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沈汐接到江一敏的電話時，她正糾結着如何進入這棟住宅樓。
“你去哪兒了？後天就時時裝周了，你還亂跑什麽？不知道紐約現在四處都是記者嗎？”
正好有人出來，她忙走過去，卡這麽門，于是成功進來了。
“我知道，正是因為記者多了，我才要趁他們不認識我之前出來。ben是知道的，再說只有幾個小時的時間而已，不會出事的。”
“就算他們不認識你，但是中國的記者總是認識你的吧？你穿着什麽出門的？化妝了嗎？帶墨鏡了嗎？”
沈汐嘴角一抽，“放心，我保證明天國內的頭條一定不會出現‘沈汐素顏憔悴流落紐約街頭’這種标題的。”
江一敏被噎了一下，沉默了一瞬，說：“行，你自己注意着吧。”然後挂了電話。
沈汐聳聳肩，将手機扔回包裏，然後盯着眼前的門牌發呆。
唔……怎麽說呢。
這裏正是她曾經生活了五年多地方，在這裏，她度過了她的大學時光，度過了與傅時遇相處的最初的時光。在這裏，她還和傅時遇超過許多次架——單方面發洩的那種，她曾把整間屋子砸爛，在深更半夜的時候，然後被鄰居投訴，兩人直接因為擾民被帶回了警局……在這裏發生過太多的事情，比如說，她曾經等了他三天，他沒回來，于是她毅然地離開了。
為什麽想要回來看看呢，沈汐其實在登機前就已經做了這個決定。
她向來不是逃避的人，再說分手的前男友都能複合了，不過一棟房子，又有什麽關系呢。
而當她真的回到這裏，站在門口，看着熟悉地一點變化都沒有的門牌時，忽然有種不那麽真實的感覺。
要不是因為她前一刻還在和江一敏通話，她真的要懷疑其實一切都還在從前，她還是那個下了課就急匆匆跑回家就為了趕快見到傅時遇的姑娘。
人年紀大了就會愛回憶，她這才剛過二十五，心态竟然就這麽老了嗎？
沈汐震驚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又覺得這些念頭簡直無聊透頂。搖了搖頭，就準備下樓走人。
只是腳步還沒邁開，忽然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面前的房門，被從裏打開。
她愣住。
接着，一個黑人中年阿姨從門裏走了出來，她大概是一位鐘點工——因為她手裏拿着工具。
沈汐還在門口發愣，黑人阿姨差異地看了她一眼，操着帶有濃重菲律賓口音問道：“你找誰？”
沈汐聽見聲音後回回神，指着門問道：“請問……這間房子已經賣出去，或者租出去了嗎？”她當初離開時并沒有找房東拿回剩下幾個月的租金，畢竟是她毀約在先。而房東太太把房子賣或者租出去都是再正常不過的行為吧？她這問題其實還挺傻的。
顯然，黑人阿姨也覺得她挺傻的，眼神掃過來，回答：“我不知道。你是哪位？找誰？”
對方懷疑的目光簡直讓人面色發紅，沈汐難得有些尴尬，說：“其實，我是這間房子曾經的住戶。我在這裏留學期間都住在這裏，這次正好來紐約，所以想着回來看看，挺懷念的，哈哈。”
她覺得雖然這麽說了但對方應該不會相信，但出乎意料的是，對方竟然一下子就轉變了态度，和善道：“啊，我知道您。房東太太和我說過，前一位住戶是一位中國留學生，而且十分年輕漂亮。她提起你時總是誇贊你呢。”
沈汐這下更尴尬了，“誇我什麽？”
“誇你衣着品味好！她現在和她老公感情可好了！”
“……”
是了，房東太太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身材比較胖，雖然臉上肉嘟嘟的很有福相，但作為女人來說只會嫌瘦不夠。尤其她還多年和老公關系平淡。而“大媽”們的世界大概是貫穿全球的，沈汐就經常被這位房東太太拉去“唠家常”。比如她老公如何如何冷淡啦，每天多晚多晚回來啦，他們多久沒有過x生活啦，懷疑老公外面有人之類的。
當時的沈汐可還未滿二十歲，整天聽這些，又不好意思拒絕，畢竟就一寂寞的中年主婦，丈夫冷淡孩子叛逆的，她再不聽那就太可憐了。
房東太太一直覺得老公冷淡是嫌棄自己一身肉，所以從很早之前就開始嘗試各種減肥方法，但是亂七八糟的減肥産品吃了太多的結果就是——更胖了。
沈汐心想不行啊，她又要學習又要和傅時遇約會的，哪有時間整天聽中年阿姨抱怨寂寞生活啊，于是就打算想辦法幫她改變現狀。還是傅時遇提醒了她：那位太太的丈夫私下裏會向他打聽健身的事情，而且本人并不像是不顧家的男人。
後來沈汐經過觀察最終發現，丈夫對太太的冷淡，其實只是不滿她太過在意身上的肉以及過于瘋狂的減肥行為。于是，沈汐先想辦法幫房東太太改變外在形象，教她化些适合主婦的妝。
女人嘛，漂亮了心情就會好，心情好了人自然就自信了。
最後再慢慢點出真相。就這麽逐漸地，夫妻兩人竟是感情複燃，更甚當年。
這些過去的事現在聽來着實有些陌生，沈汐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笑着搖了搖頭。
“你想進去看看嗎？既然來了就進來看看吧。”
沈汐聞言心動，但又猶豫，“這樣不太好吧？主人會介意吧？”
黑人阿姨已經重新開門了，邊開邊說：“不會的。事實上這裏的主人從來沒有出現過。”說着，她打開門，然後讓開位置給沈汐。
“我只在剛來這裏時見過那位先生，後來我只需要每周過來打掃兩次。”黑人阿姨繼續道：“說來也奇怪，既然不住為什麽要買下來呢？想不明白啊。”
沈汐卻沒有注意她說什麽了，她整個人都呆在了門口。
無他，只因屋內的一切，都跟從前一模一樣。
牆紙一樣，窗簾一樣，地毯一樣，所有的家具都一樣。
除了缺少生活的氣息，熟悉地仿佛她坐上了時光機，回到了最青蔥的時光。
沈汐深吸一口氣，走進去。
指腹劃過桌面，很幹淨，果然是有定期打掃。
她像是急着印證般往裏走，都忘記了是否合禮，穿過走廊來到了第三間屋子。
門關着，她握住本把手。竟是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地顫抖了幾下，接着，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閉眼打開了門。
黑人阿姨就在客廳等着，她倒不是很擔心，畢竟是房東太太口中人美心善的姑娘嘛！過了一陣，這位姑娘重新回到了客廳，只是整個人變得有些恍惚，看起來有些神不在焉的樣子。
她喚了對方幾聲，對方都沒有反應。
黑人阿姨不說話，等着她自己恢複過來。
年輕人，總是有些故事的吧。
十來秒後，沈汐忽地渾身一震，睜大眼問道：“您剛才說，這間房子的主人是一個男人？”
黑人阿姨有些驚訝地點了點頭，“對，是位年輕的先生。您認識他嗎？”
沈汐面色一瞬變得有些奇怪，她大概猜到了對方是誰，不，應該說很肯定。
但是她還是想從他人的口中聽見證實。
所以，她繼續問了，“是個什麽樣的男人？什麽時候買下的？”
黑人阿姨努力回想，“什麽時候買的？額，大概是……四年前？”
沈汐心一顫，四年前，時間吻合。
“至于那個男人的樣子……恩，我只見過一次其實，記不太清了。是位跟你一樣來自中國的先生，穿着很體面，應當很富有，因為當時房東太太并不願意出售這套房子來着，但是他很堅持。嗯，還要說什麽特點的話，就是很安靜。”
“安靜？”沈汐不太明白。
黑人阿姨這次卻很肯定地點頭，表示她對此記得十分清楚，毫無猶豫，“對，很安靜，相當安靜。當時他就站在門口，沉默地看着屋裏，一句話都不說，眼神安靜地可怕。
那是我第一次來到這裏，後來我做清潔，他就坐在那張沙發上，手裏似乎拿着什麽東西，記不清了。
總之，話真的很少。當我做完衛生，要離開時，他已經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當我說‘先生，我的工作做完了’之後，他過了幾秒才睜開眼，看向我，最後點了點頭。
之後我就離開了，我覺得他太奇怪了，有些可怕，甚至打算辭掉這份工作。但幸好，他後來再也沒有出現，事實上我也舍不得這份高薪的工作。
恩？小姐？您怎麽了？”
沈汐眉頭死死鎖着，被喚了好幾聲才終于意識回籠。
她松開緊攥的手，神情略帶幾分茫然，然後回答：“哦，沒什麽，只是想起了一些從前的事情。今天真是多謝您了。”
☆、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