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帝王篇章(1)
屍骨鑄就皇座。奪嫡之路,九死一生。
他心愛的女人在最美好的年紀,用一生鮮血為他換取登頂臨視天下。
那時候他對她說,我會娶你為後。
龔首輔和夫人兩兩雙手交疊中間放着清若細嫩的小手,兩位老人褪去了所有在外人面前的威嚴高貴,只滿眼心疼憐惜看着面前的孩子,他們從小寵溺到大的寶貝孫女。
“寶兒呀,這皇宮不比家裏自在,你還小,沒看過世間絕色,皇上他并非托付良人。”
龔首輔一句話幾乎含着淚,龔夫人早已經滿臉淚痕,不舍,更是心疼。
清若一雙清透杏眸幹淨眼角含着晶瑩的淚,招呼着身後的如意給龔夫人擦眼淚,“讓祖父祖母擔心是清若的不是,可是清若,心意已決。”
清若從小就乖巧可人,又是唯一的嫡女,幾乎是龔首輔和龔夫人當做眼明珠寵大的,這孩子孝順,真心實意心疼他們,可就是一點,死心眼,決定的事,沒有拉回來的可能。
龔首輔重重的嘆了口氣,清若來辭別,還跪在地上,地上雖然墊着軟蒲,可是他舍不得,手上用了力道,先拉着她起身,“寶兒,祖父也不攔你,如意玲珑你帶着進宮,其他人祖父再給你安排,宮裏但凡有人找你麻煩,你先讓他們對付着,派人來通知祖父,祖父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龔首輔雖是文官,可是算上現在的雍坤帝已經是輔佐了三代帝王,現在身居高位,這話對着清若說起已經刻意收斂了氣勢,但是眼眸裏的肅殺,絕不是玩笑。
清若站在二老身邊,輕輕拍了拍他們的手安撫,“祖父祖母放心,孫女是那樣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嗎?”說着俏皮的炸了眨眼。
就是淚眼婆娑的龔夫人都忍俊不禁,小姑娘确實從小戰績輝煌,幾個在外面說一不二的哥哥都是手下敗将。
這一細想,心裏稍稍有一一點點安定。
龔夫人拉着她的手,讓她坐到兩人中間,細細交代,“寶兒,宮裏的那些女人,多是下作陰險的手段,吃穿用度祖母祖父都會給你安排好人,旁人送的東西讓如意和玲珑直接扔了就是,有問題的告訴祖母,寶兒你不用那些下作手段,祖母替你收拾她們。”
清若捂嘴輕笑,靠着龔夫人的手臂小貓似的蹭了蹭,惹得二老又憐又愛。
下午要進宮,一會她還要出閨房收拾收拾,二老不舍,但也只能這樣了。
清若最後誠心誠意又在二老面前跪下三叩,被如意玲珑扶着起身之後又交代了一遍,“祖父祖母您們可千萬把消息瞞住了,別告訴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們。”
龔首輔一生皆是文臣路子,但幾個兒子只有一個承了衣缽,其他都走了武官的道路,現在她父親母親和幾個哥哥都在邊關駐守,消息要是傳過去了,清若感覺她這個任務沒有開始的機會,直接就會被軟禁在家,之後就是她彪悍的父母給她搜羅各式花樣美男來家裏任她挑選的結果。
……
龔首輔和龔夫人無奈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兒子兒媳回來,知道他們放任寶兒這麽胡鬧得怎麽掀了天,現在,先瞞着吧。
龔首輔側目忍了眼角了淚,擺了擺手,“去吧。”
清若告退,行至門口,又聽見二老蒼老含着心酸的聲音急切的問她,“備的銀兩可夠?”
清若咽了咽嗓子裏的酸,揚起一抹笑回頭,“足夠了~要是用完了我會跟祖父祖母要的~”
這個時空,她原本不是來做任務的,到來的時間也比較早,安安心心當了家裏的小棉襖,父親母親雖然感情也很好,可是因為要駐守邊關,舍不得帶她一個女孩子去受苦,在家裏就時常陪着祖父祖母,他們對她的心疼,和父母比毫不相差。
即便知道皇宮是火坑,她提出了要求,一哭一鬧,他們還是舍不得拒絕,不忍她失望,總要她自己去試試看,希望她自己知道那人不可能。
清若身影剛消失,龔夫人已經手絹捂住了眼睛,蒼老的聲音壓抑着哽咽。
龔首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知道說什麽。
龔夫人埋首在手絹裏,聲音像是孩子一樣無助,“你跟宮裏的人交代好了,千萬別讓她受了苦,她現在剛剛十六,等她對皇帝死了心思,趕集把她接出來,青年才俊我都給她尋着。”
龔首輔嘆了口氣,“我知道。”煙槍放在桌子邊,裏面沒有煙草,清若不讓他抽,他幾十年的毛病,她打小硬是換着花樣讓他戒了,之後家裏就沒有了煙草,只是他從前用的煙槍一直放着。
手掌摸上去,銅制的觸感冰冰冷冷的,想起年輕的帝王,龔首輔心裏滋味萬千,“陛下雖是性情冷漠,但對龔家還算有意,上月我試探性的問了問陛下的意思,陛下還問我是否要直接賜婚,我怕寶兒想不開,沒要這個恩情,現在寶兒執念,陛下也派人支會于我,不給封位,不會去見,她現在正時不定性的年紀,又是那樣好玩好動,半年也就膩味了皇宮,到時候陛下你相中了誰,陛下給了恩典賜個婚。有我們在身後,寶兒也不會受什麽委屈。”
龔夫人從手絹裏擡頭,重重的點了點頭,雖是心裏偏向自家孫女,可是陛下從未招惹,也是上次中秋之宴她的不該,寶兒向來不喜皇宮繁複缛節,從來宴會不愛參加,她上次想着她到了訂婚年紀,要去看了看,沒成想寶兒見了陛下一眼,竟就沉迷執念了。
龔首輔上月被清若鬧了兩次,去詢了詢陛下的意思,後宮女人不少也不多,後位也空着,但是,不僅後宮的女人知曉,大多數朝堂老人也知曉,這後位,大概是要空一輩子的。
陛下曾經許諾過給予後位的人不在了,這後宮所有的女人都成了擺設。
帝王現在的全幅心思都在疆域上,也曾有朝臣及他登基年少想要施壓,但結果,都沒落得什麽好下場。
登基七年,雍坤帝用他驚豔的治世才能和鐵血的手段告訴了所有人,他是京衡國至高無上的皇,說一不二,不容任何人質疑反駁。
現在雍坤帝的鐵騎部隊正在鄰國征戰,登基七年,這已經是他的鐵騎部隊征戰的第三個國家,但是并沒有任何預想中的不良結果,以戰養戰,更是威名遠播。
對待國民,他的政策态度讓人民衆擁立臣服,但對待別國,向來是鐵血狠辣的手段。
所以現在,朝堂是他的,京衡國是他的,無人敢對後宮之事指指點點,哪怕後宮形同虛設,也沒有朝臣該借關心之名指手畫腳。
龔首輔從來沒有想過自家寶貝孫女有一天會去蹚後宮這趟渾水,可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求他們,第一次哭得那麽可憐渴望。
他厚着老臉去問了帝王,帝王也直接,‘不可能,不要耽誤她。’這是原話,後來又外加了一句,‘你們看中了誰,朕可以直接賜婚。’
那時候,他是心動的。
可是到底,清楚她的性子,這個恩典,龔首輔沒有要。
果然,她雖然沒有鬧,可是丫鬟來禀告,整夜整夜在被子裏自己流眼淚,白日裏一樣的用膳,可是身形日漸消瘦。
沒辦法,再去求皇帝一次。
皇帝沉默,坐在禦案桌後方的帝王星眉劍目,長發冠得一絲不茍,身上的龍袍上是淩空騰飛的五爪金龍,龍眼處用紅寶石鑲嵌,只是坐在那,便已經是天地之間自然劃開一派淩然清冷的氣勢,叫人不敢直視,心頭似有擂鼓重擊般鳴神震耳。
“你想好了可以送進來。龔家忠心耿耿這麽多年,朕心裏有衡量,龔家的榮耀已經到頂,再封不可能,也算是給你一個恩典,朕不給她封號,也不會召她侍寝,等她待夠了,宮裏的痕跡朕可以幫你抹掉,那天說的賜婚依然有效。”
龔首輔忍不住擡頭,帝王并沒有看他,視線落在案桌上的折子上,一只手提着毛筆,揮動之間流光翻轉,話語随意卻是威嚴。
這就是當年他最看好他的原因,這些話,換成其他帝王怎會跟你明講,坦然到一幹二淨卻又叫你心生臣服與敬畏,因為他手上握有絕對的力量,所以他坦誠。
皇帝,不僅是身穿龍袍顯示尊貴,更應該是站在面前就叫人心神安定的忠誠與追随。
龔首輔叩首,“老臣謝陛下。”
帝王終于擡手,毛筆放在一邊的筆下上,依靠在身後鋪滿明黃的龍座上,目光微微朝下落在他身上,睫毛在眼簾處落下一排散落的陰影。“叩謝朕收下了,事不過三,這是最後一次,你自己想清楚。”
“是,陛下。”
清若入宮這天冬至的第二天,皇宮裏冬至的節日喜氣還沒散盡,到處可見張燈結彩的鮮紅色。
一個侍衛隊,一擡軟轎,随身的丫鬟還有一些收拾出的箱子。
不算熱鬧也不算冷清。
管事安排的宮殿是久和殿,聽名字就知道不像妃子居住的宮殿。
雖是在皇宮,但是卻和妃子居住的宮殿一個南一個北,她住的地方實際歸屬于使臣住的宮殿。
因為雍坤帝的鐵血手段和這幾年越戰越勇的鐵騎部隊,使臣居住的宮殿,這幾年幾乎都是空着的。現在收拾出一整個宮殿給她,寬敞得幾乎可以在裏面騎馬,但是缺點就是,距離皇帝後宮很遠,那就意味着,距離皇帝也很遠。
管事先前已經知道一點點消息,本以為清若會鬧的,已經想好了各種應對的招數,沒想到清若一直眉眼彎彎笑眯眯心情很好的樣子,見到宮殿之後還給了他一個不小的‘包裹’。
瞬間舒了口氣好感度直接飙升,“龔小姐以後有什麽需要直管差人來內務府支會奴才。”
“好的,那就有勞管事了。”
“不敢不敢,龔小姐折煞奴才了,那奴才先告退了,龔小姐您休息。”
清若環視着久和殿,打掃得很幹淨,但可能因為很久沒有使臣來居住,打掃得太幹淨反而顯得有了冷清。
不過還好,空間足夠寬敞,院落邊的花花草草樹木不少,現在天氣寒冷,花草都是枯枝,樹木也都光禿禿的,只有幾顆梅花有些花骨朵要開不開的模樣。
清若帶了不少布置的東西,在宮殿裏見了以後這殿裏的奴才丫鬟和侍衛,就開始了改造活動了,做了大致的分工,一整個寝宮就開始熱火朝天了。
她一個新主子,一來就指示人幹活肯定是有人有些抱怨的,不過嘛,她向來不缺錢,龔首輔和龔夫人又給她塞了不少,加上她從來都不小氣,指揮着如意玲珑一個一個荷包分下去,整個宮殿瞬間氣場都又熱了幾分。
因為沒有封位,宮殿裏所有人還是稱呼她為龔小姐。
在皇宮裏待了七天,宮殿改造完成,給家裏去了報平安的問候信,皇帝沒有出現過,其他人也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