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6
電話中，賀真彥說：
“我們，見個面吧！”
整個世界突然變得一片虛空，所有的嘈雜聲，全都不見了，唯有心跳，撲嗵撲嗵，在胸腔裏撞得胸口直疼。
“……唔，好、好的……”
以最大的勇氣，卻只吐出了最小的音量，但是，他還是可以聽見的吧，以他們之間的默契……他們之間是還有默契的吧，是有的吧……
“那麽，我在酒店一樓的咖啡廳等你。”
語畢，賀真彥挂掉電話。
可梅書語還是老半天沒辦法回過神來。
啊，終于，真的，要和他見面了嗎？總覺得，像在做夢一樣……梅書語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臉蛋，啊咧，手上濕濕的是什麽？居然是淚，她居然都高興地落淚了！真是丢臉！可是，還是覺得好開心啊，賀真彥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麽迷人呢，酷酷的，又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果然這些年他都很順利地度過來了呢，真是太好了，上天沒有讓他像我一樣遇到這麽多不幸的事情，所以他才能一直保持原樣的，對嗎？
啊，要見面了啊，那接下來該怎麽辦呢？啊，對了，我的頭發！我是不是該去洗個頭啊做個發型什麽的？可是，現在去，還來得及嗎？還有，啊，我的衣服，我是不是也該去換身衣服？身上這套怎麽說也都太像是工作服了，黑色的套裝什麽的，可是，我有适合約會的衣服嗎？啊，約會啊……
梅書語想着想着，臉就紅了起來……
薛冰看傻眼。
那家夥，在搞什麽鬼啊！
剛剛好像在哭，現在又在那裏又抓頭發又摸臉的、還一副花癡的表情！
薛冰跟大夥兒說了一聲，便朝梅書語走了過去。
“喂，你，到底還走不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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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書語這會兒還兀自沉醉在浪漫的約會妄想中，冷不丁被薛冰這麽一吼，整個人都打了一個哆嗦。
她恍恍惚惚地望向薛冰：
啊，糟糕！她還有工作啊，這可怎麽辦？她是不是該給賀真彥再打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可能不能馬上到而是要晚一點？啊，要不幹脆，還是請假算了，反正打從一開始薛冰就不樂意讓她跟去啊！可是，那樣的話，算不算是失職啊，要是萬一被陳主編知道了，會不會扣她工資會不會直接把她開除啊，可是，可是，賀真彥那邊……
薛冰越來越感到驚奇了。
這是他第一次在他這個一向木讷古板的女秘書的臉上看到這麽多豐富多彩的表情！她是中邪了嗎？幹嘛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懊惱、一會兒激動一會兒又洩氣的樣子，真是稀奇內！
是不是跟剛才她接的那個電話有關啊？
“你剛接的是誰的電話？”
“啊？”
“是家裏打來的？”
“啊，不是……”
可是，卻是和家人一樣感覺很親密的人呢……
這麽一想，梅書語又笑了。
薛冰快抓狂了，到底什麽情況啊，這家夥，居然在傻笑哎，簡直好奇死了！
“那是誰打來的？看你這麽開心的樣子，難道是男朋友？”
“男朋友？”
噗哧！這回梅書語是直接笑出聲來了。
真是見鬼了！難道是被自己猜中了？可是，沒辦法相信哎，這種木頭一樣的家夥！
薛冰定定神。
“既然是男朋友，那本老板今天就格外開恩吧！”
“開恩？開什麽恩？”
“帶你男朋友一起來吃飯啊！”
“一、一起吃飯？”
“是啊！你看，我這個老板很好吧！不過你不用謝我了，還是趕緊把你男朋友叫過來吧！大家一起走！”
梅書語擡頭，當她看見薛冰臉上那一副掩藏不住的得意的小表情時，她終于清醒了。
好險！差點就被這家夥給耍了。
“那不是我男朋友，而且我也說過了，我不會同您一起吃飯的，人到都齊了是嗎？我這就去把車開過來。”說完，梅書語轉身走人。
什麽嘛，這麽快就恢複原形了？好沒趣！薛冰嘟起了嘴。
把薛冰一行送到餐廳後，梅書語告別衆人，重新返回酒店。
她邊開車邊給賀真彥打電話，剛剛一直沒機會，不知道現在打過去，他會不會生氣，另外，他會不會已經走了？
“喂，賀真彥嗎？真對不起，我剛剛……”
此時，賀真彥正坐在酒店一樓的咖啡廳裏，他沒想到自己會等了這麽久，幸虧後來梅書語還是給他打來了一個電話，說是自己有工作，所以耽擱了。
她沒有在騙他吧！她應該也和他一樣，滿心期待着這一次見面吧？還是說，根本不是如此？
老實說，他對這次見面，并沒有抱着多少的期待，大概是因為等待的時間已經過去得太漫長了，所以把一切的感情都給沖淡了，就像那個曾經充滿了思念的小山崗，最近路過時，也已經完全不會再把目光往那上面看了。
可是有時候想一想，不知道梅書語現在變成什麽樣了呢，心裏還是會有一點小小的波動。
記憶中，那個陽光的愛笑的女孩子，還存在嗎？還是說，就連那些，也只是自己的想象而已？能用一封情書把自己的心情弄得蕩漾不止，然後又可以一夜之間人間蒸發連最後一點音訊都沒有留下的冷酷的家夥！
她是真的喜歡他嗎？
還是一直把他當成傻瓜一樣在玩弄？
不知道。
不知道，梅書語，你現在可還記得過去的事情，像我一樣，把那些點點滴滴，深埋在心裏，無時無刻，不在拿這些東西溫暖這身邊的冰冷的現實？
梅書語沖進酒店大堂，很快，她找到咖啡廳的入口，于是她又直闖了進去。
賀真彥，賀真彥你在哪兒？
她舉目四處逡巡……
她又緊張又期待又惶恐又、滿心的歡喜……
她不敢想象自己一會兒要真見到賀真彥的面時的樣子，她會激動地暈過去嗎？還是，她會忍不住，直接撲進他的懷裏……
終于，她看到她面前一張椅子裏的人正朝着她緩緩地站起身來。
啊，他就是賀真彥了，對嗎？
看吶，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正牢牢地盯着自己，漆黑的眼眸，依舊閃亮如星，烏黑的頭發，依舊是理得短短的，顯得格外精神，身材嘛，好像比記憶中的又長高了不少，肩膀也寬了許多，完全是個成熟的男人了啊，就是那張臉，卻還是記憶中的那張臉——沉靜的、冷酷的、睿智的、一張完美的學霸臉，就是他了！他就是賀真彥了！
天吶，真不敢相信，她，終于又見到他了，賀真彥，我心中的白馬王子，我的初戀，我的所有美好的過去的象征，我的天，我的地，我的一切繁華與美夢，上天啊，你總算沒有讓我一直不幸下去，你總算，在事隔這麽多年後，又把愛的希望，賜給了我……
賀真彥筆直地站在原地。
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這個，是梅書語？
怎麽和記憶中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了？
面前這個女孩，穿着一身黑，頭發梳得光光的，臉上還戴着一副與她年紀不相襯的黑框眼鏡，看上去笨拙、拘謹，活像是從中古世紀的墓地裏爬出來的家庭女教師，尤其是臉又小又尖臉色還很蒼白，讓人不禁要猜測，她這些年是怎麽了，怎麽把自己搞得這麽瘦這麽狼狽這麽憔悴？
本來，他還想見了面之後好好打擊她一番的，可是現在……
已經，沒辦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梅書語怔怔地迎視着賀真彥的目光。
總感覺，自己，快要被他看穿了，果然……
他對自己，還是有着那麽一點點特殊的感情嗎？
薛冰此刻正在和大家一起吃飯，沒有梅書語在身邊礙手礙腳的，他反倒覺得輕松了不少。
丁缈和譚莺坐在一起，兩個女孩是初次見面，卻一見如故，原因當然是她倆都是熱情活潑的性格，尤其是譚莺，她向來都是有什麽說什麽的，但前提是她必須得喜歡這個人，由此可見，她喜歡丁缈。
薛冰和麥克坐在一起，麥克話多，他話少，麥克不停纏着丁缈問婚禮的事，薛冰坐在一旁默默地聽着，他的眼神時不時就定在丁缈的身上，但一旦發覺丁缈有所察覺，他立刻就将視線調轉開去，唉，該怎麽說呢，其實，他覺得麥克和譚莺都挺礙手礙腳的，可是，他也知道，有他們在，自己的表現才有可能會更好。
丁缈好像比以前胖了一點點，氣色看起來真的不錯，果然，她把徐莫對她的愛，全都表現在了她的臉上，雖然真的很替她開心，可是內心的寂寞卻加深了，這是為什麽呢？
“冰冰，你在想什麽啊，這麽出神？”
突然的，丁缈向他望了過來。
薛冰慌了一下，“沒，沒想什麽啊……”然後他想借喝水掩飾，可是不知怎麽回事，水剛喝了一口就嗆到了，他低頭用力咳嗽的樣子，把整桌人都吓到了。
“冰冰，你怎麽樣了？”
“哥，你快幫他拍拍背啦！”
“冰，你沒事吧，這樣好點沒有！？”
好狼狽，可是，在擡頭看見丁缈的那一瞬間，心裏卻像樂開了花一樣……好喜歡，丁缈，好喜歡看到你這樣子為我緊張的模樣，好像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家一樣，心裏的寂寞也在瞬間被瓦解了，可是，丁缈，這樣子的我，是不是太卑鄙了……
“嗯……咳咳，不要緊了，沒，咳，已經沒事了，大家坐嘛……”
薛冰努力調整呼吸，為了排除大家的不安，他還拼命地擠出微笑，可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的心跳，到底有多麽地劇烈，他一邊強裝沒事中，一邊趕緊在想一會兒該找什麽借口去偷偷吃個藥。
“冰冰，你真的不要緊嗎？”
盡管他已經平靜下來了，對座的丁缈還是不斷地向他投來擔心的眼神。
薛冰怔怔地望着她。
好想，好想就這樣，把她看成永遠……
“沒事啦，哈哈，只是被水嗆到而已啊，你看看，我好的很，哪裏像是有事的樣子？不信你可以問問麥克嘛，前幾天我還剛跟他比賽攀岩來着——”
“攀岩！”丁缈尖叫：“你怎麽可以！”
“我當然可以！而且這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哦！”
“什麽什麽？這也太亂來了吧？麥克！”丁缈把目标對準了麥克：“為什麽你都不勸勸冰冰啊！怎麽能讓他去攀岩呢，那也太危險了！”
“不危險啊……”薛冰插嘴。
“你別說話！”丁缈虎着臉，瞪了瞪薛冰，又繼續對着麥克念叨了起來：“麥克你啊，平時也該……”
不知怎的，看着這樣的丁缈，薛冰反而感到一陣茫然了起來……
該怎麽說呢，就好像周遭的世界全都化成了一團濃濃的霧氣，而他現在，就被這團霧氣所重重包圍着，很溫暖，但也讓他徹底逃離了現實。
怎麽辦，丁缈，好想抱抱你，這一刻，真的好想把你緊緊地抱入懷裏，想切身感受你的溫度，想溺死在你的溫柔裏，因為只有那樣，自己這顆總是灌滿了冷風的心髒，才會感到滿足，可是你，為什麽就這樣結婚了呢……
“冰冰，我跟你說哦，我都已經交待麥克了，以後不許你再做那麽危險的運動了，你才剛動完手術多久啊，一定要記得好好保養，千萬別再亂來了啊，聽見了沒有！”
好奇怪！明明是被你這樣呼喝着，心裏卻只覺得備加溫暖，怎麽辦，完蛋了啦，真的好想阻止你結婚，難道最開始的猶豫，就是因為自己已經提前預感到再見你之後就會變成是這樣的結果嗎？
“冰冰，你有在聽嗎？”
“啊？嗯，有啊，有在聽……”
可是，我還是知道的，知道這只是一個夢而已，一個雖然美麗卻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丁缈，對不起，我不會破壞你的幸福的……
“那你就要好好做到哦！不許讓我操心哦！”
“是是！你好羅嗦哦！是因為快要結婚的緣故嗎？變得這麽羅嗦？”
“咦？有嗎？我并不覺得啊！”
“你年紀大了，真的！沒辦法啊，結了婚的人，注定要變成了大媽了……”
“喂！——”
哈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來，此起彼伏的笑聲像是不斷從泉眼中冒出來的溫泉水一樣，四處彌漫，也把周圍的空氣渲染得更溫暖了。
啊，真好啊！丁缈的笑容，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事物！是在座所有人的笑容加起來都不止的漂亮與溫柔！果然，是要當新娘子的人啦，不管是從什麽角度看過去，都像個仙子呢，真的，真的好羨慕徐莫……
嘀嘀嘀！
随着丁缈包包裏的手機響起，薛冰的美夢，也就到此為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