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同盟
神秘瀑布鎮的雨越下越大。愛麗絲就在雨中行走,她的頭頂毫無遮擋,身旁亦失去防護。雨水順着頭發流入她幹澀的眼睛裏,流入她沉默的胸腔裏。
她在雨中像一只哭泣的駱駝,沒有前方,只有自己。
“愛麗絲!”邦妮終于找到她,呼喚她的名字:“你別這樣……愛麗絲。”
愛麗絲閉着眼睛,放任自己被邦妮緊緊擁抱。她的聲音沾了淚水,像被悶住的植被,只能在泛濫的季節腐爛死去。
“他沒有了……我什麽都沒有了。”愛麗絲擡頭仰望着邦妮,仿佛透過她能望見空洞的時光。
這場戰役,他們失敗得徹底。以利亞被封印,珍娜痛苦地死去,埃琳娜亦是九死一生。
“也許我回到神秘瀑布鎮就是一個錯誤。”天空灰暗,不知名的雀鳥安靜地飛往遠方:“我不屬于這裏,也沒有任何事物屬于我。我生來注定孤獨,在陰暗地棺材裏日複一日,只為了茍且的永生,旁觀世界變遷。”
愛麗絲灰色的瞳孔猶如火化後的灰燼:“我想我該離開這裏了,到別處去走走。”
她的神情是如此安靜,讓邦妮覺得比任何時候的悲傷和憤怒都要可怕。
“你要去哪裏?”邦妮問道。
“不知道。”愛麗絲輕輕地嘆氣,看向窗外。白楊已經枯黃,剩下挺立的枝幹,像從洪荒以來唯有鐵樹,所有的鮮葉銀光都是假象。
她的活力與希望似乎都随以利亞而去:“到現在才發現,對于所有的事情,我原來一無是處。”
外來者們幾乎一夜之間都消失了。斯特凡走後,達蒙俨然充當起埃琳娜保護者的角色,阿拉裏克也代替珍娜擔當起吉爾伯特姐弟的監護人。
進入冬季後,瀑布幹涸,對有些人來說是短暫的平靜,對另外一些人來說卻是死水。
愛麗絲順着她曾經停留過的地方走。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些地方的郵筒,它們都曾經為她向遠方的有人傳過信。
她哪裏有什麽友人呢。不過只有唯一名叫shadow的筆友罷了。
魯爾茲鎮是賓夕法尼亞西北邊陲的小鎮。伊利湖街上開滿了各種小飾品店和咖啡店,行人卻不多,有一種低啞的、秋日初雨的喧嚣。
雨燕咖啡店是伊利湖街上不起眼的一家,下午三點的時間,行人寥寥無幾。店員懶散地擦着玻璃杯與櫃臺,店裏也只有一個客人。
那是一個十多歲的、金發灰眼的小姑娘。
金發灰眼這種搭配可不多見。店員無聊地想着,但是她并沒有和這唯一的客人搭讪的興趣。
愛麗絲在這家小咖啡店坐了很久。直到她點第三杯咖啡的時候,門口出現一名高大的黑人。
店員一下子警覺起來。小咖啡館裏面只有兩個人,二十多歲的女店員與十幾歲的小姑娘。如果這個看起來絲毫不像紳士的黑人想做點什麽事情,可沒人能攔得住他。
黑人徑直向獨坐的女孩走去,大大咧咧坐在她的對面:“我說過不想來普通人的城鎮。Well,你看到那位店員的目光了,他們總是對黑人有偏見。”
“我覺得他們不是對黑人有偏見,利普頓。”愛麗絲輕抿着咖啡:“如果你不是穿着一身髒兮兮的怪袍子,頂着滿頭的髒辮的話。”
“看看你,達芙璃爾,這可不是冰霜女巫的禮貌。”利普頓壓低聲音,目光變得兇險:“我可是冒着危險來見你,如果你說不出什麽有價值的話,那麽我們最好早點告別。”
愛麗絲放下咖啡杯,奇怪地問道:“冒着危險?來見我有什麽危險?”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還活着——”他的聲音更低了:“但是,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你已經成為山地巫師的敵人。”
兩年前愛麗絲路過伊利湖的時候,這個名叫利普頓的山地巫師主動認出了她。當時的愛麗絲為了自保倉皇逃離,如今卻主動來找利普頓,為了她過去的真相。
愛麗絲很想問利普頓“那件事”是指那件事。然而很明顯的,利普頓認識的是達芙璃爾,而不是愛麗絲。她每一句話都需要小心謹慎。
失去記憶的人是危險的。她無法知道自己有多少個敵人。
“如你所見,我還活着。”愛麗絲模棱兩可地說:“但是我認為那件事不能算作我的錯誤。”
“當然不是你的錯誤。”利普頓煩躁地說:“所有人都知道是莉諾莉思的錯誤,但是那有什麽用?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的确曾是山地巫師的英雄,但是當莉諾莉思為你殺害山地巫師的時候,就變成我們的噩夢了。”
他的手指不停動作,顯得焦躁不安:“山地巫師不像你們那樣長壽。我已經活了五百多歲,天命将近,只希望能安安穩穩地死去。我最後來見你一次,是報答曾經的恩情。但是拜托別再找我——”
“我已經老透了,很多事情無能為力。”
利普頓看起來只是中年人的容貌,但是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愛麗絲卻突兀地看出了他的耄耋之年。
“我并沒有要難為你的意思。”愛麗絲放下咖啡杯,“我只是想問問你,有沒有對付尼克勞斯的辦法——你應該聽說過他。”
“吸血鬼。”利普頓的鼻翼微微動作,仿佛聞到惡臭的味道:“山地巫師的死敵。在我們殺光羅馬吸血鬼之後出現美洲吸血鬼,我們才意識到,同巫師一樣,他們是無法滅絕的。這個事實在很長時間內都讓山地巫師心灰意冷。”
“但是我必須要對付他。”愛麗絲的表情鄭重起來:“他威脅到我朋友的生命安全。”
“對付他?那是一個始祖,可不好對付。”利普頓心不在焉地回答:“山地巫師是不可能幫助你的,如果你去找他們,那麽他們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抓起來。也許你可以試試找其他始祖——一般來說,他們總是會争權奪利,互相仇恨。當初羅馬吸血鬼的幾個掌權親王就是這樣,真正的領導者只能有一個。”
愛麗絲說:“但是據我所知,其他的始祖都已經被克勞斯解決掉了。”
“不可能。”利普頓迅速地反駁道:“我前段時間才見到一個——始祖中最年輕的瑞貝卡,在埃德蒙市立中學假裝自己是個高中生。她看起來不難對付,但是山地巫師已經沒有精力再來一次吸血鬼大屠殺了。”
“我們曾經想和另外一位始祖以利亞達成和平協議,然而他無法戰勝尼克勞斯成為掌權者,這真遺憾。如果你想對付克勞斯,也許可以尋求瑞貝卡的同盟——雖然她不怎麽強大。”
他擡起頭,目光帶着年老者的睿智:“瑞貝卡至少是一個始祖。想要殺死一個始祖,沒有比尋找另外一個始祖更好的辦法。作為冰霜女巫達芙璃爾,我見識過你的強大——也許你缺少的只是一個方法。”
但是愛麗絲已經沒有心情追究瑞貝卡的事情了。因為她再度聽見以利亞的名字,一個久遠的、卻一直響在耳畔的名字。
等到愛麗絲乘坐穿過鄉野的火車來到埃德蒙市的時候,見識到了一個吸血鬼始祖僞裝的、十分高調的高中生。她坦坦然走到愛麗絲的面前,向她伸出手:“你好,我是瑞貝卡。”
她的嚣張清晰可見,愛麗絲甚至覺得她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的脖子。
“你好,瑞貝卡。”愛麗絲搶先一步握住她的手,隔斷其他學生的視線。
瑞貝卡将目光轉到愛麗絲身上,她傾身向前,幾乎與愛麗絲耳髯厮磨:“我知道你……以利亞的小女朋友。讓我猜猜……你是專程來這裏找我的。”
“那麽,你想和我說什麽?”瑞貝卡揚起下巴,笑容不達眼底。
“我從沒見過你。”愛麗絲語調緩慢,像是在壓抑着什麽,又像是等待着什麽。她說:“但是我聽說過你們的故事,我和你其中一個哥哥交手過,還……還愛上過你的另外一個哥哥。”搖搖頭:“不,不是愛上過……我一直愛他,到現在,到以後,到連我自己也無法猜測的時刻。”
“我想知道……在你的兩個哥哥之中,你究竟選擇誰?”
瑞貝卡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她仿佛聽到了什麽奇怪的事情,又迅速地調整過來:“你應當清楚,我還能站在你的面前而不是躺在冰冷的棺材裏,全是憑借與克勞斯維持良好的關系。”
這個事實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愛麗絲說:“我以為正常的人都會喜歡以利亞多過克勞斯。”
瑞貝卡沉默了。她清晰明白地懂得愛麗絲在表達什麽,有些事情卻不是她能控制。“我的力量不足以和克勞斯對抗,”她說:“克勞斯想做什麽誰都管不了他,況且,”瑞貝卡冷下臉來:“他是我的哥哥。”
“你都不在乎嗎?”在瑞貝卡轉身離去時,愛麗絲說道。她的目光直視前方,聲音卻穿透空氣,刺入瑞貝卡的耳朵裏:“親人一個接着一個消失,家庭支離破碎,這些你都不在乎嗎?”
“那麽你呢?你又想怎麽樣?”瑞貝卡站住腳步:“一個落魄、年輕的女巫,你想怎麽樣?殺死克勞斯嗎?”
“我從來沒有想要将克勞斯怎麽樣。”愛麗絲搖搖頭,轉過來面對她:“也許沒有說過,但是我讨厭戰争,極其讨厭。我只想……”
“我只想以利亞回來。”
瑞貝卡沉默了幾秒鐘。最終她大步離去:“你找錯同盟了。不必再提起類似的事情,愛麗絲。”
作者有話要說: 等會要去聽講座,所以就提前更啦~
其實也可以用存稿箱的,但是存稿箱不能自動發微博,也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