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二天池映真就跟曾蘭花說了自己要去縣城看孟越潇，早上幹完活直接去，中午不回家了。
曾蘭花沒攔着，其實她自己也想知道小兒子在縣城過得怎麽樣，只是沒時間去。
“本來你去看他，怎麽也應該捎點東西過去才行，只是這幾年……哎，你讓他在城裏一定要注意身體，別太拼命，你拼命地幹又不給你漲工資。”
這本來只是池映真去縣城的一個借口，這會兒聽着曾蘭花的話忍不住有點心酸，要是找完工作還早，那她就去煉鋼廠看看吧。
上次他回來的時候正好碰上董佳生孩子，都沒能說得上話，确實也有點想他了。
池映真做賊似的跑到豬圈，先看了兩眼王芳在不在，她今天還有正事，可沒工夫把六頭豬包圓了。
找工作的運氣不好，躲王芳的運氣都還不錯。池映真喜滋滋地拿上工具，正要轉身，就被人從背後撲到了地上。
“啊——誰啊，救命！”
她被吓了一跳，用盡力氣想掙開壓在她背上的人，這個地方竟然還有流氓？！
“哼，讓你躲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夠躲到哪裏去！”王芳惡狠狠地說道。
池映真一聽是個女人，心放下了大半，慢慢地回過味來了，除了王芳，還能是誰？怎麽會有這麽粗魯的女人？
“你先起來，起來，有什麽事兒？說吧。”池映真推開她。
“你告訴你，我可是幫你喂了大半個月了，你怎麽也得給我還回來。”
“哈哈，還回來？你要我怎麽還？這草是豬吃的，你要還就讓它吐出來啊，找我幹什麽。”
池映真拿上筐就要走。
“你給我站住！你也得幫我喂半個月才行，不然我就去革委會告發你，你的思想全是些封資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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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的！我可是接受了貧下中農再教育的，但是，貧下中農就不可以受傷了嗎，不可以休息了嗎？你看看，看看，我頭上的傷都還沒好全呢，我能出來幹活都是因為我對勞動的熱愛！這叫什麽？這就是主席說的奉獻精神！”
池映真邊說邊撩起劉海，往王芳那邊怼，就差沒怼她臉上。
王芳沒料到她是真受傷了，傷疤看起來還挺可怕挺大的一塊兒，一時沒想到說什麽。
池映真一看她氣焰弱了，又加了一把火，捂着頭□□：“哎呦，我頭好暈，不行了……”
“喂喂喂，我說，你可別想裝病偷懶啊！”
“啊，我頭暈，剛才被你推了一下，好像又撞到了地上了，天哪我不會腦震蕩了吧，嗚嗚嗚我好可憐啊……”
王芳有點慌，她那一下确實推得挺重的，是整個人從背後撲過去把人撲到地上的，該不會真撞着了吧。
“我跟你說，那力道我可是清楚得很，你是本來就受了傷，別想賴我身上。”她說完急匆匆地跑了。
池映真看她跑遠了，收起了剛才的痛苦的表情，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在哪都行得通。
快中午從山上下來，池映真一邊喂豬一邊往王芳負責的那邊看，發現那邊的食槽也是滿的，看來她幹活還挺麻利的。
說起來，要不是她想盡快多賺點錢，其實現在這個工作已經很好了，雖然只有其他人的一半工分，但是輕松。本來這六頭豬都是她負責的，但誰讓村長有個愛偷懶的女兒呢。
池映真喂好豬就往縣城去，今天她特意帶了一大壺水，還有一個大饅頭。昨天去趟大關村就已經累得不行了，縣城，更是任重而道遠。
好在一路過去沒什麽分岔路口，不然她還得想辦法找人問路，但這大中午的，池映真甚至覺得整條路上只有自己一個人在走。
腳下是黃撲撲的土路，頭頂是紅豔豔的太陽，相映成輝，讓人在心理上愈發覺得炎熱不堪。
她在豬圈那會兒是裝頭暈，現在卻是真暈了，汗水從額頭滑進眼睛裏，刺痛得她眼睛都睜不開。
“怎麽這麽遠啊，孟越潇每回都是走着去走着回來，我還以為沒那麽遠呢。”
她嘀咕着，停下來喝了一口水。往前看是看不到盡頭的路，再往後看看也是一樣的景象，這個時候後悔折回去實在太虧了。
池映真認命地繼續往前走，不知道又走了多久終于到了縣城。下意識地擰開杯蓋想喝水，但裏面已經一滴水都沒有了。
她無奈地蓋上杯蓋，放眼望去，百貨大樓、供銷社、飯店，一個個矗立在那裏，各式各樣的招牌讓人眼花缭亂。
來之前想得很好，到了就找工地，這些小縣城也不會大到哪裏去，現在到了這裏，才發現自己之前想得太簡單了，再小的縣城那也是縣城，最重要的是，她實在是走不動了。
“您好，請問，煉鋼廠往哪兒走啊？”
池映真記下路人說的方向，往那邊走去。
看來只能先去找孟越潇，然後再問問他了。
好在煉鋼廠不算太遠，池映真叫住一個正好走到廠門口的人：“你好，我是孟越潇的妻子，能不能麻煩你叫他出來一下？”
“你找誰？”
“孟越潇。”
“孟越潇？”那人想了想，“我們這裏沒有這個人啊？”
“沒有？怎麽可能，哦，他是這個月剛進來的，是不是你們還沒見過啊？你幫我去喊一聲就行了。”
“同志，這次人員招聘就是我負責的，從面試到确定名單，我很确定沒有這個人，連姓孟的都沒有。”
“怎麽會……”池映真疑惑了，“難道他沒用自己的真名？”
“這不可能，來我們這裏都是要提供介紹信的。”
“這樣啊。”池映真失落地應道。
“同志，天氣很熱，你要不要進來喝口水？”
“啊，不用了，不過能不能麻煩您幫我倒杯水？”池映真遞上那個空蕩蕩的大杯子。
“好。”
那人接了水很快又出來了，還讓她确認是不是中間出了什麽問題，他們這确實沒有這個人。
“謝謝你啊，能不能再問一下，你知道縣裏哪有建築工地嗎？”池映真眼巴巴地看着他。
那人笑了，倒也沒有瞞着不說，把三個目前正在建設的地方告訴了她。
池映真向他再三道謝後，離開了煉鋼廠。
三個工地，一個是新建的政府大樓，一個是服裝廠的宿舍，還有一個是鐵路建設。
修鐵路首先排除，不用考慮，接下來政府大樓和服裝廠宿舍，這兩個地方離煉鋼廠都不近，池映真決定先去服裝廠那邊看看。
當她到了服裝廠附近，看到那紅火的施工場面時，眼眶一熱，差點落下淚來。這哪是找工作啊，簡直就是歷劫啊！
腳底劇烈地疼痛，腿幾乎擡不起來了，但她還是一點點地往前挪，就差一點點了，再往前一點就可以了！
但她實在是走不動了，明明都可以看到了，但就是這麽一段距離，顯得無比遙遠。
她全靠內心的執念和不甘才沒有倒下。。
“池映真，你怎麽在這裏。”一道毫無起伏又無比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身後。
她終于堅持不住，跪倒在了地上，忍不住哭了出來。
孟越潇顧不得多想，趕緊上前去看她。
“哇嗚嗚嗚嗚嗚，我實在是太累了啊！”池映真埋首在他懷裏痛哭，過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那你怎麽在這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