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冬時分, 天氣已然很冷, 步家大院裏歡聲笑語不斷, 燈火通明, 營造出一種熱鬧的暖意。
但木澍濡知道, 這些笑聲和溫暖,都和他無關。
木澍濡停在原地,不願意朝前走了。
“唉?快走啊?”步炎彬的爺爺,步笠仲拉住木澍濡的手,笑呵呵地說:“孩子,你知道裏面坐的是誰嗎?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老夫我廢了多少工夫, 才請來的貴賓啊。”
木澍濡聽到這裏,更不想進去了。
“爺爺,要不我先帶他去偏院休息吧, 這一路上,他應該也累了。”步炎彬打斷又要說什麽的爺爺。
步笠仲卻拉住他的手, 強硬地帶他進去, 邊走邊說:“休息什麽, 你們年輕, 還不知道機緣的中概要性。”
老人的手很溫暖, 第一次被這樣拉住手, 木澍濡有點恍惚。被溫暖的掌心裹住, 肌膚相貼, 能感受到一個長輩的脈動和一片拳拳之心。
木澍濡被步笠仲牽進了主客廳之中。
客廳中正中間做的是寒乾尊者。
煉丹大會時, 他來元傾城,是冉火招待的,煉器大會時他來元傾城是步笠仲招待的。
不管在哪個領域,他都是這一領域頂尖人物小心拉攏的對象,哪怕需要冉火的丹藥,算是有求于他,依然改變不了這一現狀。
正如冉火所說,武力為尊,在至高的武力面前,一切榮耀和地位都形同虛設。
能看出來步炎彬在步家很受寵,他進門後,哪怕是寒乾在這裏,也有很多家人悄悄跟他說句話,拍拍他的手。
“尊者,這是我孫子,步炎彬。”步笠仲拉步炎彬站在寒乾面前,“當年特別想去擎天宗,可惜沒通過選拔。”
步笠仲很聰明,他只說到這裏,沒再繼續說步炎彬現在沃雪派。
寒乾點點頭。
步笠仲拉過木澍濡,“這位是我孫兒的好友,是……?哎,看我剛才高興得忘記問名字了,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木澍濡被衆人注視着,好奇的,猜測的,了然的,惡意的,不是多難受,就是感覺他站在這裏像個多餘的人,不過,好像一直就是多餘的,除了在秘境裏。
“我叫木澍濡。”他抿了抿嘴說:“群生澍濡,雨潤萬物名曰澍。”
随着他話音落,客廳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良久,開口的竟然是寒乾尊者。
“名字倒是個好名字。”寒乾尊者一只手摩挲着茶盞,狀似無意地問道:“誰給你起的名字?”
“是我娘親。”木澍濡自己解開了那層別人不知道該不該碰的面紗,“我娘親,木上清。”
寒乾再沒說過一句話,喝了一口茶,茶杯和手擋住了他的眼睛,就算沒遮住,別人也不敢看他。
一群大家族的人,一句話能聽出好幾個意思,好多人在想,“名字倒是個好名字”背後的意思是什麽,一般這樣的話,不應該接一個“可惜……”嗎?
看人下菜碟是大家族成員的必備技能,這一瞬間,大家都知道了該怎麽對這個步炎彬帶回來的好友。
衆人移步餐廳,木澍濡松了一口氣,正打算離開的時候,步家的管家請他一起去。
木澍濡苦笑一聲,請他去做什麽?經歷過太多這種事,他大概都能猜到,借機嘲諷、挖苦他,以讨寒乾尊者或者擎天宗的歡心嗎?
“不想去就不要去了。”步炎彬猶豫地說:“我帶你去休息吧。”
管家卻說:“對不起小少爺,是老爺專門吩咐一定要去的。”
“我不是沃雪派的人,也不是你們步家的人,你們無權強迫我做什麽。”說着,木澍濡走出客廳,不顧步炎彬的喊叫聲,穿過院子裏的九曲回廊,直奔大門而去。
“木澍濡,你就這樣走了,我爺爺那邊不好交代,你不想參加煉器大會了嗎?”步炎彬拉住他的胳膊,“不要意氣用事。”
木澍濡從步炎彬手裏抽出自己的胳膊,月光下,他上是一層冷白的色調,眼瞳漆黑沁涼,嘴角卻帶笑,“我意氣用事?”
“是不是被你們嘲諷多了,你覺得多被嘲諷一次無關痛癢?是不是你覺得受傷次數多了,心裏接結痂變硬,多被戳一次也不怎麽疼?所以你覺得我意氣用事?”
“我不想守在沃雪山了。”木澍濡輕飄飄地說:“我不給你們随意欺負。”
他以前被他們欺負,不是說他真的打不過他們的某一個,而是他打不過他們總體,而他又一心想守在沃雪山上,所以只能忍耐。
為什麽要守在沃雪山上?
因為沃雪山是他娘親曾經住過的地方,是他跟娘親唯一有聯系的地方,那一絲牽連是唯一的他和這個世界的牽連。
如果離開沃雪山,他和天衍大陸最後一絲牽連也斷了,沒有任何血脈相連的人,沒有任何牽挂,好像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天地浩大,茕茕孑立。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我可以永遠不出來。”
步炎彬忽然不敢看他的眼睛,現在的木澍濡好像是開在冰川上的花,美澤美,但不敢觸碰,碰了會凍傷手,也會會毀滅他。
“我是為你好,你來步家的目的忘了嗎?是為了參加煉丹大會,你這樣不打招呼就走,我爺爺怎麽樂意帶你去。”步炎彬說:“我是為你好,難道現在我還能害你嗎?”
“我不參加煉器大會了。”木澍濡繼續朝前走,轉身時卻看到了寒乾和步笠仲正從庭院一頭走近。
他們站的比較遠,寒乾遠遠地看過來,“上次見還是個劍修,現在又想要靠步家煉器了?”
木澍濡不言不語,不管步炎彬怎麽示意,也倔強地不說話,尊者已經認定他不務正業了,他多說無益。
好在他們好像只是路過,寒乾說過這句話就離開了,步笠仲站在寒乾身後對步炎彬招手,臉上沒了那種笑呵呵的表情,一家之主的威嚴盡顯。
步炎彬不知該怎麽辦。
“我跟你一起走。”等寒乾和步笠仲走遠後,步炎彬咬咬牙說:“我們走吧。”
木澍濡笑道:“進擎天宗不是你的夢想嗎?寒乾尊者不是你一生的追逐嗎?”
那又能怎麽樣呢?步炎彬心裏複雜,張了張嘴也沒回答,現在又能怎樣呢。
“你去跟他們吃飯吧,我不會那麽快回秘境的。”木澍濡不顧步炎彬,只身一人離開了。
初冬時分,天氣寒涼,即便在這樣初冬的夜晚,元傾城依然人聲鼎沸,大街小巷點點燈光。
木澍濡走出門,才感覺到暖意,他拉了拉領口,對唔唔說:“我們去吃烤地瓜吧。”
“唔唔!”
木澍濡走到賣烤地瓜的老爺爺那裏,聞着濃郁烤地瓜香氣,看着沁糖焦黃的治愈顏色,眯起了眼。
“小少爺,要吃烤地瓜嗎?”老爺爺樂呵呵地說:“剛烤好的香噴噴的地瓜,不甜不要錢嘿。”
“嗯!”木澍濡伸出細白的手指,美滋滋地說:“這個,這個,還有這兩個,這四個都要。”
“好嘞!”老爺爺歡快地給他包起了地瓜。
“木澍濡!木澍濡!”
正幸福捧着烤地瓜,忽然聽到有人在喊自己,他捧着四個熱氣騰騰的烤地瓜轉身,看到冉火在不遠處朝自己招手。
“還真是你!”冉火樂呵呵地,“我就說這身姿和衣服,也就只有你了。”
烤地瓜的熱氣飄到他的臉上,化為水汽浸潤肌膚,水潤潤使得他看起來更小了,冉火從他的臉上移到他懷裏的烤地瓜,“還沒吃晚飯吧,正巧我要吃晚飯,走吧,我們一起去吃。”
“您知道我的名字啊?”木澍濡側臉看向冉火,眼神有點亮。
“知道啊,你第一次來丹心堂我就知道了。”冉火不在意地說。
木澍濡笑出了小梨渦,走路都輕快了很多。
冉火笑笑,複又不太滿意地說:“我剛才看你從步家走出來,怎麽?你那麽好的條件,不煉丹卻要煉器?”
木澍濡笑着點點頭,“要煉器。”
看着冉火不解地眼神,他明白冉火的意思,他有很多煉丹師羨慕不來資源,不煉丹浪費了。
木澍濡得意地說:“煉器我也有特有條件。”
“哈哈好吧。”冉火灑脫地說:“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機緣,小道友或許真的适合煉器。”
“那你要參加煉器大會嗎?”冉火說:“步笠仲那老頭帶你參加?”
木澍濡搖搖頭,“他應該不會帶我參加了。”
冉火哈哈一笑,“那正好,我讓我師弟帶你參加怎麽樣?我師弟你知道嗎?火雲殿的長老冉名,也算在煉器界小有名氣了,這次正好帶弟子來參加煉器大會。”
“你放心,他是一個器癡,不問世事,也不通人情。”
木澍濡眼裏亮晶晶地點頭,“謝謝冉火大師!”
冉名哪裏是小有名氣,明明是個煉器大師。
“嘿嘿,叫什麽大師,叫我冉火就行。”
“好啊。”
一老一少一對忘年交,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有說有笑地走遠。
冉火口中的器癡師弟冉名,住在冉火住處,兩人吃完飯來見冉名。他看着有些木讷沉默,他們進來後,眼神都沒給,全部心神放在他面前的鞭子上。
“師弟,後天帶我這個小道友參加煉器大會吧。”冉火說:“他錯過初選了,你還有名額帶他直接決賽嗎?”
冉名依然沒擡頭,“哦,好。”
冉火無奈地搖搖頭,“那就這樣說好了?”
“嗯。”
木澍濡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麽順利,他一句話還沒說呢,冉火就要帶他離開了。
在走之前,冉名忽然說:“哦,對了,名字留下。”
木澍濡有點緊張地說:“木澍濡。”
冉名:“哦。”
木澍濡:“……。”
“還有什麽要問的嗎?”這個前輩看起來不像是會主動說什麽的人,他只能主動點。
冉名想了半天,“你煉器有什麽特別的嗎?”
木澍濡也想了半天,“我煉的器很好看算嗎?”
冉名:“……。”
冉火:“……。”
看起來不算了,木澍濡有點不好意思,“那我煉的器能自動吸靈算嗎?”
冉名:“……。”
冉火:“……。”
冉名:“師兄,我不帶他!他一點也不認真!”
木澍濡急忙說:“我很認真,我煉的器真的可以吸靈,冉名大師不信的話,可以試試。”
說着他拿出一把扇子,那把扇子比普通的扇子大很多,造型極美,扇面上有着華麗的羽毛,層層疊疊的羽毛,随着木澍濡手上的動作,起了柔軟的漣漪,扇尾處還鑲着一顆亮晶晶的,他們從未見過的東西。
看到這把扇子,兩人都覺得,木澍濡剛才說的沒錯,他煉器特別好看真的可以算是特別之處,至少他們沒見過這麽美的武器。
美得不像是用來打架的。
可是修士拿一把扇子也不是比美的啊,要的就是打架。
木澍濡輕輕搖了搖扇子,端的是一派風流,晃人心神,冉名的屋子仿佛都亮堂了不少,“感受到了嗎?”
感受到什麽?兩人被木澍濡的聲音拉回神,片刻之後,冉火面露驚詫,“屋內的靈氣?!”
作為煉器師的冉名更是滿臉不可置信,“這、這……”
他激動的不行,站起來的時候差點跌倒,跌跌撞撞地跑到木澍濡身邊,目光殷切地看着木澍濡手上的扇子,視線火熱的像在看心愛的姑娘。
木澍濡把扇子遞給他,冉名拿着扇子愛不釋手,想揮動又不敢揮,他驚喜欲狂,“好好好!一定要參加煉器大會,一定會一鳴驚人,震翻其他門派!”
“不如以我嫡傳弟子的身份?”冉名紅着臉,低着頭,假裝随意地問。
“你別趁機賺便宜,你們倆誰的煉器水平高還不一定呢!”冉火把他推到一邊。
木澍濡也沒正面回答,很有自知之明地說:“不敢和冉名大師比。”
他的煉器水平只是平平,只是靠大師小小的靈氣永動機,煉出了煉器師一生都在追逐的功能。
和冉名說好後天見面後,木澍濡在冉名戀戀不舍的目光下離開了,好在木澍濡也答應住在冉火這裏,不然或許不會那麽簡單脫身。
于此同時,步家的書房裏,步炎彬跟步笠仲鬧得很不開心。
“反正我不能帶他去參加煉器大會。”步笠仲很堅決,“你以前不是很讨厭他的嗎?他究竟給你喝了什麽**湯,讓你不僅不再讨厭他,還帶他回來讓步家帶他去煉器大會?”
“心機深沉。”步笠仲厭棄地說。
“不是他,是我主動提出的,他煉器真的厲害,爺爺你給他這個機會,我保證他一定會讓您滿意,他跟着步家去參加,也會提升步家在煉器界的地位。”步炎彬說:“您為什麽就不能信我呢?”
“您是不相信他的能力,還是怕得罪寒乾尊者?”步炎彬氣急直問。
“你!”這樣被直揭穿,步笠仲也被氣到,“你還說我,你以前是怎樣的?”
步炎彬張張嘴,說不出話,不顧父親和母親阻攔,當晚就神色郁郁地離開了步家。
第二天,木澍濡心情很好地在元傾城逛了一天,冉名破天荒地沒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偏要跟着他一起逛。
正值煉器大會,街道上各種新奇的小玩意,木澍濡邊跟冉名交流煉器心得,邊收了不少有趣小器具。
回來後,冉名對他更熱情了,木澍濡腦袋瓜裏有很多他想不到的想法,乍聽覺得不可思議,再細細品味,會讓人激動的意想不到的收獲。
煉器大會那天,人山人海,這場涉及整個天衍大陸盛事,單單是場地就占據了小半個元傾城。
會場中間有數千個小隔間,每個參賽者一個,裏面有統一配好的鍛造爐和一些基礎煉器材料,上個月這裏還是煉丹爐,現在已然煥然一新。
比賽場地周圍是看臺,木澍濡粗略一看,發現天衍大陸有名號的門派,和很多強者都在。
這很正常,武力為尊,武器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着武力的發揮。
煉器大會這種不是每年都有的盛事,一般這些大能都會來看看能不能找到稱心的武器,門派也會來看看有沒有好苗子,收歸門派所用。
在這樣場合,寒乾尊者依然坐在正中間,擎天宗也在最佳看點,寒乾尊者身邊坐着一個美豔絕倫的女修士,身着擎天宗最常見的黑衣。
和擎天宗比,步家人只占據了一小塊位置,即使小也離中心位很近,木澍濡沒在那裏看到步炎彬。
火雲殿正好在步家的內側,占據了很大一塊區域,火雲殿和沃雪派相差不大,但火雲殿的煉器,在衆門派中一騎絕塵,這種場合,位置僅在擎天宗之下。
冉名正站在那裏跟木澍濡揮手,他身邊人皆滿臉錯愕,這個器癡寡言的長老,竟然會這麽熱情?不會是被奪舍了吧?
木澍濡也擡手跟他揮了揮,他胳膊上綁着的是标着火雲殿标志的絲帶。
寒乾向這邊忘了一眼,木澍濡已不像以前那麽那樣猜他會想什麽了。
上次去秘境時,寒乾對他說的那句話,現在想起來也不覺得難受,他只要自己知道他不是憑臉,也沒用什麽下作的方法就好了。
等時間一到,元傾城最大煉器門派的掌門就宣布了這次大賽命題,防禦铠甲。
“竟然是防禦法器?”
“已經有好多少屆沒出過防禦武器了,我都沒準備唉?”
“別擔心,防禦武器比進攻武器簡單多了,有的只需要法陣,連鍛造爐都不要。”
“也是,但越簡單越難做出彩啊。”
這個題目剛出,木澍濡就聽到周圍議論紛紛,大多是犯愁的,只有他眯了迷眼,心情很好。
“竟然是防禦武器,看來師弟這次白來了,師弟哪裏還會需要什麽防禦武器。”寒乾身邊的女子,施黛,笑聲說道。
“施黛長老說的是。”
“施黛長老也不需要。”
擎天宗的弟子紛紛應和,寒乾依然不語。
施黛笑笑,視線從寒乾冷漠的臉上移到臺下白衣少年身上,笑容愈加豔麗。
“咦,師弟你看那個少年,他做的東西倒是有點意思。”施黛輕擡素手,指向臺下木澍濡的方面,手腕最纖細美好的一面正好露在寒乾面前。
寒乾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格格不入的木澍濡。
別人都在鍛造厚實耐操的铠甲,有的人甚至用鍛造爐煉制了一層又一層沉重的鐵甲,生怕不夠一樣,用最堅硬的材料,把防禦功能加強再加強。
只有木梳在拿着針線,在潔白柔軟的布料上刺繡……
其實也不是真正的刺繡,他只是在将面料縫在一起,只是他針腳太漂亮了。
做的也不是薄薄一片,有被固定的兩層,兩層之間還有很大空隙。
他做的太美了,和其他人做的铠甲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兩層之間被塞入輕柔漂亮的羽毛和一個亮晶晶的東西,那個手掌大小的亮晶晶的東西,在座的各位都沒見過,連那羽毛都不似凡品。
羽毛和亮晶晶的東西在中間,透過兩側輕薄的面料若隐若現,美不勝收。
木澍濡不顧別人的目光,安靜地做他的盔甲。
用柔軟的面料将一條條粗細長短都毫無二致的鐵翼木枝條包裹住,作為支撐固定住兩層面料,再在面料上作法陣。
別人的法陣都是畫上去的,他的是用唔唔的靈蠶絲縫上去的,不僅更加穩固,還立體唯美,在法陣關鍵部位,還縫上了小巧的極品靈石。
他細致到連這幾十顆靈石都是自己雕刻的,一個那麽小的靈石有幾十個面,折射出美麗耀眼的光澤。
畫完防禦法陣,他又截出好多片薄如蟬翼的輕紗,一片片縫在铠甲上,層層疊疊如雲如煙,仙氣缥缈。
“天哪好美!我想要!”
“人也生得極好。”
“有點想嫁,想讓他一生只給我做衣服,我會好好寵他的哈哈哈哈。”
“呵呵,清歡派果然‘名不虛傳’。”
在場一半以上女修都在讨論木澍濡做的铠甲,還有一部分因為他吵起來。
連施黛都說:“确實有一雙巧手,铠甲能做成這樣,連我都心動了。”
“等結束後,我去為長老尋來。”立即有擎天宗的弟子說。
“繡花枕頭罷了。”步家有人說:“這一看就沒多大的防禦能力啊。”
步笠仲點頭,“你們要記住,煉器最根本是什麽,不要舍本逐末,做些嘩衆取寵的東西。”
“都沒親手測試,你怎麽知道是嘩衆取寵的東西?”冉名皺着眉,一本正經地反駁他,“不要看到好看的人就說是繡花枕頭,也不要看到別人做出了好看的東西就是嘩衆取寵。”
步笠仲笑笑,“我很好奇,冉名大師為什麽要帶他來參加煉器大會?”
“當然是因為他煉的器很厲害。”冉名想也不想地回答,“他是獨一無二的。”
步笠仲笑得意味深長,不少人也跟着他笑。不知道為什麽他們笑,冉名一肚子氣,“你們什麽意思啊?”
“沒什麽意思。”步笠仲的回答讓人挑不出錯,但更氣。
“你們等着看吧!”冉名氣沖沖地說。
規定的煉器時長是兩個時辰,這麽長的時間,木澍濡那個看似簡單铠甲卻到最後一刻才做好,在一衆铠甲中格外出衆,烘托之下,更顯得唯美飄逸。
防禦法器的初步測試很簡單,當場就有不少金丹期的修士一一下場,初步篩選只要能承受得了金丹期的奮力一擊即可。
在衆多大能的注視下,他們每個人都發揮出最強攻擊,也不敢作假,當時就聽到遍地法器爆廢聲和哀嘆聲。
木澍濡面前的金丹修士,讓木澍濡退開一點,以為和前幾個法器一般,這個也抵不過他一招,沒想到他的攻擊連上面輕紗都沒能震碎。
那個修士如同見鬼一樣,靜了靜,又試了一次,那件看似脆弱不堪的铠甲,依然沒任何變化。
“咦!快看那羽衣铠甲,真的好神奇!”
“我以為只是好看而已,竟然這麽厲害!”
“想要!”
“這個小修士是誰呀?”
“看着應該是火雲殿的,不愧是煉器大派啊!”
冉名得意地揚起了頭,上百歲的人了,還幼稚地沖步笠仲冷哼了一聲。
步笠仲臉上火辣辣的,不能接受那個铠甲會厲害到這個程度,“可能是那個修士出了什麽問題。”
吸引了全場的關注,那個修士臉上也不好看,他又試了一次,依然是同樣的結果,擺擺手讓身後的人将這件铠甲搬到前排,表明它通過了初試。
而木澍濡始終淡定輕笑,這件铠甲裏,那個亮晶晶的是大師說的人工水晶,裏面是大師給他做的護身小圓球之一,他就算不相信自己,也相信大師。
在這場比賽中,他一定會名列前茅。
數千個铠甲,通過的只有幾十個,這幾十個铠甲被擺放在一個高臺上,開始第二輪測試。
只見一個修士飛身而起,長長的黑色裙擺,在半空中搖曳出淩厲的弧度。
“是施黛仙子!擎天宗的長老施黛仙子!”
“啊!終于見到施黛仙子了!”
“施黛仙子是真真的神女下凡。”
“各位,今天就由我來為大家選出本屆最佳法器。”她面向參賽的煉器師們,稍稍拱手,“得罪了。”
被堂堂擎天宗長老這樣對待,一下就俘獲了很多煉器師的心。
不過,當看到她一鞭子下去,大多數铠甲化為灰燼後,還是肉疼了起來。
能通過初選的,哪個用的材料能簡單?
施黛那一鞭子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燒紅了半邊天,在衆人的驚呼和贊嘆之中,毀掉了幾乎所有铠甲。
煉虛境界的修士,可怕如斯。
但依然有铠甲還在□□着,一共有三件,最完好無損的也是衆人最沒想到,是木澍濡的羽衣铠甲。
“那件不是最不幸的嗎?施黛仙子是火靈根啊,竟然沒把輕紗燒成灰燼?”
“怎麽可能!”步笠仲滿臉不可置信地站起來!
連寒乾也皺了皺眉,看向那件美麗依舊的铠甲。
施黛眉頭皺得更深,意味深長地的看向木澍濡,飛身而下,在寒乾耳邊說了什麽。
木澍濡笑眼彎彎,唔唔的靈蠶絲,可不一般。
毫無疑問,本屆煉器大會的獲勝者,不是之前大家猜測的任何一位,而是半路殺出來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修士。
他做的铠甲太神奇,贏得毫無争議。
當即就有很多門派來恭喜木澍濡,哪怕知道了他的名字,熱情也依然不減。
木澍濡沒有自得,他知道不是他贏了,而是大師給他的東西太厲害了,但他依然非常非常開心。
拿了獎品,和開心至極的冉火冉名一起慶祝了一下,木澍濡拒絕了所有的邀約,和步炎彬一起打算當晚就離開元傾城。
“真厲害,我爺爺悔得腸子都青了哈哈!”步炎彬也很是開心,“你沒見他當時那個臉哈哈。”
“我們直接回去嗎?”步炎彬問一直笑着的木澍濡。
“不回去,把外面的事情都解決到了再回去。”木澍濡問了一個步炎彬沒想到問題,“給你承諾,我死了就讓你成為擎天宗弟子的人,是寒乾尊者身邊的人嗎?”
步炎彬愣了愣,說:“不是,不是天極峰的人。”
木澍濡點了點頭,“那我們去擎天宗附近還恩情吧。”
步炎彬茫然。
木澍濡說:“我娘親給我起這個名字,其實在提醒她自己要感恩吧,或許也有對我的叮囑在其中。”
澍濡,雨潤萬物,萬物承雨恩澤。
他不知道當年究竟是怎麽回事,但這些年可以确認的是,沃雪派确實承了寒乾尊者的恩,他體弱的娘親也受了寒乾尊者的庇護。
說着他拿出一個玉盒,盒子裏正是一枚愈生果,差點驚掉了步炎彬的下巴。
這顆愈生果,當時他想留下,就是因這樣的想法。
“替娘親還了恩情,以後便再無任何瓜葛。”木澍濡聲音很輕,但堅定。
“你要送去擎天宗?”步炎彬緩了緩,高興了起來,“可以,那你就是擎天宗的大恩人了,以後再也不用怕。”
“是給他們,但不想他們知道,遠遠地扔到他們護山大陣附近,自然有人來取。”木澍濡不想跟他們有任何瓜葛,他只是還恩情而已,不想他娘親和他欠他們什麽。
步炎彬雖然不能理解,但還是和他一起去擎天宗所在城裏,出現在擎天宗巍峨的山門外。
擎天宗附近全是高聳入雲的山脈,延綿數十裏,連門外的平地也比普通山脈要高。
他們沒靠很近,就遠遠地站着,懷着不同的心情看了許久。
木澍濡抿抿嘴,運起靈力,将手裏的盒子,用力扔到擎天宗的門口處。
木盒在半空中翻了幾個圈,卻掉了個頭,向後翻轉,落在一個人的手中。
兩人皆是一驚,他們竟然沒感覺到身後有人。
“師弟,路上我都跟你說清楚了,他絕對不能留,如果姑息,他的那些歪門邪道用在其他法器上,日後必會成為天衍大陸的禍害。”施黛滿臉肅然。
聽了這話,木澍濡身體緊繃,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他否認,“沒有,不是歪門邪道,我不是禍害。”
寒乾冷着臉,“我當時警告過你,不知悔改。”
“尊者!”步炎彬在寒乾和施黛的威壓下,差點跪下,在這一群人面前,他們渺小如蚍蜉,“尊者,你看看……”
步炎彬話沒說完,飛馳電掣,寒乾已經出現在木澍濡面前,“既然如此,那你做個凡人吧。”
木澍濡緩緩地低頭,發現寒乾的手伸進了自己內府之中。
一切只在眨眼間,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步炎彬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明明他們剛才還那麽開心,明明他們是來……
木澍濡的金丹……
只有施黛皺了皺眉不太滿意的樣子,這個人明明不能留,現在卻只是毀掉他的金丹,讓他不能修煉嗎?
他們以為會聽到木澍濡痛哭或慘叫,卻沒想到面若崩潰的不是木澍濡。
初冬的寒風,沒吹敗被擎天宗庇護的一花一草,不代表不夠凜冽。
寒風吹紅了寒乾的眼睛,這些年以殺證道,曾手刃千萬人和妖也面不改色的至高無上的尊者,臉上卻出現了害怕的神色。
那雙持劍破蒼穹的手,竟然顫抖起來。
修煉到金丹期,修士內府會形成一個金丹,等再到元嬰期,金丹會變成形似本人的小元嬰,随着修為等級的提升,元嬰一點點長成。
木澍濡的內府裏,不是金丹也不是元嬰,而是一株稚嫩的水仙花。
寒乾看着木澍濡的眉眼,唇鼻,手顫抖得更厲害,那株被握住的小水仙,本就受到攻擊脆弱不堪,在他顫抖的緊握之下,已是奄奄一息,一片花葉凋零消失。
“你、你究竟是誰,你是我、是我……”寒乾不敢相信,又害怕,高高在上的他,這一刻不僅手在顫抖,聲音也是。
木澍濡臉色慘白如紙,不要抖,不要抖,他太疼了。
真的很疼。
疼得他睫毛都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