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低頭聞了聞自己,沒有聞到什麽特別的味道,就道:“自己的味道早就習慣了,聞不出來。你怎麽跟我家狗想的一樣,它叫小滿哥,你叫小張哥,你們名字也很像。”
小張哥深吸一口氣,努力鎮定,正要說話,悶油瓶忽然出現,又将一對石像送到了我們面前:“相同的石像中,其中一個會有特殊的标記,另一個沒有。”
三個人接收到悶油瓶的信號,老實下來,張海客接過來我們仔細看了看。這是一對騰空的飛龍,其中一條的一片鱗甲上,刻了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文字又認不出是什麽字,另一條龍對應的鱗甲上則沒有。
張海客給我們指了指,問悶油瓶:“你說這個?”
悶油瓶點點頭,我立即拿起另一對石刻的馬看,果然發現其中一個石馬的馬鞍上,也刻了那個标記,隐藏在馬鞍的紋路中,但确實是同樣的标記。
我們将手頭的分了分,有标記的都是相對更加精細的,而沒刻符號的,風格又是統一的,稍稍粗犷也随意一些。
“這什麽意思?”我看了看悶油瓶,“你是想說,這個标記是合格的意思嗎?”
悶油瓶給了我一個別鬧的眼神,對小張哥道:“你應該聞出來了。”
小張哥笑了笑:“那是自然。”他說着點了點刻着标記的那排石像,“這些刻了标記,都是土裏帶出來的。”
這就很有意思了,理順下情況就是,這個洞中,擺放了相對的兩排石像,一排石像都是從土裏挖出來的,按照小張哥的話說,還都是從墓裏挖出來的,而它們被人做了統一的标記。另一排則不是來自墓裏,也沒有标記。
這标記也是一個謎團,一般刻下标記,都是為了表明出處或者所屬,比如古時候的瓷器,就會在瓷器的底部印上瓷窯的簡稱,或者工匠的名字。可這個标記我實在沒有認出是什麽字,看了看悶油瓶,就問他認不認得。
悶油瓶竟然真的點點頭,告訴我們這個标記,可能是幾十年前一個已經消失了的村子的印字。
悶油瓶在這邊的山中尋訪,也聽到了一些傳聞,據說很久很久以前,在這附近的深山之中,有一個村子,村子中家家戶戶都會石刻,而且村裏人個個都手藝精湛,雕刻出來的石像,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十分有靈氣,價格也在普通人可以接受的範圍內。這個村子遠近聞名,也曾有外地的人慕名而來,買下些石像運到很遙遠的地方。但村子裏除了一兩戶人家對外聯絡,其餘人都深居簡出,很少被外人見到。
他們日日夜夜地雕刻石像,不為賺錢,也不為揚名,刻石頭就像是普通人吃飯睡覺一樣平常,又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事。
但村子裏也有個規矩,每一個石像都是獨一無二的,不會雕刻重複的事物,而且外面的人每次來村子,只能買走一個。送出村子外的石像,都會刻上這樣一個符號,有人能拿到這樣一個石像,都可以當傳家寶了。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幾十年前的某一天,整個村子忽然消失了,什麽也沒有留下。人們到往常會與他們交流的人家時,發現原本在那裏的房屋,院落,通通都消失了。那裏樹木茂密,河流從山間穿過,仿佛就從來沒有一個村子存在過一般。
要不是人們還能在自己家裏看到從那個村子中買到的石像,人們都會懷疑村子是一個集體幻覺。
更詭異的是,村子消失之後,人們漸漸發現,留在家中的石像似乎開始給家裏人帶來壞運氣,石像似乎因為村子消失了,成為了不祥之物。于是人們紛紛把家裏留下的石像破壞丢棄掉了。從那以後,村子就成為一個傳說,只存在人們口耳相傳的故事裏了。
至于那個印字标記,悶油瓶也沒有親眼見到過,但與傳說比較相符。
悶油瓶講完後,我們互相看了看,小張哥就道:“族長,沒想到你還會講故事,還挺精彩的。”
我心說你就拍馬屁吧,以上故事記錄下來也有我自己的一些加工和想象,實際上悶油瓶講出來的部分,不超過十句話。不過想象一下悶油瓶在村口跟大爺聊天聽故事,畫面還是很有意思的,不知道他在哪裏聽說的,下次也帶我去聽聽。
悶油瓶道:“傳聞而已。”
小張哥又道:“就算是傳聞,那也一定有一個原始的模子,要我來猜,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些帶标記的石像,搞不好就是村民丢棄的那些。村民可能把他們都埋起來了,許多年後,又有人給挖了出來,擺在了這裏,這樣就說得通為什麽這些石像都有地底下的味道。”
“你不是說有死人味嗎?”我追問,“難道是跟死人埋在了一起?”
“死人就是土的味道啊。”小張哥反來問我,“人都死了,就剩骨頭了,能有什麽味?”
這人說話果然不能全信,我又問:“那村子呢?為什麽消失了。”
小張哥把玩着手裏的一個小石像,看過來的眼神顯得很冰冷,他道:“一個小村子而已,地震、山洪,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毀滅它。”
我嘆口氣,感到有些頭痛,就聽他轉而似乎有些失落地道:“別說一個山村了,時間可以毀滅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
我疑惑地看向他,就見他面色冷峻,顯然說到了他很在意的事。
是時間嗎?張家人的壽命都比普通人要長很多很多,他們也會明顯感受到時間在自己身上的作用嗎?
我看了看悶油瓶,他沒有看我們,張海客也不說話,氣氛忽然冷了下來。
我就笑了,對小張哥道:“別裝深沉,說人話。”
小張哥看了看我,臉上又恢複了那種戲谑的表情,他道:“你不姓張,你還是無法完全體會我的心情。”
我更想笑了,我道:“我一點也不想體會你的心情,我現在只是好奇這些石頭而已,你未免太自作多情。”
小張哥這種态度,和張海客一開始給我的感覺很像。張家強大得太久了,他也活得很久,在他眼裏,我這都是在給自己加戲。
“還是想想是什麽人把它們重新收集在了一起?”我拿起一個沒有标記的石像,“還有這些複制品呢?”
小張哥摸了摸下巴,道:“這我還沒想好,說到複制的話,肯定有什麽目的吧。”
我看了眼張海客,這家夥就是一個複制品,我要采訪一下他,我對他道:“有請張海客先生講一講為什麽要做複制品。”
張海客啧了聲,道:“我的事早就和你說過,這沒有可比性。”
我其實也覺得沒有可比性,張海客模仿我,最直接的目的就是要像我,可這些石像,卻可以讓旁人看出哪裏不像,雖然造型結構都一致,但神韻和手法還是很容易看出不同的。假設帶有标記的石像是原型,那麽沒有标記的那些石像,更像是一種練習,不追求像,只是為了刻出這麽一個東西。
這該不會是某個美術系的學生們的作業?
我将想法說了出來,張海客就點頭,道:“沒錯,這些模仿都太不專業了,首先對模仿對象的觀察都不到位。”
他這麽一說,我忽然一個激靈:“等會,你這麽說,你丫到底怎麽跟蹤偷窺我的?”
張海客笑了笑,笑得非常坦誠,他說:“有段時間我就住在你家附近,你每天做什麽我都了若指掌,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我這都有記錄的。”
我也深吸一口氣,道:“你知道得太多了,我想選擇殺人滅口。”
張海客摟了摟我的肩膀,道:“別這樣,我可以把這些情報賣出去,我們對半分。”
“你他媽敢!”我罵道,心說我好歹也是道上有名有姓的,這是什麽八卦素材,給不給人留點面子。
張海客看向悶油瓶,就道:“你想不想知道?這小子有段時間,每天都靠酒精過活,喝兩口就醉,醉了三個月,你真應該看看他那副樣子。”
我操我心說,張海客這厮是要扒人底褲嗎。
那是悶油瓶進青銅門而我從長白山回來的時候,我是不大願意跟悶油瓶提起來的,那十年間的事,我都不想和他提。實際上也沒必要,現在想想,我和他不過都是做了不得不去做的事,即使我什麽都不說,悶油瓶也是理解我的。如今雲淡風輕,大家說起來也都很輕松。
我對張海客道:“俗話說,好漢不提當年勇。”
張海客就笑笑不說話,小張哥倒是很好奇的樣子,盯着我問道:“你失戀了?”
這小張哥腦回路不一般,我頓時一陣氣血翻湧,看了看悶油瓶,我就道:“對,被人甩了。”
悶油瓶一下皺起眉頭,我繼續道:“他還把我打暈了。”做出心痛樣子。
張海客開始憋笑,小張哥則非常驚奇:“不得了,這姑娘這麽烈的嗎!”
我和張海客笑作一團,但礙于悶油瓶的面子,又不敢太放肆。哪想被悶油瓶丢過來一個石像砸,不過他應該是要給我們看什麽新線索。
我們止住笑,看到這個石像,頓時失去了開玩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