁人,這話我肯定不會說,但你不是外人,這些家醜對你實說也沒什麽。”
聲音壓的更低了些:“連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前些日子好好兒的,淋了一場大雨回來,整個人看着失魂落魄的。我去見他,他跟我說什麽他原本應當是有一個孩子的,若那孩子還活着,現在也有九歲了,會叫他父親。我想問明白他這到底是什麽意思,他卻不肯跟我明說,只叫我出去,且再不允許我踏入他的書房和卧房一步。我就只聽下人說,自那日之後,他就一直病着,也不思飲食,晚間也不肯好好睡覺,除了處理一應必要的公務,他就只靜坐着發呆。前幾日我偶然在府裏碰到他一次,就見他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我心裏急的跟什麽似的,偏偏一點法子都沒有。你叫人送過去的帖子,我何嘗沒叫人給他送過去?我也盼着他出來走一走也好,身上好歹能沾點人氣兒。但現在他那個樣子,我總覺得這世上再無他會挂礙的東西了。我真擔心......”
說着,就一臉愁容,長籲短嘆的。
姜老太太少不得安慰她幾句,叫她寬心。又問她到底事出何因,為何大都督忽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姜清婉卻無暇去想崔季陵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了。她腦中反反複複的只有兩個字,如炸雷一般響起,震顫着她的心神。
孩子。孩子。若還活着,算起來現在也有九歲了。
她不知道崔季陵已經知曉她當年離開時懷有三個多月身孕的事。實際上,在甘州的時候崔家沒有一個人知道。崔季陵當時離開甘州,更加不會知道。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件事。還是到京城的路上,孫興平見她連日嘔吐高熱不止,叫了個大夫過來給她診治她才知道。
所以崔老太太說的這個孩子,姜清婉理所當然的以為這就是孫映萱當年跟她提起過的,和崔季陵的那個孩子。
枉她這些日子還一直在想當年的事到底有沒有冤枉崔季陵,還想着到底要不要豁出自己的這條命去賭一把,當面去問一問崔季陵那些事......
但是現在看來,既然他和孫映萱的那個孩子是真的,那當年的事,極有可能就是真的。
她上輩子就是死在自己的識人不清和愚蠢上,這輩子差些兒也死在這上面。好在現在她終于知道了。
難掩心中悲痛,就找了個托辭,遠離人群,想要到花園子裏面去透透氣。
所以就沒有聽到她走後,崔老太太繼續在跟姜老太太低語:“......聽他話裏的那意思,那孩子,應當是我那個兒媳婦的。但我當時竟然壓根就不知道她懷了身孕。”
若知道,她哪裏還會提讓崔季陵納孫映萱為妾的事?也不會在崔季陵拒絕此事,離開甘州去京城的那段時間裏越發的苛待姜清婉了。姜清婉後來也許就不會離開......
那她現在也是做祖母的人了。而且那孩子說不定就會是個男孩子,崔家也就有後了。
想到這裏,崔老太太心中就很黯然起來。
頭一次,很後悔當初那樣的對待姜清婉。若不然,現在崔季陵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姜老太太就柔聲細語的安慰她。只是才安慰了幾句,忽然就見有個小丫鬟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一臉的焦急:“老太太,您,您快去看看二姑娘。她的臉,她的臉......”
當着堂屋裏這麽多的女眷的面,這個丫鬟做事說話竟然這般的不穩重,姜老太太很覺得丢了面子。不過女孩兒家,一張臉可是很重要的,她肯定也很關心。
就叫了那個小丫鬟過來,叫她輕聲的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二姑娘的臉怎麽了?
就聽那個小丫鬟驚慌失措的說道:“奴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就看到二姑娘臉上忽然起了很多紅點子。二姑娘還說刺癢難當,忍不住的就用手去抓。結果越抓越癢,現在,現在她一張臉都抓破皮了,都快要破相了。瑞香姐姐見了害怕,就叫我趕緊過來對老太太您說一聲,請個大夫過來給二姑娘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