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但不管怎麽說, 現在的情況已經容不得她後退了,明天的比賽她無論如何也得上。
孫玉祥已經替她安排好了人去買材料了,教她的事也有了章程,先教她理論,等材料買回來了再動手做,然後在這個基礎上提高。
他特意讓人多買了幾份材料。
專家們确實把自己所學的精華都拿出來講了, 然後就笑眯眯地看着她做, 池映真只覺得壓力山大,顫巍巍地拿起材料……
最後的成品, 當然沒眼看= =
各位建築界的專家教授學者看着那成品,臉色有點一言難盡,好吧,雖然一下午的理論能做出這樣的成品來已經很不容易了,但是……但是她是要去參加國際比賽的人啊,怎麽能跟一般人相提并論!
不過從某種程度來說,現在這樣反而才是正常的, 否則也太逆天了。
現在已經很晚了,孫玉祥知道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好的, 也不打擊她, 只說:“就學到這裏吧, 回去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
把自己的渣渣水平展示了一遍的池映真倒是放下了負擔,現在大家都知道她就這點能耐, 也不會再對她抱有什麽不切實際的高期望了……
次日一早,老丁和孟越潇他們幫她拎着材料,和她一起去比賽場館。
照例要去二樓比。
其他國家基本都是好幾個大男人組成一個團隊,一人拿一些就拿上去了,可是他們這邊就池映真一個小姑娘,幾大箱的東西,每一箱分量都不輕,一趟趟把東西全拿上去就能把她累個半死。
沒辦法,只能又去跟主辦方交涉,哪怕沒有獲勝的機會,他們也不能讓池映真自己一個人這麽搬,看着都心疼。
這次主辦方很快就派了幾個人,過來一起幫着拿上去了。
池映真到了二樓,可以看到有幾個教室裏已經放好了材料,幾個人圍着材料坐在地上,不過都沒有動手,她估計是在等十點的鈴聲。
她也被帶到了一個教室,幫忙拿材料的幾個人把東西放下,就走了,沒多久又來了三個挂着工作證的人,回憶了一下初試那天的情景,這幾個應該是負責監督的。
池映真環視一圈,這裏每個教室都一樣大,桌椅都已經被撤走了,除了地上的一堆材料和四個人,空無一物。
她反應過來了,因為就她一個進入了決賽,所以這個教室就她一個,要在三個監督者的灼灼目光下,做八個小時那兒童玩鬧一般的模型……
噢買糕的!
池映真無可奈何,也學着之前看到的其他選手的樣子在地上坐下來,然後那三個監督員也跟着她坐了下來……
終于,開始的鈴聲響了起來,她已經豁出去了,什麽也不管,拿起材料就開始動手,反正他們也不敢當着她的面笑出聲,那就憋着吧……
時間一點點過去,一個個模型在各個國家的團隊手中漸漸成形。
幾個人合力做出來的模型和一個人孤軍奮戰出來的自然是天差地別,不管是建築物的大小、精細程度、結構等方面,一個人都注定要吃虧。
圖特作為評委之一,是可以在二樓走動的,只要不進入教室影響到選手比賽即可。
他今天不是來看自己國家的團隊的,他們國家來比賽的設計師有一半曾經是他的學生,什麽樣的設計風格他早就了然于胸,也就不敢興趣了,他今天就是特意來看看那位華國的選手,看看對生活有那麽深刻的體悟的人,是長什麽樣子的。
會是和自己一樣的花白大胡子老人嗎?或者還年輕,是個有着濃密黑色八字胡的中年人?如果還年輕的話,他可以考慮邀請對方來他們Y國皇家學院進修,畢竟從這幾年的學術評估來看,華國的建築系水平實在無法和一些先進國家相比。
圖特在最終成績出來以後,專門記下了那個設計師的名字,好像是叫“Chi Yingzhen”,華國人的名字向來都有些拗口。
事實證明他的眼光是沒錯的,哪怕喬治那個剛愎自用的家夥給了個極低的分數,但其他評委的打分還是十分公正的,最後他的成績不但能進決賽,而且排名還挺靠前。
圖特快走到華國那個教室的門口了。
哎,這個華國只有他一個人進了決賽,只能要吃點虧,但他相信對于藝術家來說,有時候一個人反而能做出更好的作品——
等等!他看到了什麽!
圖特從敞開的教室門口向裏看去,這一刻他也覺得自己的老花眼鏡可能是該換一副了,否則他為什麽在這裏看到了一個那麽清純美麗的亞洲人小姑娘?
只見那精靈一般的迷人女孩跪坐在地上,一雙潔白如玉的小手一刻不停地做着一個模型,那手是這樣的靈動!纖細!可人!圖特默默把心裏最可愛的小女孩由他的小孫女,換成了眼前的這個女孩。
他回去得跟孫女好好說說,別的小女孩做的小房子比她好看多了,那屋檐、那窗臺、那柱子……
不對,老圖特終于反應過來,面前的人并不是和自己小孫女一樣建小房子過家家玩的小女孩,她是進了建築界權威國際比賽決賽的設計師。
拔到這個層次來看,那模型确實不太夠。
圖特又看了她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終于懷着複雜的心情回了四樓。
……
池映真并不知道在她專心做模型的時候有人專門過來看她了,她就只知道拼拼湊湊、沾沾貼貼,一刻不停地往裏加東西完善細節,等到再一次響起鈴聲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比打了一架還累,直接癱坐在了地上,看着幾個監督員過來把她的作品收走就出了教室。
比賽的時候不覺得,一下樓她就覺得餓極了,不但餓還渴,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光顧着做模型,連水都沒喝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餓久了還是怎麽回事,池映真突然覺得眼睛有點花了,面前的人都晃來晃去的,晃出了好幾個虛影,她實在看不清老丁他們在哪裏,幸好他們先看到了池映真,趕緊跑了過來。
初賽的時候顧忌着都是大師,比賽完也沒敢問一句怎麽樣,現在對池映真大家就少了很多顧忌,七嘴八舌地問她。
池映真腦子裏嗡嗡的,好像聽到了有很多人跟她說話,可她一句也聽不清,正想說讓她先喝口水,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場館裏人多,不少人都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倒下,驚呼聲此起彼伏,不少人熱心地幫忙打電話叫救護車,場館裏也有自己的醫療團隊,主辦方匆匆忙忙地把這裏的醫護人員叫來。
池映真并不知道現場因為她混亂成了什麽樣,她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已經有些年紀了,半老徐娘,保養得也不好,看起來便更顯老,最重要的是她心裏郁結。
因為是在夢裏,所以她對這種情緒的感受非常真實,說是感同身受也不為過。
她對面坐着孟越潇。
他看起來還很英俊,雖然四十多歲了,但年輕給他留下的仿佛只有才華和更多的魅力。
這樣不公平的現實讓她心裏更是怨氣叢生。
“今天我不想回家了,我要住在你這裏。”池映真聽到自己那麽說。
對面的人似乎非常無奈:“咱們都這把年紀了,不該任性了。”
“你不看看我過的是什麽日子!你讓我回去繼續受磋磨嗎?你不是說一輩子都只會愛我一個的嗎?怎麽,看我老了醜了,就恨不得離我越遠越好?”
“可你就算今天不回去,總有一天要回去的。”他嘆息一般地說,“你畢竟是他妻子。”
池映真感受到了內心的恐慌和抗拒,瘋狂地搖頭,我不要回去!不要!
我不要去!
孟越潇在病床邊陪着她,突然就聽她大喊了一聲“我不要去”,似乎很驚恐的樣子,趕緊握住了她的手:“別怕,已經比完了,不用再去了。”
池映真聽到聲音,愣愣地盯了幾秒,意識漸漸歸位,這才漸漸地回過神來。
她動了動手,發現被握住了,很緊,很也溫暖,給予着她源源不斷的力量。
“這是在哪?”
“映真啊,你壓力太大,精神高度緊張了一天,又低血糖,這才暈倒了。”孫玉祥站在另一邊,愧疚地說,“都怪老師考慮得不夠周到,你還是一個學生啊,就讓你一個人去參加這樣的比賽,哎,醫生說血小板也不太正常。”
原來是在醫院。
池映真這才發現除了孟越潇,病房裏還站了不少人,但是——嗯?那麽多人在呢,他怎麽就拉着自己的手了?
池映真用眼神問孟越潇。
孫玉祥看到了他們這邊的眉眼官司,幫忙說:“你們的事孟同學已經說了,我才知道你們居然是未婚夫妻啊,你放心吧,只要不影響學習,學校是不會幹涉的。”
池映真:“……”
一覺醒來突然成了未婚妻?
孟越潇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臉上倒看不出什麽,但脖子卻紅了一片……
現在人太多,有什麽問題也沒法問,她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是不是影響了大家回國,便問了孫老師。
孫玉祥心裏對她的印象更好了,為了比賽都暈倒了,醒來問的第一件是還是關心大家的。
“你就放心休息吧,我們這次要等決賽結果出來再回去,還要等兩天呢,耽誤不了。”孫玉祥和顏悅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