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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嘯聲起,飛鳥盡

問卿滿意否?

這話若換做以前,紅绡還活着的時候,她必定笑靥如花。劉慎行終于明白,那一夜她為何說,讓他帶她走,想要有個家。其實是因為,她命不久矣,想陪着他,想有他在身邊。

可就是這麽簡單的要求,也未能得到成全。

她這一輩子,就愛了這麽一個人,可是到死都不知道他內心深處的答案。

她是帶着遺憾走的,遺憾這輩子,沒能聽到那三個字,不知道在他的心裏是否留有一席之地。只是這個答案,她再也聽不到了。

人死如燈滅,這個答案對紅绡而言,已經不再重要。

他再也看不見如花紅顏,再也不能抱着她纖瘦的身子。此後,似乎只能在醉生夢死裏度過了。因為醉了會看到她,不說對不起,只說:我愛你。

“你不是說,想要一個家嗎?這一次,我答應了。”劉慎行笑得淚流滿面,伸手撫摸着冰冷的墓碑。墓碑上,刻着劉氏紅绡之妻,底下是他的名字。

夫:劉慎行刻字。

人死了,才有個名分,還來得及嗎?

我對你最大的懲罰,你要你活着的每年每月每日每個時辰,都在思念中度過,都在寂寞中煎熬。

一個忍耐克己,一個求而不得,終歸會累。

這樣的結果,是必然。

——————————

小院內。

暗香按照林慕白的吩咐,給如意收拾了一些細軟,“裏頭我放了兩套新衣服,還有些日常用品。”說着,暗香從懷中取出一些碎銀,“側王妃給的,師父早就讓我分給了漁村的漁民,如今只有這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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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似乎有些猶豫,站在原地沒有動。

“怎麽了?”暗香蹙眉,将碎銀塞進了如意的手中,“我真的只有這麽多了,再要就得去找世子他們。你知道的,我師父一直行醫濟世,實在也沒什麽錢。”

“我不想要!”如意将碎銀塞回暗香的手裏,容色腼腆,“林姑娘身在何處?”

“師父去漁村了,明兒才能回來。”暗香笑了笑。“你走吧!師父臨走前交代的,這些銀子雖然算不得什麽,但是也夠你過好一陣了。如今你已經是自由身,不必再看老鸨的臉色,也不怕再被男人欺負。”

如意抿唇,“暗香姑娘,你是什麽時候跟着林姑娘的?”

“你叫我暗香就好。”暗香深吸一口氣,“我跟着師父很多年了,那時候師父剛從夜家莊出來。”驀地,提及夜家莊,暗香陡然倒吸一口冷氣,“糟了,好像闖禍了。”

下唇陡然咬緊,死定了!

夜淩雲讓轉告的那些話——她給吃進肚子裏去了,忘記轉告師父了。雖然知道,師父未必會去,可自己什麽都沒說,是否意味着,替師父做了決定?

這麽一想,暗香忽然有些擔心。

夜淩雲的脾氣,暗香還是領教過的。上次被綁,師父就說過,很有可能與夜家莊有關,如今自己什麽都沒跟師父說,那夜淩雲若真的等了一夜,豈非——豈非——深吸一口氣,暗香咽了咽口水,心道,壞了。

師父現在去漁村,有五月和殿下陪着,應該不會出事吧?

“怎麽了?”如意問。

暗香笑得勉強,“沒、沒事。”心裏卻叫苦連連。可千萬別出什麽事,否則若是害了師父,那她這罪過可就大了。

“如果林姑娘回來,我能不能求你幫我個忙?”如意說得很輕。

暗香一怔,“什麽忙?”

如意笑了笑。

——————————

好在林慕白去漁村的路上,一路太平,倒也沒什麽異常事件。只不過五月的神情卻是奇怪,這次出來是瞞着蘇厚德他們的,所以根本沒帶一兵一卒,算是偷偷出來。

沒辦法,漁村的漁民對林慕白和容盈算是有救命之恩的,臨走前去看一眼也算是情理之中。有關于蘇家壓制魚貨價格,控制丹陽城的漁産,此事劉慎行決定據實上奏。紅绡被萬箭穿身,蘇厚德在致刑部的公文上寫的,是因為紅绡戴罪潛逃,所以被當場格殺。這樁狐仙殺人案,到此就算是結案了。前因後果,在蘇厚德的公文裏,都被簡而化之,很多事都是見不得光的,所以不可能出現在檔案裏。

事實上,紅绡雖然死得慘烈,但所幸留有全屍,對紅绡而言未嘗不是好事。

“停車。”林慕白喊了一聲。

五月快速勒了馬缰,馬車停下,“什麽事?”

林慕白掀開車簾走下馬車,站在大道上定定的往來時的路上看,眉目微斂。

“你看什麽。”五月問。

“我總覺得有人跟着我們。”林慕白嬌眉微蹙,這種感覺似乎很強烈,但——身後并無異樣。這是怎麽回事?是自己多思多想了?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所以産生了錯覺?或者是上次的事情在心裏留下了陰影,以至于她總會懷疑身後有人?

五月挑眉望着了望,“你的第六感,似乎比我還要靈。”

深吸一口氣,林慕白掉頭往馬車走,邊走邊回頭。身後,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是誰?是不是有人?

馬車揚長而去,不遠處,一雙幽暗的眸子無溫遠眺。

漁村的漁民們,依舊熱情,上次林慕白讓暗香偷偷的拿了蘇離給的財帛,分給這裏的每個人,雖然沒有報上姓名,可是衆人還都是猜測是否林慕白所為。畢竟當時漁村出事,還是林慕白在中間斡旋,才得以把人救回來。

這一次,林慕白還是選擇了原來的漁家。

小豆子很是高興,歡天喜地的應着林慕白。

入夜之後,吃過晚飯,林慕白和容盈就坐在原來的那棵樹下。今夜的月光很好,明日就是十五,容盈的舊疾怕是又要犯了。她為容盈把過脈,其實所謂的舊疾,是因為心血阻滞引起的內力凝固,無法得到疏散的力量,在月圓極陰之日突然破體而出,才會難以控制。

只要她為他疏通氣血,是體內混亂的真氣得到導氣歸元,這舊疾也就能慢慢的治好。關鍵,還是這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治不好的心病,治不好的舊疾。

長此下去,受折磨的除了容盈,還有他身邊的人。

五月陰暗處遠遠的站着,看不出神情,只看見他死死盯着二人背影的姿态。手中冷劍緊握,身子若泥塑木雕般伫立,一動不動。

記憶裏的女子,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又在斂容的瞬間,逐漸淡漠了一切。

有些東西,本就不是他該有的。

“還記得當年我離開夜家莊的時候,月亮也是這樣的明亮。沒想到一眨眼,都五年了。”林慕白苦笑,“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夜的月亮太圓,太容易傷感,竟然會跟你說起這個。”她扭頭望着月光裏的男子。柔和的銀輝落在他極好的面龐之上,那完美的側臉,絕妙無雙的臉部輪廓,委實教人着迷。

他回眸看她,月光下若即若離的眸光,漾開淡淡的漣漪。

有那麽一瞬,她覺得自己看錯了,月光裏的容盈似乎不太一樣。

“馥兒。”他喊着。

她突然圈紅了眼眶,低頭笑得微涼,“我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所以注定你我不可能走到一起。紅绡說的那些話,我這幾日思慮了很久。她說得很對,錯過就是一生。可是有些人出現在你的生命裏,就是用來錯過的。此後未必能遇見比你更好的,可是該放棄的,我一定會放棄。”

“我想,我是喜歡上你了,不管你是恭親王也好,尋常百姓也罷,我都認了。只不過人各有別,你愛的是你的妻子,是馥兒不是我。而我喜歡的是現在的你,并非清醒以後的容盈,因為那個時候我會被你趕出你的世界。所以我想好了,既然有緣無分,那麽從一開始就不必再給自己希望。”

“我是大夫,治好你是我的本分,我不想對不起師父的諄諄教導。”說到這兒,她低頭緊蹙眉頭,“容盈,你快點好起來吧,至少那樣我不會陷得太深,也能走得安心。”她輕嘆一聲,擡頭望月,“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平靜的相處機會了吧!”

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句話來,林慕白也不知怎的,驟然脫口而出,“此後,我成全你,你也放過我吧!”音落,林慕白自己都愣了半晌,這是什麽意思?好端端的怎麽就說了這樣的話?

再看眼前的容盈,仿佛整個人都開始輕顫。慌亂無措的眼神,似乎是受了什麽刺激。

“容盈?容盈你怎麽了?”林慕白愕然。

容盈開始嘶吼,抱着腦袋,痛苦的嘶吼,整個人顫抖不止。他好像極為痛苦,原本幽暗的墨瞳,如今似染了鮮血般通紅。

“容盈?”林慕白快速扶住他的雙肩。

容盈陡然安靜下來,染血的瞳仁死死盯着眼前焦灼的林慕白。下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她撲倒在沙灘上。

四目相對,林慕白瞪大了眼眸,一時間未能回過神來。

他的赤色瞳仁,着實驚着她了。

厚實的手掌,慢慢擡起,就像是一種本能,若記憶中的殘存指示,他單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林慕白的世界,一片漆黑。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可不知為何,身心卻突然空了下來,莫名的心安。溫熱的呼吸噴薄在臉上,漸漸的靠近了她的唇瓣。

終于,她感覺到了。

他的吻,落上了她的唇。

溫柔,缱绻,若雪花落唇,帶着冷熱交替的溫度,占據了她所有的情感和理智。此刻的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反應,下意識的圈住他健碩的腰肢。

呼吸着彼此的呼吸,貪婪的眷戀着彼此的味道。

他汲取着屬于她的美好,她卻淌下兩行清淚。所有的唇齒相濡,最後都化作林慕白無言的哽咽。唇瓣尚且相貼,她已淚落成珠,“容盈,我不想當馥兒的影子,以後——回到世子身邊去吧,別再跟着我了。你沉迷在自己的世界裏,可我的生活,還在繼續。”

溫暖的手掌,仍舊擋着她的視線,未能挪開。

夜風吹得海浪嘩嘩的響着,發髻淩亂,呼吸也跟着淩亂。身體的接觸,讓她的心幾乎跳出了嗓子眼,可更疼的是心。

她徐徐伸手,握住了容盈置于自己眼上的雙手,漸漸握緊。

終于,她挪開了他的手。

月光下,剛剛恢複的視線有些模糊,看不真切眼前的人。

漸漸的,他的容臉開始清晰。

終于,清晰無比。

深吸一口氣,林慕白突然覺得,人有時候太過理智,太過清醒,也未見得是件好事。比如她,還不如他。糊塗一些,傻一點,未嘗不好。至少這樣,愛也坦誠,還能光明正大不顧世俗眼光。

可嘆,她做不到。

她想推開容盈,奈何力有不逮,容盈依舊壓着她,紋絲未動。

他就這樣望着身下的女子,漸漸暗淡了鮮紅的眸子,終究變回了原來的遲滞模樣。驀地,他身子一仰,直接躺在了她的身邊,與她肩并肩的躺着,視線直勾勾的盯着天空圓月。

風吹浪花聲,她扭頭望着躺在身邊的容盈,正巧容盈也剛好扭頭望她。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靜靜的躺在沙灘上很久,久得夜涼如水,寒意滲滲。

終于,還是林慕白率先坐了起來,繼而笑得有些餍足。這樣,就夠了。她不是貪得無厭的人,這樣的過程讓她覺得很舒暢,也覺得已經給了自己一個足夠的交代。

起身,風過衣袂,撩起鬓發翻飛。林慕白松個懶腰,而後笑着回眸凝望安靜站在自己身後的容盈。“回去睡吧!只不過從現在開始,不許再進我的被窩,我們——到此為止。”

語罷,她轉身。

腕上一緊,她神情一頓。擡頭望着與自己擦肩而立的容盈,而後慢慢掰開他緊握的手。他握得生緊,手背有些涼。可到底,她還是掰開了他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

容盈轉身,始終緊跟不舍。

仿佛認了真,林慕白回房直接關了門。她将財帛分給漁村的漁民,這才讓小豆子的房間有了一扇門。如今她是客人,所以小豆子将自己的房間疼給了林慕白。否則,哪來的門,哪來的一門之隔?

門外沒有動靜,窗戶上的黑影消失了。

應該走了吧!

心裏突然有些落空,林慕白獨自一人坐在床榻上。門窗緊閉。這一次他除非打破門窗闖進來,否則是不可能進來的。擡頭望着搖曳不定的燭火,林慕白只覺得心裏莫名的躁得慌。快速起身,一口氣吹滅了燭火,這一下屋裏屋外都黑了個徹底。

夜深人靜的時候,林慕白輾轉反側,還以為這失眠之症已經好了,沒想到——雙膝有些疼。許是這些日子奔波勞碌,膝蓋上的舊疾又犯了。骨子裏的疼,又酸又疼,這樣的痛楚實在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輕嘆一聲,她幹脆坐起身來,想了想便去點了蠟燭,為自己倒上一杯水。

房內燭光昏暗,昏黃的燭光裏,她悵然若失的喝着自己的杯中水,卻下意識的去看自己空蕩蕩的被窩。顧自嘲笑一番,什麽時候,她也變得這樣脆弱?

驀地,後窗外多了個黑影,黑影的手上似乎有東西,她想着約莫是五月。

也不開門,也不開窗,林慕白照舊靜靜的坐着。

反倒是外頭的五月先開了口,“當殿下還不是殿下的時候,殺伐決斷,從不猶豫。所有人對他的形容,唯有三個字:狂、邪、狠。在我的眼裏,殿下是世上最優秀的男兒,沒有人能與殿下媲美。可偏偏,這世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有定數的。”

“命中劫數,注定了他會遇見那個,相生相克的人。從那時候起,殿下就變了,變得只剩下了小心翼翼。他所有的狠戾,都化作了令世間女子欣羨不已的溫柔。可他心甘情願,即便放棄自己所有的爵位,也在所不惜。”

“然則天底下的緣分都是有時數的,時間到了,也就到了分開的時候。這些年,我看着殿下封閉了心,封閉了所有對外界的感知。他沉浸在過往的歲月裏,冷漠得不許任何人靠近。他把自己的心,囚禁在鐵籠裏,除了死亡,再也沒有人能救贖。”

林慕白握緊了手中的杯盞,眸色黯淡,唇瓣緊抿,“你到底想說什麽?當初懷疑我別有用心的人是你,如今說這些話的有是你。”

“曾經。我不止一刻的希望殿下遠離她。可是後來我才明白,殿下為何會愛上這樣一個女子。除了傾城容貌,還有她所能給的快樂,自由,以及——她的不顧一切。世上能為殿下死的女子何其多,可能像她這樣,放棄一切榮耀,從至高之巅跌落在地,碾落成泥也在所不惜的,怕也只有她了。”五月說的很平靜,言語間卻極盡疼痛之能,“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她。”

“然後呢?”林慕白問,“你是要我離開,還是希望我留下。”

“我無權抉擇。”五月嘆息了一聲,而後慢慢轉過身,直面屋內的女子。隔着窗戶紙,能看到他颀長的身影。在窗戶上留下鮮明的輪廓黑影,“我只是希望給你一個忠告,希望你能想清楚。若你要留下,不要負了殿下,再也不要離開。若你要走,決意放手,那麽請你走得幹脆一些,不要拖拖拉拉。免得到了最後,誰都不好受。”

語罷,五月消失在窗外。

林慕白手中的杯盞重重落下,繼而慢慢伸手,揉着自己疼痛難忍的雙膝。膝蓋處的疼痛是六年前落下的,能治好能走路已然不易,所以她珍惜自己活着的每一天。多活一日,多救一個人,便是她如今的價值所在。

平靜的心,在燭光搖曳中,漸漸紛亂。

誰都不好受?

會嗎?

她勉力起身,實在是睡不着,想來走一走會好一些吧!躺着,是絕對躺不住的。思及此處,她慢慢挪動雙腿,往門外走去。

她走得很費力,一步一咬牙。

可是,打開門的那一瞬,林慕白愣在那裏。

門外地上,坐着瑟瑟發抖的容盈,他蜷縮在門外的角落裏,抱緊了身子,若帶刺的刺猬,不許任何人輕易靠近。可在房門打開的那一刻,他卻在第一時間擡頭,剛好迎上燭光裏的身影,那雙泛着微光的眸子。

“你一直睡在這兒?”林慕白剛要邁出房門,驟然又頓住了腳步。想了想,她又縮回腳,“別逼我心軟。”語罷,她重重合上房門,脊背用力的貼在門面上,羽睫微微垂落。

容盈的身影,在腦子裏不斷的徘徊,他蜷縮起身子,就這樣瑟瑟發抖的抱緊自身。

猛然間,她覺得臉上有溫熱的東西,在蜿蜒而下。

擡手間,濕了指尖。

“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她扪心自問。

“他一直坐在外頭等着進門,我不知道殿下為何認準了你就是她,但我知道只有你能讓他重新走出封鎖的記憶,回到現實。我知道自己這麽要求對你而言很不公平,你就當是盡你做大夫的職責吧!殿下以前說過一句話,愛就痛痛快快的愛,喜歡就光明正大的喜歡,這世上沒有比兩個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事。”五月站在門外,“話已經說到這兒,你自己看着辦!或者,你可以選擇明日開一副方子,專治風寒心傷。”

音落瞬間,房門打開。

林慕白站在那裏,視線微涼的望着蜷縮成一團的容盈,“你這壓根不是讓我做選擇,而是逼我選擇。不過,我想你是押對籌碼了。我心軟了,但不代表我就此想通。進來吧!”

語罷,她轉身回屋,卻沒有再關房門。

“殿下?”五月蹲下身子,慢慢攙起渾身冰涼的容盈。

那一夜,注定是不平靜的。

夜裏下了雨,外頭很涼,屋內很暖。一如既往的,容盈鑽在林慕白的被窩裏,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将她塞進自己的懷裏,安安靜靜的盯着她。

林慕白即便閉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來自頭頂的灼熱。

他是怕了吧!怕她再丢下他不管!再不讓他進門,再也不能擁着她。他怕!遲滞的眼底,泛着令人酸澀的驚懼之色。

這一場雨,下得很大,第二天到處都是泥濘。

可是,該回去了,否則今兒個十五就該出事了。有恭親王府的人在,即便容盈發起瘋來,也容易遏制。不然對着林慕白一人發瘋,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上一次——她抿唇,上一次的事情還不知到底有沒有,迄今為止她都沒明白那一夜,他們兩個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麽。

無奈容盈如此狀況,她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問五月,又有些難以啓齒,總不該問他“當也容盈有沒有與我無媒茍合”吧?或者是“容盈當夜有沒有與我發生夫妻之實”呢?

“該回去了!”林慕白辭別漁村裏的人,與容盈一道上了車,此去下一站就該是雲中城了。以後與這裏的人,估計都不會再有交集。與容盈一道上了馬車,馬車搖搖晃晃的往回城的方向駛去。

城裏的人,都急瘋了,可容哲修卻攔着蘇家父女,死活不讓他們搗亂,免得壞了父親與小白的好事。有五月陪着,他倒是放心得很。

下過雨的回城之路,滿是泥濘,道路難行,是故車子駛得很慢。

林慕白又開始回頭,總覺得這條路有些奇怪,來時有雙眼睛,去時也有眼睛。可偏偏,又看不見眼睛在何處。是自己又産生了幻覺嗎?

正想着,馬車突然側翻,林慕白還來不及反應,身子已經重重的撞向車壁,眼見着就要滾出車窗。說時遲那時快,一聲“馥兒”,伴随着健碩的胸膛包裹住她纖瘦的身子,雙雙甩出車窗。腳尖落地,容盈一個旋身,直接将林慕白打橫抱在懷中。

染血的眸子,無溫的掃過四下,而後驚懼的盯着懷中心有餘悸的林慕白。下意識的,他的胳膊快速縮緊,生怕任何人與他搶奪這懷中的珍寶,一臉的敵意橫生。

馬車側翻的時候。五月始料未及。

如今才知,是車底下的車軸斷裂,可這車軸上頭有利器拉割的痕跡,顯然是人為破壞,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眸子快速環視四周,五月握緊了手中冷劍,徐徐靠近容盈,“殿下快走,估計有埋伏。”

“容盈,你放我下來。”林慕白道。

容盈拼命的搖頭,死死的盯着她。

“我沒事,沒受傷,我自己走還能走得快一些。”林慕白心中明白,只怕附近有人要動手了,但目的為何?目标是誰,卻尚未可知。不管來者是誰,趕緊回城才是最要緊的。進了城門就不會有事。

她終于落了地,容盈一把握住她的手,神情呆滞的張開五指,與她十指緊扣,力道微重,“馥兒,不放手。”他說得很慢,就像牙牙學語的孩子,可說得卻極為認真。

林慕白一笑,“不放!”語罷,牽着容盈,随在五月身後。

可惜,他們走不了。

四面八方,黑壓壓的一片。

林慕白僵在那裏,這些黑衣人是——是離恨天嗎?她第一個反應就是他們。陰魂不散,手段惡劣。上一次他們突襲恭親王船隊,覆滅了那個小山村,此後又抓了自己和暗香,殺了三名衙役。如今又想做什麽?他們抓自己,想來是為了引容盈上當,而其目标想必就是殺容盈。

思及此處,林慕白心下陡沉,“你們趕緊走吧!”

五月蹙眉望着她。

“我不會武功,只要你們逃出去,他們就算抓到我也不會殺我。若容盈出了事,那麽誰都得死。”林慕白的腦子清醒至極,“他們要的是容盈的命,抓住我也只會利用我引你們出來。走啊!走!”

“殿下不會走的。”五月冷劍出鞘,“你們走!我殿後!”

“這一次,誰都別想走!”為首的黑衣人眸光利利,視線卻停留在林慕白身上。那種眼神,只讓人覺得心裏瘆的慌,就好像被盯上的獵物。

讓林慕白極為不舒服,下意識的握緊了容盈的手。扭頭時,四目相對,她淡然一笑,不改從容,“既然誰都走不了,那就賭一把!”

話音剛落,五月已經出手。

若是光明正大的打一場,五月未必是輸,即便對方人多勢衆,也能抵擋一陣。可偏偏,對方都是宵小之輩,知道你武藝高強還湊上來找死,不是蠢笨至極嗎?

“是生石灰!”林慕白一聲驚呼。

頃刻間,漫天白霧。林慕白迅速以袖遮眼,這才避免了生石灰入眼,可五月未能防備,一下子視線裏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四周景象。而容盈,亦是如此,視線模糊成一片空白。

睜開雙眼的瞬間,林慕白看見一柄利刃,快速的朝着容盈的胳膊砍去。

“閃開!”說時遲那時快,林慕白快速抽回手,狠狠的推開了容盈。

“馥兒?”容盈無溫的聲音在白色的世界裏回蕩。

林慕白只覺得手一松,頸後便是一涼,所有的意識都停留在容盈的嘶吼聲中,最後回歸到最初的寂靜無聲。心裏有個聲音在回應:景睿——

“殿下?”五月厲喝。

容盈突然發狂,即便目不能視,可雙耳卻是極為敏銳。剛剛近前的黑衣人,頃刻間被他手撕成兩截,四肢零落,開腸破肚,畫面極盡淋漓。這一幕看得所有人心頭劇顫,一下子誰也不敢再靠近,只能形成一個包圍圈。将五月和容盈困在圈中央。

滿是生石灰的臉上,看不清任何表情。容盈想看清楚自己的手,滿是鮮血的手,有些不知名的顫抖,五指微微蜷曲,沒能握住她的手。

“殿下?殿下你是否受傷了?殿下?林大夫?”五月呼喊着,可身邊沒有人應答,林慕白似乎——似乎出了事,否則容盈方才不會這般激動。

“馥兒?”他低低的喊了一聲,仿佛又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唇角微微揚起,好像在笑,笑得那樣溫柔,那樣的癡傻,“馥兒?回來——”

驀地,他驟然仰頭長嘯,凄厲的喊聲震破蒼穹,“馥兒——”

嘯聲起,飛鳥盡。

萬箭齊發,方才了明朗的天空,頃刻間下了一場令人毛骨悚然的箭雨。耳畔,是清晰的“嗖嗖”之音,而後是令人暢快的凄厲慘叫。

最後的最後,什麽都沒了。

一切,歸于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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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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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她是女扮男裝的“小丞相”,游刃朝堂,臭名遠揚;他是把持朝野的東廠督主,前朝後宮,一言九鼎。“朝堂玩夠了,留下給我暖床?”他抓住她,肆意寵愛,滿朝盛傳東廠死太監喜歡男人,他樂了:“你也算男人?”“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他挑眉,呵呵,這丫頭自己撩火,可別怪他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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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盛唐小炒

    盛唐小炒

    穿越唐朝當廚子會是一件倒黴事嗎?白錦兒回答——絕對是的。什麽,你說自帶系統還能成天下第一,還附贈一個俊俏上進溫柔體貼的竹馬?好吧,那就值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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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他是手握重兵,權傾天下,令無數女兒家朝思暮想的大晏攝政王容翎。她是生性涼薄,睚眦必報的21世紀天才醫生鳳卿,當她和他相遇一一一“憑你也配嫁給本王,癡心枉想。”“沒事離得本王遠點,”後來,他成了新帝一一“卿卿,從此後,你就是我的皇後了。”“不敢癡心枉想。”“卿卿,我帶你出宮玩,”“沒興趣。”嗯,我的皇後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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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公子,一起洗澡吧!”時年五歲的葉七七拖着墨寒卿進了浴桶中,并且……帶着驚奇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拽了他的小蘿蔔。
    墨寒卿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奈何技不如人,居人籬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八年後,他是殺伐決斷、冷酷無情,號稱墨國第一公子的靖安王,世人都說,他極度厭惡女人,且有斷袖之癖,殊不知,他的眼裏心裏滿滿的都只有一個人。

  11.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作為海城人民醫院外科二把手,雲若夕一直覺得,自己救人無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誰曾想,一朝穿越,家徒四壁,左臉毀容,還吃了上頓沒下頓?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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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90.7萬字
  13.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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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5.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6.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閨蜜給夏曉雨看了一本,超時空宇宙霹靂無敵無聊的小說,剛吐槽完這本書有多菜,結果竟然穿越到了這本小說裏!這比喝了假酒更讓人難受好吧!雖然穿越到女配身上,而且還是必死的那種女配,但是夏曉雨可不認命!不就是嫁給了一個惡魔王爺嗎...只是奇怪了,為什麽男主還是對她窮追不舍,難道非殺她不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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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本王救了你,你以身相許如何?”初見,權傾朝野的冰山皇叔嗓音低沉,充滿魅惑。
    夜摘星,二十一世紀古靈世家傳人,她是枯骨生肉的最強神醫,亦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全能傭兵女王。
    素手攬月摘星辰,殺遍世間作惡人。
    一朝穿越,竟成了将軍府變人人可欺的草包四小姐,從小靈根被挖,一臉胎記醜得深入人心。
    沒關系,她妙手去胎記續靈根,打臉渣男白蓮花,煉丹馭獸,陣法煉器,符籙傀儡,無所不能,驚豔天下。
    他是權勢滔天的異姓王,身份成謎,強大逆天,生人勿近,唯獨對她,寵之入骨,愛之如命。
    “娘子,本王想同你生一窩娃娃,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實施?”某人極具誘惑的貼在她耳後。
    生一窩?
    惹不起,溜了溜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42.0萬字
  18.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夫君,我有身孕了。”
    某女摸着小皮球一樣的圓肚子,笑眯眯道。
    “……誰的!”某男咬牙切齒,臉黑成了夜。
    “……君子修,我要跟你和離,敢質疑我!”
    “不可能,我都三年沒碰你了!”
    “好巧,我正好也懷了三年了……”
    标簽:寵文、君主、專情、寶寶、權謀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92.7萬字
  19. 天下謀妝

    天下謀妝

    【正常簡介】
    一場宮廷陰謀,将太醫楚家卷入其中,滿門獲罪。
    父親枉死,又親眼看着母親被殺,昔日好友露出真面目,對她施加非人折磨,而那與她傾心相愛的男子卻轉身娶了害她之人……
    楚清含恨而死。
    可一睜眼,她卻從小小的太醫之女搖身成了言國公的私生女——言清漓。
    天未亡我,這一次,她用盡手段,也必要讓那些害她滿門的仇人血債血償!
    【一句話簡介】
    一個小太醫之女在全家被害後又重生,使用了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的手段完成了複仇的NP文╮( ̄⊿ ̄")╭
    【友情提示】
    1.這篇文的劇情占比會多一些,肉肉都是慢慢炖熟。
    2.男主六個,這次男主全處。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3.女主不是傻白甜不是聖母,性格屬于古代女子中比較異類的,對三綱五常和男尊女卑的思想不太能認同。
    NPHNP古代爽文重生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8.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