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好在下山的路上還算順利, Q大的學生們憋着一口氣,誰也沒出岔子,拼盡全力用最快的速度把孟越潇送到了剛好到山下的救護車上。
池映真在急救室門口焦急地等待着,看着白衣服的醫生護士們不停地進進出出,面色一片慘白。
高教授原本也想一起等結果,可是學校那邊還要他去交代相關的情況, 換了一個陌生的老師過來, 聽說是個輔導員,比起教授們更擅長處理這類情況。
“同學, 你去休息一會兒吧,老師在這裏等着就可以了。”輔導員看着時間不早了,把其他學生都勸回了宿舍,唯獨池映真還沒走,便走過來單獨跟她說道。
池映真搖搖頭,張嘴想說些什麽,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幹脆放棄了,低着頭一言不發。
輔導員看着她倔強的樣子, 知道這姑娘是不可能回去了, 也不再多說, 在她旁邊坐下來一起等手術的結果。
終于,醫生出來了,向他們走過來。
輔導員和池映真趕緊上前問道:“醫生,情況怎麽樣?”
“傷口比較深, 不過沒有傷到要害,主要是失血過多。現在暫時已經脫離危險了,一會兒就轉入病房了,最遲明天早上就能醒來。”
“謝謝醫生。”輔導員送走了醫生,轉頭對池映真說,“這下你放心了?快回去吧,一會兒宿舍都要關門進不去了,實在要看就明天早上再來。”
“老師,這裏我看着就行了,您回去吧,我一定會照顧好他的。”
輔導員皺了皺眉,終于想起仿佛聽誰說了一嘴孟同學是為了救誰才被砸中的,當時焦急于他的手術結果,倒沒顧得上這茬,現在想來,可能救下的就是這個女生了。
他覺得有必要跟她談談。
“同學,如果是因為他救了你所以覺得心裏過意不去的話……”
“不是的,是因為他是……我的心上人。”
輔導員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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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直白大膽的姑娘,他還是頭一次遇到。既然如此,他也不便硬勸人家回去了。
孟越潇的傷恢複得很快,聽說他是失血過多,Q大的師生們時不時地帶着各種補血的食物過來探望。
關于建築物突然有墜物這件事還在調查中,良駿山上的建築群是經過評估确認是安全的,這才會帶着學生一起去,俞會長和高教授也正是因此才會讓學生直接上手。現在學校和有關方面,都懷疑這起事件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調查進行得很細致,連差點受害的池映真也被叫去詢問了好幾次,可惜她什麽都不知道,直到被孟越潇推開才反應過來。
還在住院的孟越潇也在病房裏錄了口供,但他也只是看到有東西砸下來,條件反射地就去救了人,當時情況緊急,實在顧不上別的。
等派出所的人走了,池映真私下跟孟越潇嘀咕:“這麽興師動衆,難不成還真是人為?可是我才剛來這邊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和誰結了仇吧,所以我是被誤傷的?”
“別管這些了,我們交流的事情因為這次事故被耽擱了,學校方面的意思也很明顯,再過幾天我們就回去。”
Q大的校領導來過一次,表露的意思是很抱歉沒能在他交流期間保證他的安全,然後提供了一套補償方案,包括給孟越潇個人的經濟補償,還有學習資源方面的補償,下一學期A大可以重新讓兩個學生過來交流,孟越潇和池映真則可以在Q大終生享受校友待遇。
這套方案足可見Q大的誠意了,他們也不是不識趣的人,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當然這意味着同時也就答應了校領導話語裏的另一層意思:提前結束本次交流活動,盡快離開。
“我知道了,咱們來的時間不長,也沒什麽可收拾的,等你出院就能立刻走。只是你這傷……真能受得住坐那麽長時間的火車嗎?”池映真有些擔心地問。
“從這兒回去也還好。我也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跷,我們本來就不是Q大的學生,沒必要摻和進去,還是早點走比較好。”
“嗯。不過再怎麽說,也得先看明天的複查結果。”
孟越潇笑着應了。
複查結果很不錯,于是便緊鑼密鼓地準備回校。
票也是Q大買的,竟然是機票,倒是免去了池映真怕火車颠簸的擔憂。
兩人上了飛機,起飛前,孟越潇透過窗回望了一眼這東北機場的樣子,說:“終究沒能帶你去看冰雕啊。”
池映真這才意識到,也許早在剛抵達東北自己随口一提時,孟越潇就存了帶自己去看冰雕的想法。
她并非真的如此木讷,這次東北之行,從他的種種舉動來看,似乎是在表達對自己的好感,但她卻又不敢深想,唯恐又是自作多情。
“沒關系啊,現在也還沒到看冰雕的時候呢,以後總有機會去的。”池映真裝作不經意地說道。
“是,一定會的。”
……
回北京後,很快就到了十二月,街道上時不時墜落的硬質樹葉渲染着冬天的氣氛,街道上的人們都穿着臃腫的衣服。
他們回來沒多久,賀老又找了她一次,并且已經采納了她之前的建議,找了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演小時候的女兒,她只需要演長大後的部分,盛情難卻,池映真最終還是答應了賀老參與演出。
這部話劇的首場演出安排在元旦那天,現在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排練,華-國國家劇院各個部門的人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當中,從導演到演員,沒有一個人敢有絲毫松懈。
專業演員尚且如此,何況池映真這個業餘的,只要沒課就在劇院裏和大家一起排練,連飯店的兼職都先辭了。好在她的戲份不算太多,按現在的進度排練,到元旦的時候應該問題不大。
正如賀老所說,話劇院的人都非常有意思,導演是年少成名的習臨導演,排練時喜歡用大嗓門兒喊,跟很多這個年紀的中年男人一樣,但在休息時卻分外安靜。
整部話劇只有兩個人是沒有表演經驗的,一個是池映真,另一個就是那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文靜而有些傲氣的女孩子,氣質很好,叫應倩然。但她和池映真情況不一樣,她是直接被招進了話劇院專門當話劇演員的,只要好好努力,前途一片光明。
話劇說的是三代人的精神血脈薪火相傳的故事,從抗戰年代,到新華國剛剛成立,再到現在,雖然歷經了一場又一場的磨難,但大家卻始終堅持不懈,對未來充滿希望。
池映真要演的就是第三代人,一個下鄉當知青的上海姑娘。
沒輪到自己的時候,池映真就在臺下看別人表演,這裏的演員不愧是經過重重選拔出來的,一舉一動都讓你覺得,這就是劇本中寫得那個人物。
賀振跟負責服裝的老師交流完,見池映真坐在那裏看,便過去在她旁邊坐下。正好是應倩然上臺,賀振示意她仔細看。
等他們演完,導演過去跟他們講戲的時候,賀老問她:“怎麽樣?”
“這小姑娘演得真不錯,真不敢相信她是第一次登臺。”
“習導費了不少心思找來的,帶來給我看,我一看,可巧,和你還有幾分相像。”
“那個男孩子演得特別好。”池映真忍不住補了一句。
“那可不是,他是重點培養對象,将來要當臺柱子的。”賀老拍拍池映真的肩膀,“你在這看着,我先去忙了。”
池映真每天都能在這學到不少東西,當然她對舞美設計更感興趣,然而這會兒作為演員卻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學習表演,下定了決心等演完了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舞臺設計。
等回學校已經挺晚了,到了宿舍樓下突然走出一個黑影,宿舍大門就在跟前了,她倒也沒慌,只是奇怪了一下是誰大晚上在外面晃。
“你最近是在躲我?”
竟然是孟越潇。
“啊,怎麽是你?你的傷怎麽樣了?”最近一直忙着話劇院的事,幾乎要把他忘了。
“已經好了。”
“那就好……噢,你是有什麽事要跟我說嗎?”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說沒事了,可今天他卻說:“明天有個建築設計的展覽,想請你一起去看。”
“啊……我明天有事,沒法去,抱歉啊。”池映真滿臉歉意,明天沒課,已經說好了一早就會去話劇院,她是真的走不開。
孟越潇眼裏閃過一絲低落,到底沒有強人所難,那實在不是他的風格:“那好吧,你注意安全。還有最近都沒看到你上自習,別把功課落下了。”
“嗯,謝謝。”池映真摸摸耳朵,“之前你救了我,都還沒感謝你……”
“不用謝,你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
孟越潇說完,把手插進褲兜,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池映真看着他挺拔而瘦削的背影,一會兒想到他在千年古剎裏渾身是血面色慘白的樣子,一會兒又把這背影和從前課本上看到的他功成名就後的照片重合起來,最重要的是,這背影,怎麽看怎麽寂寥。
一定是這燈光打得太凄涼了。池映真看了看A大校園昏黃的路燈,喊住了孟越潇。
“還有什麽事嗎?”孟越潇微微詫異。
“呃,那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其實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去話劇院看看。我的意思是,”池映真有點懊惱地錘了錘自己的頭,怎麽一沖動就把人喊住了呢,剛才不是說了他要去看展覽嘛,“就是我最近都在話劇院,你可以去那邊看看……啊!話劇院本身就是非常有名的建築啊!”
孟越潇低低地笑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