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喬病了兩三日，燒慢慢退了，她靠在床頭，握着手機躊躇片刻，還是給程楓打了個電話，當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宋喬。 ”
她的眼淚快掉下來，她怕自己一開口，就哭出來，她沒出聲，他又喚了聲，“宋喬，你怎麽了？”
半天，她磕磕巴巴，“程楓，你……..你真的愛我嗎？”
他的聲音傳來，些許不耐，“宋喬，我最近公司很忙，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很無聊。”
她剛想說，那頭電話已經挂斷，宋喬拿着手機呆愣，裏面嘟嘟聲。
又過了兩天，宋喬病愈，程楓沒聯系她，宋喬不死心，去程楓租住的房子找他，程楓跟朋友陳志民合租一幢樓房的五樓一間兩室一廳的房屋。
宋喬上樓時，腿軟，腳步越來越沉重，程楓給宋喬配了把鑰匙，方便她出入，宋喬拿鑰匙打開門，靜悄悄的，西屋門關着，好像沒人，跟程楓合租的陳志民不在家。
宋喬進東間屋，西間屋是陳志民住，程楓住東間，屋裏整潔幹淨，看似不像是一個大男生住的，程楓有潔癖，他的東西擺放整齊。
宋喬看着屋裏熟悉的一切，曾經的美好蒙上一絲苦澀，她走到東窗下唯一一張電腦桌前，手放在小腹上，猶豫下，從兜裏掏出那張紙片，放在顯眼的地方，程楓一眼就能看見，窗子半敞開，微風吹入，涼涼的，像她的心。
她沒有勇氣當面跟他說，她保有最後那一點可憐的自尊。
宋喬帶上門，走了。
從程楓家裏出來，她心裏像壓着一塊大石頭，那塊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她大病初愈，身體虛弱，走到路邊小花園長椅上坐下，兩個少婦推着兒童車經過，小孩子活潑可愛，宋喬羨慕，她渴望有一個家。
晚上，臨睡前，她猜測他已經看見那張醫院診斷，盡管不抱什麽希望，她還是有一絲期盼，接下來，漫長的等待，一天比一年難熬，第五天，程楓還沒打電話來，她堪堪絕望。
她拿起床頭圓鏡，鏡子裏她消瘦的錐子臉，整張臉，就看見一雙空洞的大眼睛，這幾天煎熬，她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現在幡然悔悟是否太晚了點，她從來沒有像現在深切地體會到貞操的重要清末少帥。
這是她這輩子記憶裏最難忘的一段日子，以後，過去多年，她仍然清晰地記得當時的情形，她恨這個男人，恨這個有眼無珠的男人。
事已至此，宋喬已經沒有別的選擇，她發了個短信，一句話，“結婚還是分手，你選一個！”
程楓沒回短信，連一通電話都沒有，宋喬徹底絕望，沉默無疑默認分手。
a市醫院，婦産科走廊裏，一個年輕身形瘦弱女孩，腳步踉跄，眼前一黑，朝地上滑去，一個年輕男人正巧經過，一回頭看見，錯愕，幾步上前，扶起她，“姑娘，你怎麽了？”
他擡頭看一眼，走廊上方高懸婦産科的牌子，瞬間便明白了。
陌生的男人，俊朗的臉，黑色襯衫，得體的長褲恰到好處地突顯出健碩的體格及修長有力的雙腿，宋喬掙紮站起來，他扶着她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
宋喬弱弱的聲兒：“謝謝你！”
男人關心地道；“我送你回去吧！”這個姑娘臉色像一張白紙，毫無血色，他不由擔心。
宋喬搖搖頭，“不用，謝謝！”
男人似乎有急事，“那你坐一會。”便匆匆走了。
男人走到電梯口，回頭望一眼這個姑娘，姑娘的頭軟軟地垂下，是那樣無助。
電梯門開了，男人進了電梯，還想着方才的姑娘，真是有緣，城市這麽大，兩次遇見。
宋喬耳邊回蕩醫生的話，“你貧血很厲害，現在不适合做人流手術，你的家人怎麽沒陪你來。”
沒有家人，宋喬孤零零活在這個世界，有親生父親，對她冷漠如陌生人，母親從小離開她，母女感情淡漠，男友，一出事，瞬間變路人甲，不肯為所謂一時不慎買單。
這陣子宋喬一直住在家裏，她繼母說什麽難聽的話，她充耳不聞，宋喬面臨艱難選擇，打掉胎兒，醫生不同意給她做流産手術，生下來，家裏顯然住不下去，拖着個孩子，沒法出去工作，孩子懂事後，容易産生心理問題，要忍受世人歧視和白眼、刻薄的閑言閑語。
宋喬無奈之下，打電話給小學同學楊依依，她跟楊依依從小學到中學都是死黨，上大學也沒斷了聯系，楊依依的母親是一家市醫院的內科大夫。
兩人在離家不遠小時候經常去玩的一個體育場見面，兩個人坐在水泥臺階上，楊依依劈頭就問；“宋喬，你怎麽搞的，這樣不小心？”楊依依電話裏聽宋喬說懷孕了，很吃驚。
宋喬欲哭，“就一次，那個用完了，我沒想到出事，要是早知道，打死我都不能答應他。”宋喬懊悔。
“程楓呢？他怎麽說？”楊依依自然反應。
“我們分手了。”宋喬沮喪地垂頭，小聲道。
“什麽，分手了？你懷孕他躲了？縮頭烏龜。”楊依依不敢置信，前陣子看宋喬一副幸福的樣子，怎麽沒想到今日的結局。
“我們有半個月沒見面了，他不打算現在結婚。”宋喬實話實說。
“不想結婚？他痛快了，你怎麽辦？”楊依依心裏罵，怎麽以前就沒看出來這個人渣。
“我想打掉孩子，醫生說我貧血很厲害，不适合做流産手術，醫院不願意承擔這個風險第一政妻。”宋喬愁眉苦臉地說。
楊依依看着宋喬蒼白的一張臉，心疼地道；“都是你繼母心眼壞，對你不好，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
楊依依了解宋喬家庭情況，宋喬也不瞞着她，小時候，她繼母把好吃的都留給親生女兒，宋喬吃的清湯寡水，沒有一點營養，宋喬上大學費用，她生母資助一部分，剩下的都是自己課餘打工掙錢，宋喬平常寒暑假兼職做家教，掙錢都填補給程楓，程楓家是三線城市，父母都是工人，下崗職工，家境不富裕。
宋喬擡頭，懇求地眼神望着楊依依，“你母親在醫院，能不能幫我找個熟人，做流産手術。”
楊依依為難，看宋喬可憐巴巴的樣子，“我回家問問我媽，不過我媽你也知道，古板正統，講個醫德什麽的，要是婦産科大夫說你不能做手術，多半我媽不會幫這個忙。”
楊依依看宋喬失望，不忍心，出主意道；“我看你還是去找程楓，他不能提上褲子不認賬，孩子是他的，怎麽說他也不能不聞不問。”
宋喬眼中流露出一絲倔強，“我找他，要手術費？還是逼着他跟我結婚？”苦笑搖頭，她都做不到。
楊依依不說話了，是啊，逼着程楓娶宋喬，程楓心不甘情不願，以後婚姻要是出問題，宋喬本來命運多舛，從小父母離異，沒有家庭溫暖，看程楓現在的态度，婚後萬一不幸福，宋喬這一生不是太倒黴了。
兩人枯坐，想不出什麽主意，這時，楊依依的母親打電話來說有事讓她回去，宋喬催促道；“你媽讓你回家，說不定有什麽要緊事，別耽誤了，我的事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你還是先回去吧！”
楊依依煩惱地道：“我媽找我，能有什麽正經事，還不是給我介紹對象。”
宋喬幾次催促她，楊依依站起身，“好吧！那我先回去，把你的事問問我媽，看我媽怎麽說。”
楊依依晚間打電話來時，宋喬正在廚房洗碗，看是楊依依的電話，忙擦把手，跑去房間裏，關上門，楊依依道；“宋喬，我媽不同意，說你這種情況有危險，還是別做了，萬一……..”楊依依不敢說下去。
宋喬沒說話，她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醫生不會拿患者的性命當兒戲。
“宋喬，你還好吧？我們還是在想想別的辦法。”楊依依安慰她道。
宋喬沉默，還能有什麽辦法，撂下電話，聽廚房裏繼母的聲，“人又跑哪去了，幹點活就偷懶。”
宋喬抓起外套，往外走，耿淑娴聽見屋裏門聲，走出來，看見她在門口換鞋，問：“你碗洗了一半，仍在哪裏不管了？”
宋喬沒搭理她，砰地一聲關上門，她繼母厭煩的聲音隔在門裏。
宋喬第三次遇見王文凱，不能不說緣分不淺，
宋喬走在林蔭道上，剛下了場秋雨，空氣寒涼，宋喬拉了拉外套，迎面走來一個男人，兩人同時站住，似乎說，怎麽又是你？”
宋喬道：“那天在醫院謝謝你。”
男人笑容溫和，“你說過了。”兩人相視一笑，化解陌生。
于是分開，一個朝東一個朝西走，宋喬走出十幾步遠，身後傳來，“等等，姑娘。”
宋喬站住，回身，男人朝她走來，對面站定，略躊躇，道：“你腹中胎兒是不是需要一個父親？”
不等宋喬回答，那男人道；“你看我可以做你孩子的父親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