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已換)
第三十六章
鄭有風貼上來抱住她,入手肌膚溫潤滑膩,十分容易讓人心猿意馬。他在陸苳笙耳邊輕笑了一聲,說道,“你小時候是有多淘氣,背上那麽多傷。”
陸苳笙的身體慢慢松弛下來,她也不回頭,輕輕笑了一聲,軟軟地靠在鄭有風的肩膀上,“小時候玩煙花,就是手上拿着的那種,不小心燒到的。”她想了想,又說道,“還是夏天呢。”
鄭有風不疑有他,覺得也是,冬天穿得厚,一般不容易燒到身上,也只有夏天了。
她聲音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那股倦意,變得漸漸清明起來。鄭有風卻沒有注意到,将頭靠在她的頭邊,片刻之後,便已經睡了過去。
陸苳笙卻是睡不着的。她今天沒帶安眠藥,好不容易之前運動累了勉強有了點兒睡意,誰知道鄭有風一動,她就醒了。非但醒了,還有越來越清醒的架勢。
背上的傷......也是鄭有風神經粗壯,察覺不到,加上年歲日久,她用了好多方法,淡去不少。所以不注意看,根本發現不了。但是只要留意一下,不難發現上面的傷痕是怎麽造成的。
煙頭,針,鞭子......所有能想到的東西都往她身上招呼過。還要感謝陸澤口味特殊,讓她能保持最起碼的體面。要是換成了其他人,還真不一定能有這樣的後果。
她眼底出現一抹冰冷,輕輕拉開鄭有風放在她腰上的手,誰知道剛剛一動,他就醒了。迷迷糊糊之間他問陸苳笙,“幹嘛呢。”
“洗澡。”陸苳笙撿起地上的襯衣,走到浴室,将一身汗又重新洗了一遍,然後才上了床。
她靠在鄭有風的懷裏,一夜無眠。
陸苳笙常年一個人,早已經習慣了,驟然間跟人一起睡,她非常不舒服。要是身上有毛,那身毛早就炸了。睡到快天亮的時候,鄭有風終于發現了她渾身緊繃,伸出手來帶着濃重的睡意迷蒙地撫摸她的後背,這才把原本像只炸毛貓一樣的陸苳笙慢慢安撫下來。也是到了這時候,她扛不住睡意,睡了過去。
也沒能睡多久,八點鐘的時候薛周就打電話過來讓鄭有風開工了。到了周末,結果起得比工作日還早,鄭有風當然十分不耐煩。還是陸苳笙聽不下去了,覺得電話聲音太嘈雜,接了起來。“他還在睡覺,要我幫你叫醒他嗎?”
薛周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陸苳笙接的電話。這麽早,按照鄭有風的作息時間和剛才打電話的反應,他想也沒想就把“今天早上他倆遇到”這個選項給叉掉了。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對狗男女,他倆昨天晚上就在一起。
他們忙成這樣子鄭有風還有空去解決個人問題,在單身上面,薛周覺得自己果然是天賦異禀,然而他并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想這些,因為薛指導員目前整個人還在陸苳笙帶給他的震驚當中沒有醒來。
“你你你,你......你們......”他“你”了半天也沒有“你”出個所以然來,陸苳笙已經輕輕嘆了口氣,帶着一種薛周恐怕要光棍到老的心情,把電話放到了鄭有風耳邊,還伸手推了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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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有風早就醒了,但是他現在渾身犯懶,也不伸手去拿,就着陸苳笙的手,對着電話聽筒“喂”了一聲。
這會兒接電話的人換成了鄭有風,薛周總算是能從當機當中醒過來了,他在電話那邊毫無形象地嚎了一聲,沖鄭有風喊道,“你在幹什麽?!趕緊的趕緊的。那個什麽,不用來接我了,我坐地鐵,到的時間估計跟你差不多,先去王佳琪家裏是吧?你快點兒啊,別睡了。”
薛周唠唠叨叨大半天,跟個老媽子一樣,總算是把要囑咐的話說完了。鄭有風被他這麽一鬧,再繼續睡下去也不太像話,況且溫香軟玉在懷,他也不怎麽想去跟周公搞基了,從床上起來,先去洗了個澡。
他出來的時候陸苳笙已經換好昨天那套衣服,畫了個淡妝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他了。連續兩天穿同一件衣服,放在陸大小姐身上恐怕還是首次。
她這是有多怕自己不帶她去啊。
鄭有風在心裏默默地想。
李薇龍昨天晚上失眠了,幾乎整夜都沒能閉上眼睛。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兩眼下面挂着兩個碩大的眼袋。到底不是十幾二十歲的小姑娘了,就算妝容再精致,她臉上的毛孔再細,歲月帶給她的改變始終都是明顯的。
昨天晚上,她本來可以提早下班的,但是想到刑偵那邊還在忙,她唯恐臨時有任務,幹脆就沒有回去。可以說她敬業,也可以說她是因為私人原因。畢竟,要是沒有鄭有風在那裏,她還能不能這樣堅守崗位,都未可知。
她感情昭昭,可惜那個人從未領過情。
這些年來,李薇龍看着他身邊的女孩子換了一個又一個,卻始終不肯把機會留給自己,那種心酸,很難跟旁人講的。唯一能理解她的人,可能就是方銘了吧,畢竟他倆的境遇,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說傷心,那是因為鄭有風的目光從未在她身上駐足,不管她有多優秀;說開心,那也是因為她知道鄭有風之所以從來不接受她的感情是因為他知道,一旦他倆将來分開,這段伴随了他們兩個十幾年的感情也要一起終結。正是因為他們曾經朝夕相處,所以鄭有風跟她分開之後連朋友都沒法兒做。他看中他們的感情,所以從來不在愛情上面給李薇龍機會。
鄭有風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劃出一道楚河漢界,泾渭分明,讓她連想入非非的機會都沒有。
真是,好無情。
昨天晚上一整晚,她閉上眼睛就是鄭有風和陸苳笙在車裏時的樣子。鄭有風以前的女朋友沒有一千也有八十,長的有半年,短的半個小時,在她面前秀恩愛的也不是沒有——鄭有風自認為問心無愧,也認為她理智上能夠接受,所以從來不曾避諱過——按理來講,她早就應該習慣的,但是沒看到一次,她還是會忍不住傷心。
鄭有風這個人,對待感情如此坦蕩,連讓她恨的理由都找不到。
他信任李薇龍,知道在她的生命當中,喜歡鄭有風只是其中一個很小的方面,她還有更加廣闊的天地。就算要傷心,那也不會影響她什麽。而他的感情從來熾熱明白,跟喜歡的姑娘親熱,也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他越是這樣,李薇龍越覺得自己太黏糊太放不開了。
她曾經迫切地想要放開,然而這麽多年始終沒有做到。
只是有一點鄭有風說得沒錯,感情于她而言,占的比重太小,她的人生還有更加廣闊浩瀚的天地,別說鄭有風不喜歡她,就是鄭有風喜歡她,她分在愛情上面的心思也就只有這麽多。
愛情雖然重要,但人生中不僅僅只有愛情。
這也是為什麽鄭有風一直敬重她的原因。
她最近接了公安大學法醫系的一個研究項目,正在幫教授做着,即使是周末,也沒有輕松到哪裏去。職場女性就是這樣的,哪怕感情上面受的傷再深,第二天該起來做的工作還是要起來。
她昨天就把東西帶回來了,所以今天就算加班也不用到辦公室去,在家裏就可以完成。
李薇龍換了身家居服,趿拉着拖鞋打開卧室的門,她爸爸早就在沙發上看報紙了。看到她出來,李明微微低下頭,将老花鏡滑下來,問她,“你那是什麽鬼臉色?昨天晚上又熬夜了?”
李明以前是醫生,後來從政成了市衛計局的領導,然後是市局的局長,目前還不到退休的年齡,每天忙着穿梭在各大會場,能在周末看到他老人家,李薇龍還真有點兒稀奇。
她站在飲水機面前接了杯水,感覺自己馬上就能睡着了,嘴上卻說道,“難得你能回趟家。我媽呢?”
“買油條豆漿去了。”李明老神在在地說道,“等下吃了飯再進去睡哈,年輕人不要成天不吃早飯。”
眼看着老爺子又要長篇大論開始講養生哲學,李薇龍趕緊翻了個白眼兒,端着水杯回了自己的房間。
薛周看到陸苳笙跟着一起,也并沒有驚訝。自從那天他在醫院勸了鄭有風、發現其實他什麽都知道了之後,他就放棄了。鄭有風的人品薛周自己相信,至于其他的,交給他自己好了,管那麽多幹什麽。
只是今天并不如何順利,他們一連去看了了兩家孩子,都是人明明在,卻避而不見。有一家家長态度非常不好,還直接把他們給轟出來了。不過想來也是可以理解的,任誰看見警察來調查孩子,還跟一樁命案有關,都不會願意多說的。
到第二家的時候陸苳笙就沒有跟着 一起去了,她猜到鄭有風他們會無功而返,原本打算萬一有意外,他們成功了自己再進去,結果看來還是沒有。
鄭有風和薛周上了車,陸苳笙見他們兩個過來,也不問,開口說道,“要不然我去試試吧。”
她的眼中帶着幾分期盼,讓人不想拒絕。然而這到底是工作,鄭有風還是問道,“你打算怎麽試?”
陸苳笙抿唇一笑,沒有說話,只是發動車子,朝第三家學生家裏開去。
到了那戶人家裏,陸苳笙把車子停在街角處,對他們兩個說道,“我下去之後你們再下來,別引人注意。”想了想,又補充道,“我有分寸的,放心吧。”說完便下了車。
陸苳笙拿起一張之前從薛周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條,一邊走一邊找紙上寫着的那個學生的家庭住址。這地方是個中高檔小區,能在這面有套房的,起碼都是中産家庭了。琴臺高中雖然是公立學校,但是因為是區重點,每年的升學率在那裏,學生當中有很大一部分家庭條件不錯的。
她走到一戶人家門前按下了門鈴,片刻之後,感覺到後面有人遮住了貓眼,悶聲問她,“你是誰?”
聽聲音是個男孩子,年齡好像還不大,沒有變聲期少年的喑啞,反而帶着幾分童稚。
陸苳笙沒有看到人臉上就先帶了幾分笑,“我是琴臺中學的老師,叫陸苳笙,是學校的心理輔導老師,學校那邊派我過來給你們做做心理輔導。”
她話音剛落,那邊就想也不想地說道,“不需要了,謝謝老師。”
陸苳笙臉上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無奈,“總要說兩句吧,要不然學校那邊我沒法兒交代的。”
她就差直接說沒辦法交差了。想來也是,周末出來做家訪,侵占自己的休息時間不說,還要吃閉門羹,換成誰都覺得不舒服。
那邊的學生還是不開門,不情願地說道,“你随便編點兒什麽呗。你們當老師的,每天訓學生那麽多話,怎麽真要編的時候編不出來了。”
“這麽多學生,總不可能個個都要我自己編吧?那我得編到何年何月啊。”陸苳笙笑了笑,“好歹說兩句呗,我也好有個方向。”
王楠是個男同學,這個年級的男孩子,對長得漂亮說話又溫柔的女老師天生沒什麽抵抗力。陸苳笙從兜裏掏出一張工作證,放在貓眼上拿給他看了一下,“看到了吧,我的确是你們學校的老師,我身後也沒有其他什麽人,就我一個人來的,你也不用擔心有壞人。”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再不開門好像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但事實上卻是,陸苳笙手裏的那個工作證,是她昨天從謝婷欣包裏拿的。反正是證件照,像素又不高,還隔着貓眼,裏面的人也看不清。
“咔嚓”一聲,掰扯了這麽久門終于打開了,裏面露出一張充滿稚氣的臉來,因為是張娃娃臉,導致即使他到了青春期,也顯得比同齡男生小。
陸苳笙把眼前這張臉跟之前在鄭有風他們那裏看到的照片默默對應起來,知道這就是她要找的王楠。
果真看到是陸苳笙一個人,王楠明顯松了一口氣,他的反應沒有逃過陸苳笙的眼睛。她心裏有了計較,面上卻不動聲色,沖王楠笑了笑,“你父母呢?”
王楠握住門把的手又明顯遲疑了。
陸苳笙這才補充道,“家訪的話我認為有個讓你信任的大人在身邊要稍微好些,你會更加有安全感。”加他不說話,陸苳笙又說道,“怎麽?你父母不在嗎?”
少年搖了搖頭。
“那也行,我不問多了就行。”她就差把“交差”兩個字扣臉上了,聽到她這樣講,王楠輕輕側過身,讓陸苳笙進去。
他家裝修得不錯,看得出來家庭良好。之前的調查上面顯示,王楠的父親是一家公司的高管,母親也在國企工作,家庭收入,跟他們家的住房相得益彰。
雖然萬般不情願,但是該做的禮儀還是要做到。王楠引陸苳笙到他家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又給她倒了一杯水,“家訪什麽?”
“想必你也應該清楚,”陸苳笙這個開場白自己說出來沒什麽,然而她卻注意到王楠神情又在一瞬間緊張起來了,她心中微疑,面上卻越發和顏悅色,“因為曹靜老師的事情,學校怕你們學生回來亂想,影響學習和心理健康成長,專門讓我對你們進行一對一地疏導。我之前去了文雨霏和盧思思家裏,結果她們一個不在一個生病了,沒能碰上。”
事實上,這也是陸苳笙胡謅的。她來之前做了功課,文雨霏和盧思思是女生,一般這個年紀的女孩兒不怎麽跟男孩兒一起玩兒,而且之前的調查也顯示,兩個女生都屬于內向型性格,更加不可能跟男生來往密切了。加上她自己又說了沒有見到,更加不可能露餡了。“家訪”王楠是第一家,如果有人給他通風報信,說的肯定不是自己,而應該是警察上門。換而言之,他要緊張也是緊張警察,而不是學校老師。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許在這群學生中間,真的隐藏着什麽不能說的秘密。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想,王楠整個人又稍微松弛了下來,他臉上露出一絲了然和輕微的鄙夷,“學校就放心吧,我們不會對外面亂講的。”
“外面”?那是哪裏?還有,“我們”指的又是誰?她來之前,果然已經有人給他說過警察要上門了嗎?想來想去,這麽短的時間當中,也只有剛才鄭有風他們調查的那兩個男學生了。
是學校授意?還是他們之間本身就有關于曹靜失蹤的許多不能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