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4棵樹
格外熟悉的男聲, 自身後響起。霍初雪倏然一怔。
她忙轉頭, 只見賀清時站在她身後,身材挺拔,寒風灌滿他褲腿,一身清寒氣息。
“你怎麽來了?”她驚詫道。
“我來晨練。”他往她身側坐下, 寬大的運動服穿在身上越發襯得他瘦削。
運動服休閑,顯年輕,更添幾分學生氣。
總算是見到他另一副裝束了, 天天西裝和襯衫他沒穿膩, 她都看膩了。
霍初雪揚聲問:“你今天上午沒課?”
“有課,等會兒就回去了。”賀清時平靜地望着她,語調輕柔,“要是難受就哭出來吧。”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難受了?”霍初雪從石頭上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沾着的細泥,有股子孩子的倔強, “我才不哭呢。”
難受有一點, 但更多的是無力。那種從心底衍生出來的無力,那種對現實的無力。讓人疲憊,更讓人無奈。
男人迅速站起身,比她動作還要快。出人意料地探出右手,直接扣住他手腕, 輕輕一用力,她便順勢跌落他懷裏。他低沉舒緩的嗓音自頭頂響起,“還說不難受,眼眶都紅了。”
霍初雪:“……”
他有力的大手繞到她背後, 擁緊她,兩人緊緊相貼。
她下意識去摸自己眼睛,強調:“我沒有難受。”
他摟緊她,耳語:“什麽都不要想,閉上眼睛。”
霍初雪掙紮了兩下,掙脫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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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放棄,臉頰貼着他胸口,慢慢閉上眼睛。
周圍陷入黑暗,感官變得越發清晰。耳旁山風呼嘯,風鼓滿他衣衫,呼呼啦啦作響。
男人的懷抱溫熱,身上有熟悉的氣息,能讓人安心。
漸漸的,風聲飄遠,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
賀清時不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其實在山腳下就看到她了。兩人一前一到的山腳,他跟在她後面,跟她一起上的山。
她的狀态看上去那麽不好,情緒很不對勁,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一路都沒有注意到有人在跟着她。就跟他第一次帶她爬堰山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一向積極樂觀,渾身充滿力量,就像小太陽,永遠發光發熱。他很少看到她情緒低落。
如今這麽消沉,多半是遇到事了。想來也是醫院的事情。
他不必開口詢問,因為他不需要知道她經歷了什麽。他只需要給她一個擁抱,在她最需要的時候。
如果有什麽能治愈一個人的壞心情,那便是喜歡的人的一個擁抱。
被他抱在懷裏,感受到他真實的體溫,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短暫地放空自己,什麽都不要想。很快,所有的壞情緒都一掃而光。
這個懷抱維持了很久,賀清時才松開她。
“別以為一個擁抱就能收買我。”霍初雪癟癟嘴,像個任性的小孩子。
他兀自笑起來,“我知道你對我有怨氣,不過你都晾了我這麽久了,是不是該好了?”
霍初雪沒吱聲,迎着風口,長發被吹亂,發絲張揚。
她伸手別到耳後,昏沉沉的光線下,說不出的旖旎。
“我這麽一大把年紀了,思想包袱重,難免會鑽牛角尖。可我想通過後不是立馬就去找你了嗎?”賀清時盯着她的動作,壓低嗓音。
霍初雪:“……”
說得自己好像很老一樣!真是迂腐的老男人!
“你騙誰呢?你什麽時候來找我了?”霍初雪一臉不信。
某個老男人像是被人提及了最私密的事情,滿臉的不好意思。半晌才吱吱嗚嗚地說:“那天我是故意去的醫院。”
霍初雪:“……”
霍初雪恍然大悟,“你故意去醫院,所以你根本就沒生病?”
“感冒是真的,不過去你們醫院是故意的。你也知道堰山離第一醫院有多遠。”一南一北,完全是兩個方向。
霍初雪:“……”
其實從法慈寺回來,他就已經徹底放下心結,打算為自己活一次。所以立馬就準備回去找霍初雪。
可是他傷她那麽深,她都放下狠話說“見面不識,只做路人”。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已經對自己死心了。所以只能先去試探一下。
為了她他一點小感冒都大老遠跑到第一醫院去。見是見到了,可霍初雪很冷漠,兩人遙遙對視一眼,她便轉身離開了。
後面幾次見到,她也是相當的冷漠,根本就不搭理他。
反複幾次他也備受打擊,失去了耐心。那天晚上直接在日料店買醉了。
還好那天晚上自己喝醉了,不然他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攻下霍初雪。
“你故意去醫院和我制造偶遇,可是醫院那麽大,你怎麽就那麽确定自己會和我碰到?”
“我在賭。”賀清時輕聲說:“我也不确定自己會不會和你遇到,只能賭一把。”
事實證明,他賭贏了。
“那又為什麽不和我說話?”
“我想的,不過你轉頭就走了,沒給我機會。”
霍初雪:“……”
霍初雪像是被打開了新世紀大門一樣,一臉震驚。這個老男人還真是有心機,竟然隐藏得這麽深!
她怔怔地問:“所以後面幾次也是你故意的?”
賀清時:“在醫院的都是,那晚在西子人家不是,那天是院裏的主任請客。”
“賀清時,你們老男人都這麽有心機的麽?”
賀清時:“……”
他嘆口氣,無奈地說:“我是沒有辦法。”
“這三個月來我過得很煎熬,拒絕你并沒有讓我覺得釋然。反而日漸痛苦。我發現自己根本就放不下你,每天都在想你,想要去見你。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終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或許命裏我就該遇到你,逃也逃不掉。最近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心裏還有我,我一定不再矯情。”
山風呼嘯,獵獵作響。兩人立在風中,他的聲音低沉深醇,清晰入耳。
霍初雪靜靜聽着,心裏像沾了蜜糖一樣酣甜,甜而透骨。原來聽老男人表白也是很享受的一件事嘛!
話說了一大堆,心思都一一攤開告訴她了。霍初雪卻始終沒表明自己的态度。賀清時摸不着她的态度,一時間有些急。
“你怎麽想的?能不能給句話啊!”男人面露焦急。
霍初雪竟歪着腦袋咯咯咯笑起來。笑聲清脆,宛如風鈴。
賀清時不明所以,“你笑什麽?”
“我笑你們老男人總是口是心非,不逼一逼根本就不說實話潔。”
賀清時:“……”
她轉身下山,“我餓了,先去吃早飯。”
賀清時忙追上她的腳步,“你想吃什麽?山腳有家店油潑面很不錯潔……”
山風将兩人的聲音越吹越遠。
遠處天空烏雲散去,日光乍洩,又是一個豔陽日。
賀清時看着霍初雪娉婷的背影,唇角漾開笑意。
貴叔說得一點都沒錯,就是從最開始的時候他就錯了。那日在岑嶺別墅,她匆匆闖入,他不僅留她喝了茶,吃了飯,還放任她走進自己的心。
岑嶺那麽大,每年來岑嶺旅游的人不計其數,卻只有她走進了他的別墅。
就像《卡薩布蘭卡》裏面寫的——
“世界上有那麽多的城鎮,城鎮中有那麽多的酒館,她卻偏偏走進了我的酒館潔。”
緣分和巧合注定了他們會相遇,也注定了她會走進他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