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夫妻之實
當年他們兩個人也是兩情相悅的。知道父親有意将她許配給卞玉成後,崔季陵就上門求親。
那個時候他雖然是個舉人,但家境貧寒,父親自然不會同意,當場就拒絕了。回到內院還大聲的責罵她,說她不知廉恥,竟然私下同個外男往來。繼母也在一旁幫腔。
正罵着,就見有個丫鬟急匆匆的進來禀報,說是剛剛前來求親的那個年輕人沒有走,而是一直跪在門前,懇求老爺能将大小姐許配給他。
姜清婉知道崔季陵雖然面上看着溫和,但其實性子很高傲。沒想到現在他竟然會跪在外面.......
心中當時就很感動。父親卻越發的大怒起來,說道:“讓他跪。就算他跪死在我姜家的門前,我也絕對不會将女兒嫁給他。”
又吩咐丫鬟将她送回屋裏看管,不允許出門一步,然後就氣沖沖的甩袖離開。
入夜就下起了大雨。因為是盛夏,還伴随着電閃雷鳴。
她擔心崔季陵,悄悄的叫自己的丫鬟到外面去看一看。丫鬟回來告訴她,說崔公子還在那裏跪着。
下了一夜的大雨,他就在大雨中跪了一夜。次日大雨雖然漸歇,但依然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
他就這樣在雨裏跪了三天,最後還是崔老太太和崔華蘭趕過來,他體力不支,暈倒之後被她們兩個人叫人給擡回去了。
自己也躲在屋裏擔心的哭了三天。後來到底趁着看管她的人不注意,趁着天黑,偷偷的跑出家門去看望崔季陵。
崔家是朝南的三間茅草房。中間那間做了廳堂,左右兩邊各住着崔老太太和崔華蘭。院子裏的左手邊另外搭建了一間較大的茅草房,給崔季陵做了卧房和書房。
院牆低矮,很容易的就能攀爬進去。不過崔季陵的房門是關着的,她隔窗輕聲的叫了他好幾聲,才見他走過來開門。
一開門,她就撲到了他的懷裏去。就覺他渾身滾燙如火。擡手去摸他的額頭和臉頰,也是滾燙的。這才知道他竟然發燒了。
肯定是在大雨裏跪了三天三夜的緣故。
她當時只心疼的不住的流眼淚。扶着他躺到床邊去,倒水來給她喝。堅定的說這輩子非他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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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知羞恥的脫了衣裙,要自薦枕席。
崔季陵當時不同意,很嚴肅的說一定要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決不能這樣的委屈她。還叫她快回去,等他病好了會再去求她父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父親看到我的誠心,一定會同意将你嫁給我。
猶記得自己當時就哭了:“來不及了。再過幾日父親就要将我嫁進卞家了,到時我就是成哥哥的妻子。你想看到我成為別人的妻子?而且我知道我父親的性子,他是很頑固的一個人,說不要我嫁你,那就絕對不會讓我嫁你。便是你跪死在他面前都是沒有用的。”
當時的崔季陵是肯定不願意她成為別人的妻子。但礙于父親不同意,也不知道如何才好。唯有痛苦的一直說自己沒用。沒有權勢,沒有富貴,什麽都沒有。若不然,想要跟她的父親求娶她也不會這樣的艱難。
自己那個時候倒是行動果敢的很,脫衣解帶,就躺到了他的懷中去,摟着他的脖子一直叫他。
到底是還在病中的人,自制力比平常要差很多。而且這樣的溫香軟玉在懷,還是自己心愛的姑娘,不是人人都能做柳下惠的。
兩個人有了夫妻之實。
好在她是趁黑過來的,崔季陵住的屋子又是單獨的,倒是沒有人察覺到。
想起這些往事,姜清婉低頭苦笑,拿起炕桌上的蓋碗慢慢的喝了一口茶。
上輩子的那個自己,如父親所說,倒确實是不知廉恥的很。
屋外的雨下的越發的大了,噼裏啪啦的打在屋頂上。小心的将旁側的雕花窗子推開一條縫,能看到外面淡淡的雨霧。廊檐下的燭火被風吹着,時明時滅的。
那夜的風也很大,呼嘯着從屋頂卷過去。不過躺在心愛之人的懷裏,哪怕外面有再大的風,心裏也還是覺得甜蜜。
次日她就主動的梳了婦人發髻,想要從此留在崔家,再也不回去。不過崔季陵卻堅持一定要同她回家見父親,說決不能這樣的委屈她。
她擔心父親會責罰崔季陵,就不同意回去。但崔季陵堅持,不能讓她這樣沒名沒分的跟着他,一定要兩個人回去給父親磕頭,求得他的同意,然後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将她娶回家。
到了家,她和崔季陵兩個人雙雙的跪在父親的面前。
還記得當時崔季陵一臉鄭重的對父親承諾:“父親放心,我這輩子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婉婉,絕對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父親沉着一張臉,語氣很不好:“誰給你膽子叫我父親的?滾出去。”
她不忍崔季陵受這樣的侮辱,便說道:“父親,我和他,昨夜已經行了夫妻之事了。”
父親先是震驚,過後就氣的要死,叫人拿了棍子過來要打她。被崔季陵沖過來護住了。還說:“您要打就打我。都是我的錯,與婉婉無關。”
父親當時就氣的扔下了手裏的棍子,一副睚眦欲裂的樣子。繼母也在一旁撺掇,最後父親就指着她氣道:“你做出這樣有辱家風,不顧廉恥的事來,我姜家實在是容不得你。我也只當我沒有生過你這個女兒,往後你再不要過來見我了。”
竟是要同她斷絕關系。
雖然這幾年在繼母的撺掇下父親對她也不怎麽關心,但至少衣食上是從來不缺她的。聽到父親這樣說,她心裏也難受,立刻就哭了起來。
但父親顯然是鐵了心的不認她這個女兒。最後她只得和崔季陵一起對着父親磕了三個響頭,就算是拜別了。
然後崔季陵扶了她起來,見她哭的走不動路,就背她回去。一路上還哄着她,說會一輩子對她好,一輩子都護着她,絕對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還說做父母的哪有不愛子女的?你父親現在只是在氣頭上,等過些時候父親消氣了,他會再過來給他請罪,到時你父親肯定會原諒你。還說他會努力上進,讓她衣錦歸家,她父親肯定會重新接納他們兩個人的。
當時她哭的很傷心。趴在他的背上,哭的抽抽噎噎的,後來不曉得什麽時候竟然睡着了。淚水濕透了他的後背。
過後幾日,崔季陵不顧崔老太太的反對,堅持給兩個人辦了親事,請了周邊所有相識的人。倒也是風風光光的,很隆重。
大紅嫁衣,能置辦得起的所有的首飾,給她他所有能給到的。即便這樣,新婚之夜他依然一臉慚愧的同她說委屈她了。但往後他會竭盡所能給她這世上所有最好的東西。還說在他心中,她值得這世間所有最好的東西。
不過當時她是不覺得委屈的,心裏反倒覺得很幸福。
那個時候她是真的全身心的相信他,他說什麽她都信。也什麽都願意給他,心都願意給他。
但是這個自己全身心相信的人,最後卻将她推到了那樣的一個境地。
綠羅和紅藥掀開簾子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姜清婉坐在臨窗的木炕上。正偏着頭,目光怔怔的望着旁邊的雕花窗子。
綠羅提了熱水走上前,叫了一聲姑娘。待姜清婉遽然轉過頭來的時候,就驚訝的發現她臉上有很明顯的淚痕。
綠羅和紅藥見了,都吓了一大跳。
紅藥嘴快,忙問道:“姑娘,您這是怎麽了?”
姑娘平常看着都是很沉靜的一個人,就仿似泰山崩于前也會面不改色一般。但現在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她竟然一個人坐在這裏哭?
姜清婉回過神來,就擡手擦去了面頰上的淚水,唇角微牽,勉強的扯出了一個淺笑來:“沒怎麽。是剛剛被碗裏的熱氣給熏到了。”
就叫她們兩個人倒水服侍她洗漱。
紅藥還想再問,卻被綠羅扯了扯袖子。
姑娘的這句話肯定只是個借口。但她肯定是不想将自己傷心的事告訴她們兩個人知道,所以還是有點眼色,不要多問的好。
想一想姑娘雖然是嫡出的,明面上是尊貴,但是府裏誰不知道老爺只寵着孟姨奶奶和二姑娘,五少爺?若不是靠着老太太,姑娘在這永昌伯府裏的日子也難過。
也怪不得她雖然面上看着沉靜,但其實內裏肯定會有很多傷心事的。
就和紅藥去倒水,服侍姜清婉洗漱。
待洗漱好,又服侍姜清婉上床歇息。問明不要人守夜之後,兩個人這才吹熄屋裏的燭火,輕手輕腳的走出屋。
外面的雨還在下着,淅淅瀝瀝的雨聲不停。姜清婉一晚上也沒有怎麽睡好,至雞鳴過第二遍才模模糊糊的睡着。
次早醒來,梳洗好就去上房給姜老太太請安。
姜清萱已經先到了,正坐在椅中和老太太閑話。有丫鬟拿了杏仁甜茶過來,也給她上了一碗。
姜老太太生病的那幾日,姜清萱在病榻前殷勤服侍,現在姜老太太心中也确實很喜歡她。昨兒帶了她一同去靖寧侯府,現在也讓她喝杏仁甜茶。
看來入宮的人選姜老太太心裏已經有了數了。
不過這樣也好。姜清玉看着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進了宮只會惹禍。而姜清萱是個柔婉的人,現在看來人也聰明,進了宮說不定就會有什麽大作為。至少不會惹事。
姜清婉現在畢竟是永昌伯府的姑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心裏也是盼着永昌伯府好的。
走上前對姜老太太請了安,又對着姜清萱行禮,笑着問候:“大姐姐早。”
姜清萱起身回了禮,也笑道:“三妹妹早。”
一起坐下來。桃葉也給姜清婉端了一碗杏仁甜茶來。祖孫三個人一面喝甜茶,一面閑話。等到其他的人都過來請安了,就叫丫鬟放桌擺放。
飯後又說了會兒話,就見桃枝進來通報:“老太太,何媽媽來了。就在外面侯着。”
何媽媽就是上次姜老太太叫她去尋摸一個合适的年輕姑娘,好給姜天佑納一房妾室的媒婆。現在隔了這半個月她才過來,想必是已經尋到了合适的姑娘。
姜老太太聽了,就忙叫桃枝:“将她叫進來。”
桃枝應了一聲是,轉過身出去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又進來了,身後就跟着何媽媽。
何媽媽上前來對姜老太太屈膝行了禮,問了安。姜老太太叫她坐,然後就問道:“上次我托你的那件事,你尋訪的如何了?”
就見何媽媽笑道:“自然是尋訪到合适的了。不然老身也沒有臉來見老太太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