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哎呀呀, 小吳？”王董适時打開門, 看見聞桃時，雙眼驀地一亮：“哎呀，還真是個小姑娘。”
“王董。”聞桃客氣喊了一聲。
“哎，快來來, 進來坐進來坐。”王董将門大開，裏頭一覽無餘，包括低調奢華的裝修風格, 以及正聞香品酒的大腹便便之人。
“王董, 您還有客人在，我還是待會兒帶聞桃來吧。”吳哥瞟到屋中人，面色略露不悅，便要帶聞桃離開。
聞桃自然無所謂，反正她見也見到王董, 任務算是完成了吧。
“沒事兒, 張老板也不是外人。這些年如果不是張老板，咱們龍牙也不會堅持到現在，小吳啊，你明白的吧？”王董說這句話時，皮笑肉不笑。聞桃雖不發言, 但已經将吳哥與王董的神色盡收眼底。
讓她奇怪之處在于，吳哥臉色很難看。
沉默幾瞬，吳哥忽然笑了出來：“王董，我明白, 您想必心裏也跟明鏡似的。我阻止不了，但您也得清楚後果。”
“呵呵，見外了吧，小吳，我怎麽會不明白呢，我這是為了咱們龍牙好，為了聞桃好。”王董朝聞桃招招手：“來，小桃，我給你介紹一個人認識，是支撐咱們龍牙這些年走過的大贊助商，張老板。”
進辦公室前，聞桃回頭看了眼吳哥。
吳哥似還在神游狀态，這與他平時不太相符。
平時莫不是規規矩矩一心撲在工作，甚少有走神發呆的時候。
“王董啊，這就是你跟我說的今年的黑馬啊？”張老板點了根煙，那肚子上的肉或許能繞地球三圈，鼓了出來，将襯衫都崩出好幾層。
“是啊，張老板，今天也是巧，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聞桃過來，這就是張老板。”
張老板坐在沙發上，見人來了也不禮貌性的站起來表達友好，反而惬意的翹着二郎腿，點着煙品着酒。
看着聞桃的那雙眼睛，小而發着賊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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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桃微微蹙眉，沒想喊他。
王董連忙給吳哥打眼色，示意他緩和緩和，卻沒想吳哥全當看不見。
“喲。你們龍牙什麽時候還有這麽漂亮的女隊員了。哈哈哈，這是陽太盛，要來個陰降降火氣了嗎？可別火氣沒降下去，反倒燒的更旺了啊哈哈。”張老板自己給自己說的大笑起來，吳哥與聞桃皆不懂他自以為的玩笑。
王董倒是尴尬的跟着笑了幾聲。
“小美女，聽說你最近風頭很盛啊，人氣極高？”張老板上下打量着聞桃，吸了口煙，吐出煙霧：“你說你，這麽漂亮的一個小姑娘，打什麽游戲呀。聽我的，這女人啊，這輩子別總想着靠自己，多累，找個靠譜的男人得了，能享一輩子清福。”
“張老板。”吳哥忽然出聲，不動聲色站在聞桃面前：“如今時間緊急，沒多久就要總決賽了，聞桃我就先帶回去，既然王董你們還在忙，我們也不好打擾，聞桃，走吧。”
“恩。”聞桃點頭。
王董本想說好，忽見張老板那肥碩的身軀忽然靈活了些，起身一把抓住聞桃手腕。
聞桃一驚，怒：“你幹什麽？”
“哎，不幹什麽，不幹什麽，別急着走啊，過來坐會兒，咱們聊聊總決賽，聊聊戰隊，聊聊未來嘛。”張老板眯着眼睛說。
“這。”王董也吃了一驚，沒料到張老板如此大膽。
這動作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意欲何為，聞桃年輕漂亮，最是這些有錢人鐘愛的主兒。
吳哥眉頭一蹙，臉色青黑，捏緊拳頭。
他欲出手，肩膀卻忽然被按住。
側頭，王董站在他身邊，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小美女，我是唯一在你們戰隊快要關門大吉時，還給你們支撐的贊助商。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要感激我，沒有我，就沒有龍牙，也沒有你們的現在。說句不中聽的，這龍牙，有一半，都屬于我。坐這，咱們好好聊聊，咱們第一次見面，還是深入了解一下比較好。”
聞桃手腕被握，只覺得那肥大的手宛如一團豬油浸着自己，實在惡心的想吐。
她一點兒也不客氣道：“能把你這豬蹄子拿走嗎？”
“聞桃！”王董怒斥。
吳哥也一急：“說什麽呢！”
“放開。”聞桃小小一人，穿着龍牙隊服，清瘦的仿佛風一吹就能倒，可倔強又叛逆的氣質使她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無形的壓力。
此時，她面色不悅的斜睨着張老板，竟然能看的人想退縮幾分。
張老板就是個土財主，老一輩留下豐厚的資産，又天降橫財賺了個盆滿缽滿，橫的沒邊，最喜歡欺軟怕硬，欺負無權無勢之人。龍牙确實得他照顧多年，所以王董一直對他尊敬有加，對他提出的要求能滿足則滿足。
可聞桃不同。
雖是個普通人，可她偏生就是不知道“順從”二字怎麽寫。
張老板被聞桃這一聲呵斥，弄的愣住，手勁一消，聞桃立刻撤出。
“反了你！”張老板怒極，還沒人敢如此忤逆過他，尤其是女人！
女人，難道不是只用錢就可以擺平，就可以想讓她們做什麽就做什麽嗎？！
一時氣急，一個巴掌朝着聞桃就甩了過去。
王董驚愕，吳哥驚慌。
眼看着巴掌上臉，聞桃迅速抓住臺上酒瓶，一把拍上了朝她襲來的手掌。
待旁人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就見那紅葡萄酒混着血，轟一聲灑的到處都是。玻璃破碎聲哐哐啷啷，伴随着張老板的痛苦哀嚎。
這還不夠，聞桃手持鋒利碎片，抵着張老板厚達幾層的脖子：“滾。”
王董與吳哥呆在原地，這一地鮮紅也不知是酒還是血。
吳哥見聞桃先行走出屋子，回頭看了眼捏着手掌滿地滾的張老板，唇抿的很緊，眼底暴風肆虐，似乎即将成型。
“你走。”王董攔住吳哥，對他小聲說：“別在這時犯糊塗，你說過，一切以龍牙為首。”
吳哥眼眶中泛着鮮紅血絲，深呼好幾口氣，忽然笑了出來。
“王董。您說的對。”
鞠躬，他離開這裏。
聞桃走在前面，吳哥在後面喊她：“聞桃，聞桃。”
聞桃停步，回頭看他。
“你受傷了嗎？”吳哥問。
“我沒事。”聞桃拍了拍手，又道：“謝了啊。”
“恩？”吳哥不知她謝自己什麽。
“我知道你一開始想帶我離開，只是沒走成，你知道裏頭那胖子是個什麽玩意兒，但是不想讓我被他看見。”手心裏還留有黏膩的葡萄酒，不太舒服。
“呵呵，你倒是看得明白。”吳哥也沒否認。
“你看見他時，臉色明顯變了。不僅你認識他，他或許還給你留下了什麽不好的回憶。當然，我對你的事一點也不好奇，我只是有些詫異你今天的做法。”聞桃說。
“哦？你認為我應該是什麽樣的？”吳哥問。
“你？應該把我騙進去，和他們同流合污，讨金主爸爸歡心。”聞桃說：“這才像你的作風，畢竟你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上一次你帶我去的晚宴，恐怕也只是想利用我吧。”
吳哥低頭笑了笑：“你人小，心到是不小。”
“說的沒錯，這才是我。如果今天不是張老板，我确實會視而不見，不僅如此，還會給你下套。”
聞桃冷笑一聲：“你們龍牙，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你不要以為所有戰隊都純白的跟一張紙一樣，這幾年電競行業如此吃香，多少電競選手擠破頭了想鑽進來，多少人想獲得代言的機會，首發的機會，宣傳的機會。這些都是戰隊在後面運作，戰隊的後面，是資本。張老板今天對你做的事，別覺得奇怪，以後你還會遇到更多。我只是把你領進門，該怎麽選擇，還是由你自己。”
“吳哥，你是怎麽把這麽無恥的事說的如此正經？”聞桃只覺得好笑。
吳哥未答，只笑了笑。
你還太小，也太單純。
這個世界不是你想的那麽美好，你現在擁有的，是你的實力為你帶來的一切。可有時候，實力，與運氣，都不能陪你走到最後，更不會為你以後鋪路。純粹固好，但這個世界太複雜，要想力争鳌頭，必少不了妥協與付出。
吳哥唇角笑容苦澀，一閃而過。
站在樓梯口朝聞桃擺手：“你的性子啊，收斂點吧。”
手裹在隊服袖子裏，聞桃頭也不回的擺了擺，長袖直晃蕩。
眼看着聞桃身影消失，吳哥在走廊站了許久。
點了根煙，夾在指尖，望着猩紅光影明起明滅，倒了一口也沒吸。
他想起張老板說的那句話：
“這女人啊，這輩子別總想着靠自己，多累，找個靠譜的男人得了，能享一輩子清福。”
是嗎。
是吧，呵呵。
聞桃很煩躁。
坐在休息室裏，連喝了一大杯水。
坦白說，龍牙讓她失望了。
不知是龍牙的問題，她的問題，還是圈子的問題。
是她沒有适應這個社會嗎？還是她太天真，把一切想的太簡單，太美好。
像今天這種事，她以後還要面對多少。
龍牙。
微博熱搜那件事，今天這件事，都在聞桃心中大打折扣。
她答應過趙華爍，要給他一個答複，給她時間。是因為那時，她對龍牙還抱有一絲希望。
此時，她心裏也很複雜。
隊長很好，隊友很好，和他們在一起很開心。
吳哥……說不準，時好時壞。
但老板與贊助商，則一言難盡。
抱着雙膝，埋着頭，像個無助的孩子。
“篤篤篤。”敲門聲。
聞桃迷茫的睜眼擡頭，眼中還有淡淡霧氣。
程幻站在門口，喝着飲料看她：“小桃子，怎麽了？”
“沒。”聞桃搖頭。
“你不是和吳哥去見老板了嗎？”他說。
“恩。去了。”
“去了怎麽一副愁容滿面的樣子，老板對你不好？”
“不是。”聞桃搖頭。
“你狀态不對啊。給你，喝一口。”程幻把飲料遞給她：“喝點兒甜的，心情會好點。”
聞桃搖頭：“不喝。”
“喝點兒。”程幻坐她旁邊，執意要讓她喝一口，緩解緩解心情。
聞桃實在被他弄的沒辦法：“我不喝別人喝過的東西，別給我塞了。”她這一聲小吼而出，語氣不太妙。
程幻手一頓，默默收回飲料。
“小桃子。我是隊長，我們都把你當做妹妹來看，有任何不開心，煩心的事你都可以跟我們任何人說。我們不希望你在這裏待的不開心。”
“你是男生，你不懂。”聞桃扭過頭。
反正又沒人騷擾你，也不需要替男朋友擔心。
程幻一聽，一愣，恍然大悟：“哦！我懂了！”
這還什麽都沒說呢。聞桃轉過去看他：“你懂什麽了懂，我說什麽了？”
程幻忙道：“怪我怪我，不該給你喝飲料的，你是不是來事兒了？所以心情不好？沒事兒，這我還真挺懂的，我前女友，前前女友，前前前女友每次來事兒都會肚子痛，心情還差，我已經有妙招了，你等等我，我給你弄熱水來。”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啊。
聞桃拉住起身的程幻：“哎不是不是啊。”
“隊長。”她問：“你跟我說說龍牙吧。”
“龍牙？你問這個幹什麽？”
“沒什麽。”聞桃搖搖頭：“我就是有點不确定。”
“怎麽了？”
“或許，龍牙并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好。”
“傻丫頭。”程幻拍她腦袋：“這世上哪有什麽完美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事，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你今天或許見到了龍牙不為人知的一面，但，那是你沒有見到它以前的千瘡百孔，殘破不堪。如果你見過，那你會覺得現在就是天堂。”
程幻敲了敲她腦門：“你啊，還是太小。”
聞桃沒吱聲，她不否認。
“為龍牙受過委屈，吃過苦的人不在少數。我，吳哥，王董，甚至所有隊員。都為了這個隊伍在不斷付出。最開始成立戰隊時，哪有這麽好的房子，就在網吧包了個小包間，每天吃方便面，喝自來水。王董整天在外面跑，點頭哈腰。吳哥也是，不，吳哥更慘，因為他當時還有女朋友，他要一個人養兩個人，他承受的壓力比我們都大。我們被人趕過，去參加比賽，被對方嘲笑過，甚至不讓進場，被對方粉絲扔雞蛋，灑顏料。後來有了一點起色，網絡上也多是黑子，将我們噴的一文不值。”
“我們沒有隊服，就自己做。沒有贊助商，就住最破的房子，用最爛的設備。可沒有一個人怨聲載道，因為我們都渴望更大的賽場，渴望能贏，渴望冠軍。”
程幻笑了笑。
他說：“你無法想象我們為這個戰隊付出了多少，我只是很簡單的概括。對了，中途有一個大老板投了錢，成了我們大股東，我們原本以為好日子到頭了，卻沒想到對方買我們跟玩兒一樣，根本沒打算好好經營。不過還好，畢竟有資金進賬，幫我們緩過了第一次危機。也是有那一次資金的支撐，才讓我們等到了第二位贊助商。”
聞桃問：“是那個叫張老板的嗎？”
程幻詫異：“你見過他？他沒對你做什麽吧？”
果然，聞桃眯了眯眼睛。
程幻緊張的連忙看她身體，生怕有什麽不對勁。
他忽然停下動作：“我懂了。”
“呵，你懂什麽？”聞桃笑了笑。
“因為他，所以你現在心情不好，對龍牙産生懷疑了是嗎？”程幻說。
聞桃沒有否認，只是笑笑。
“那個男人，是個人渣，但是個錢簍子。對龍牙來說，需要他的錢，可我們都極其厭惡那個人。”程幻捏緊拳頭：“要和他合作，是王董一力争取，而我們又舍不得這個一手成立的戰隊。”
聞桃聽他說，沒吭聲。
“所以，我才想拿到冠軍，想為龍牙多做些什麽，讓別人都看到我們。IAK光芒太甚，雖生不逢時，可我從來不懼。”程幻張開五指：“不論如何，冠軍，永遠是我們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