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教授(9)
秋風想把紀尋拽上馬, 然而紀尋似乎真的對騎馬毫無興趣。
他向來如此, 秋風也不強求。
只是秋風對這項運動也沒有什麽感覺, 一個人騎着,難免有點兒無聊。
而且颠簸和摩擦讓她覺得雙腿之間有點兒疼……
難道這就是蛋疼的感覺嗎?
秋風騎着馬轉了兩圈, 同時把原著裏的這一段劇情在腦袋裏仔細過了一遍。
原著中似乎沒什麽特別重要的劇情, 大部分情況下都在虐來虐去。
這邊的虐點自然是傅雲軒發現了兩個孩子的存在, 以為秋白跟紀尋生了孩子。他拽住秋白的馬強行坐了上去,把秋白摟在懷裏, 策馬飛奔離去。
秋白坐在馬上, 被颠得七葷八素。
他們繞了一大圈, 同時發生了一系列為了虐而存在的對話。
最後傅雲軒黑着臉, 騎馬回到出發的地方。
誰知這個時候馬場裏發生了異變——有只受驚的馬兒突然不知從哪裏竄了出來,朝着當時在場的糕糕飛奔而去。
紀尋反應不及,被馬踢翻在地。
而傅雲軒看着那個長相神似秋白的孩子, 在短時間內爆發了巨大的潛力。
他從馬上跳下來,翻身一滾穩穩落地,随後便如同離弦的箭一般直竄出去,一把拉住了受驚的馬兒。
按理說人的力氣不可能敵得過發狂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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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傅雲軒不一樣。
他是男主。
他高大, 威猛, 是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
他不是人。
他是個惡魔!
這一段劇情也很好地完成了對比工作, 作為男配的紀尋體力和反應裏都不及男主。
小孩子都會很崇拜自己的父親, 特別是在叛逆期到來之前, 很多孩子都會覺得自己的父母無所不能。
即使是小天才也一樣。
這個事件讓傅雲軒在糕糕那邊刷了好大一截好感度。
糕糕對他的喜愛程度直逼星星。
用“奇妙的血緣”來解釋的父子情突飛猛進, 也讓兩位小天才幾乎忘記了, 他們的“父親”一開始并不想要他們。
事情總不能這麽簡單。
傅雲軒在孩子面前不能洗白得這麽輕易,而紀尋,也不該作為他洗白的墊腳石。
在傅雲軒借酒澆愁失望彷徨的時候,是紀尋陪伴着兩個孩子,教他們一些他們這個年齡還學不到的知識。
秋風騎着馬繞了回來。
這一段劇情她不知道該怎麽改變,因為她的存在,就已經阻止了劇情的發生。
原著中,促使那匹馬飛奔而來,攻擊秋白的孩子的——正是“秋楓”。
這段劇情可能不會發生了。
秋風的馬停在紀尋面前。
紀尋站在馬場邊沿,仰頭看着坐在馬上的秋風。
秋風繞到哪裏,他的目光就追到哪裏。
面無表情,毫不掩飾。
這種炙熱的目光讓秋風覺得非常熟悉,也很安心。
她把馬兒停在紀尋身邊,翻身從馬上下來。
紀尋看着她問:“不騎了?”
“歇會兒。”秋風說,“看看孩子們。”
紀尋點點頭。
秋風手裏牽着飛煙,偏頭去看紀尋:“你是不是很喜歡小孩子?”
紀尋看着正在騎馬的兩個孩子,嘴角勾了勾,不答反問:“你呢?”
“還行吧。”秋風說,“小孩子可愛的時候很喜歡,鬧起來就讨厭了。”
紀尋沒說話,秋風想了想又道:“不過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嘛。如果真的很喜歡,也許就會包容那些讨厭的地方吧……”
紀尋看着秋風的側臉,笑開了:“那我呢?”
秋風:“嗯?”
紀尋:“你……讨厭我麽?”
這還是紀尋第一次跟秋風談及這種話題。
他們倆之間似乎有一種微妙的默契,暧昧幾乎肉眼可見,誰都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在升溫,周圍的人都能看出來他們的關系不一般。
但他們誰也沒提。
秋風有意逗他,笑着說:“平常不讨厭。”
紀尋聽出她語氣裏的玩笑,配合地裝出緊張的樣子:“那,什麽時候會讨厭?”
秋風笑道:“我也不知道,好像讨厭的地方都被忽略了。”
——如果真的很喜歡,就會包容那些讨厭的地方吧。
比很喜歡還要更喜歡一點的話,就會把讨厭的地方全都忽視掉了。
紀尋沒再說話,伸手摸了摸秋風的腦袋。
秋風仰頭看他:“那你讨厭我嗎?”
紀尋搖了搖頭。
他不準備繼續這個話題,但秋風拽着他的袖子,目光明亮,像是很期待的樣子。
——不夠啊。
這種程度的感情,根本不夠。
他希望她更加喜歡他,依賴他,離不開他。
不是忽視那些他的缺點——而是連同他的所有陰暗面都一并愛着。
紀尋驚異于自己的想法居然如此極端。
他不能如實地說出這麽極端的想法,也不能顯得太過激進。
紀尋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這個話題。
好在有人過來打破了僵局——
星星站在他們面前,仰頭看着兩人,臉上一副拽拽的表情,聲音清脆:“我去下衛生間。”
秋風的注意力總算被轉移過去:“好,我們陪你一起去吧?”
星星滿臉抗拒:“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他在侍者的帶領下,邁着一雙小短腿跑了。
現在這事情,幾乎是大半都在按照劇情發展。
可一只蝴蝶煽動翅膀都能掀起飓風,另外小半的變動會把事情推向什麽方向,誰也不知道。
秋風顯得有些緊張,她盯着糕糕,生怕什麽時候會有一只馬竄出來。
而紀尋則是盯着秋風,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緊張。
“秋風?”他道,“你在擔心什麽事情嗎?”
秋風搖了搖頭:“也不是……”
她在想,要不幹脆把糕糕喊來,大家一起從這裏離開算了?
可誰也不能保證這個選擇的結局會更好。
能預測未來真不是什麽好事,因為誰都想規避風險,可誰也不知道規避風險之後會不會發生更糟糕的事情。
除非能看見的并不是短暫的未來,或者什麽将要發生的災難事件,而是能看到每一個選擇背後通向的最終結局——這樣的可能性就太多了。
秋風正在猶豫時,另一邊突然開了一輛小車進來。
開車的是個侍者,而傅雲軒和秋白都坐在車子後面,一個人占據一邊,兩個人都沒什麽表情,顯得不大高興。
在看見紀尋和秋風的瞬間,秋白渾身一震,下意識地去找兩個孩子的身影。
而傅雲軒,瞬間就發現了秋白的不對勁。
他偏頭看向秋白:“你很緊張?”
秋白:“什麽?”
“你跟紀尋有什麽關系?”傅雲軒眯着他那雙“銳利的鷹眸”,滿臉不爽道。
秋白咬着下唇,嘴硬道:“我跟他什麽關系,和你有什麽關系?”
傅雲軒沒想到秋白會為了紀尋這樣嗆他,頓時氣得不行。
他冷笑道:“你以為我沒辦法查?只要我願意,你們說過幾次話,我都——”
秋白的臉上頓時失了血色。
就在這時,秋風插了嘴:“你查我們教授做什麽?”
傅雲軒:“……?”
他臉色很差,下意識想到了那天在游輪上秋風的指責。
傅雲軒冷着臉看向車上的侍者:“你先走吧,我們說點私事。”
侍者火速逃離現場。
唯一剩下的圍觀“群衆”飛煙噴了個響鼻,晃了晃馬尾。
“你們倆的事情,別扯上我們教授。”秋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傅雲軒,“知道說幾句話有什麽用?他喜歡我,一句話不說也會喜歡我。”
她看了下秋白,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太激動漏了餡。
又看向傅雲軒,繼續笑道:“有人不喜歡你,你說一千萬句也不會喜歡你。”
傅雲軒:“…………”
秋風用憐憫的眼神看着他:“為什麽你那麽成功,又一把年紀了……卻連追個妹子都不會?”
傅雲軒有點跟不上她的節奏。
在他的意識裏,他跟秋白之間的是重重疊疊的誤會,是堆積起來的深不見底的愛,和幾乎同等的恨。
他和秋白之間的問題,不該是秋風說得這麽風輕雲淡。
簡直像是中學生談戀愛,其他的什麽也不考慮,有點好感說點好話就能在一起似的——
秋白紅着臉看向秋風。
她也不習慣秋風把事情說得這麽直接。
“你們也知道你們之間有多少誤會吧,這都是不溝通造成的。”秋風看了眼紀尋,笑着牽住了他的手,“沒我們的默契,就不要學我們眼神交流呗。有什麽事情,直接說出來不好?”
她這一長串發言,巴掌夾着蜜棗一起丢過來,讓人不由得暈頭轉向,甚至分不清哪一句是好話,哪一句又是她的羞辱。
秋風一開始也只是打嘴炮,結果說着說着突然就很有優越感。
——傅雲軒可能什麽都有了,但他失去的是愛情啊!
秋風想笑,紀尋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別做得太過火。
秋白從車上下來了。
她走到秋風身邊,看向她的目光裏帶了點兒求助和詢問。
她看見糕糕了,可她沒看見星星,也不知道這孩子去哪裏了。
明知道秋風帶着應該不會有事,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擔心。
可惜秋風沒能成功接受她的目光。
她拍了拍秋白的手背,看向傅雲軒道:“說呗,你這麽兇是因為你愛她。”
傅雲軒:“……”
秋風那邊的數據快樂成長,此時進度條已經過半。
她有些不太滿足地舔了舔唇,看向紀尋,疑問句裏滿是肯定的語氣:“我們走?”
紀尋垂眸看着她,滿臉都是縱容的淺笑:“嗯。”
秋風心滿意足,鳴金收兵,打算帶着糕糕一起逃離案發現場。
突然,牽着糕糕那匹馬的人發出一聲尖叫。
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頓時都被吸引了過去。
那匹馬不知道受了什麽驚吓,突然之間從訓馬師的手裏掙紮出去,帶着馬背上的孩子,一路狂奔出去。
秋風還沒反應過來,秋白率先發出一陣短促的尖叫。
那匹馬朝着他們飛奔而來。
傅雲軒反應迅速,當即從車子上跳下來,撲向了站在中間的秋白。
他抱着秋白在地上打了個滾兒。
而秋風拽着紀尋朝旁邊走了兩步,躲開疾馳而來的馬兒,另一只手已經拽緊了手裏的缰繩。
她仗着自己有系統的幫助,非常熟練地翻身上馬,同時從馬鞍側面拽出來一根馬鞭,淩空用力一甩。
馬鞭發出銳利的破空聲,激得秋風□□的飛煙一下子蹿了出去。
“秋風!”
紀尋緊張地大喊一聲。
事情發生得太快,他來不及抓住秋風的手,只能看着那匹馬踢踏着離開他的視線。
她說走就走,迅速又果斷。
而他什麽都抓不住。
這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覺異常糟糕,讓他覺得頭痛難忍,捂着額角閉上了眼。
而另一邊。
糕糕幾乎整個人貼在馬鞍上,緊緊的拽着馬鬃,咬着牙沒發出一點聲音。
他感覺周圍的風像是一道道利刃從他的臉上刮過去,他無法閃躲,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緊手裏的缰繩和馬鬃,不讓這匹受驚的馬兒把自己甩出去。
秋風快馬加鞭,終于追上了糕糕。
與此同時,秋風也在她的保姆車裏搜索着任何能用的東西。
——什麽也沒有。
眼看着馬就要越過馬場的邊界,秋風咬牙盯着糕糕。
突然,糕糕整個人被猛地甩了出來。
秋風瞪大了眼睛,電光火石之間,她雙腿緊緊夾住身下的飛煙,一只手摸到手鏈,有意識地拿出了裏面所有的衣服。
一大把衣服在空中炸開,五顏六色異常鮮豔。
這些衣服裹住了空中那個瘦小的身子,跟着他一起快速墜落。
秋風又按住手鏈,緊急地把車子裏的床墊沙發墊抱枕什麽的全給抽了出來。
瞄準糕糕落下的地方,通通都丢過去。
她還沒試過這樣狂野地從空間手鏈裏拿東西,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沒想到危急關頭這手鏈這麽給力。
秋風脫力趴在馬背上,又重新把缰繩拽在手裏,讓飛煙“剎車”。
飛煙聽話地慢了下來。
秋風騎着馬轉回了糕糕身邊。
這過程太過驚險刺激,秋風有些緩不過來。她喘着氣收回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沒時間收拾,全部強行塞回了手鏈裏。
糕糕躺在地上,出了手心發紅,滲出一點血絲以外,沒有任何明顯的傷口。
秋風稍微松了口氣。
她猜糕糕不會有太大問題,這孩子也算是主角之一,還是有主角光環在的。
秋風癱坐在糕糕身邊。
她隐約看見紀尋從另一端騎着馬來了,在他的身後還有傅雲軒和他懷裏的秋白。
秋風眯了眯眼,覺得自己好像沒什麽力氣。
困得都快要昏倒了。
她想說話,想伸手摸一摸糕糕——
結果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
秋風睜開眼之前,聞到了很多消毒水的味道。
是醫院的味道。
這讓她覺得很熟悉,頭疼的同時,心裏也像是被什麽捏緊了,讓她痛苦地閉緊了眼睛。
身邊忽然有溫暖的感覺靠近。
有人用雙手,握住了她放在身側的手
那雙手溫暖又幹燥,手背的皮膚似乎很光潔,但指腹間帶了薄繭,在她的手背上摩挲,有點兒癢。
“秋風。”身邊傳來幹啞的聲音,語氣裏帶着卑微的渴求,“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
秋風聽話地努力睜開眼,看向身邊的人。
紀尋一怔,下意識握緊了她的手指。
秋風皺了下眉,小聲驚呼:“疼。”
紀尋連忙放開了手。
秋風這才放松下來,仔細去看床邊的男人。
——她從沒看過他這幅樣子。
發型好像沒什麽變化,但眼底已經有了青黑。
面容憔悴,雙唇發白幹裂,唇上和下巴都覆着一層胡茬。
簡直像是世界末日來過了似的。
秋風無奈的伸高手臂,摸摸他的臉,輕聲問道:“我這是昏迷多久了?”
紀尋按住她的手背,努力露出一點微笑:“我不知道,可能三天,或者五天……”
他的聲音有點發抖,眼睛通紅。
大概是發現了自己的狀态有點兒不太對勁,紀尋停下了話頭,盯着秋風的眼睛,很輕很慢地,長長的出了口氣。
“我以為。”他聲音幹澀,“你又不要我了。”
秋風腦袋還暈着,一時間沒發現那個“又”字似乎不該出現。
她眯了眯眼,揪住紀尋的鼻子:“你亂想什麽呢。”
紀尋握住她的手腕,沒什麽表情地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指。
“你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紀尋問她,“我去叫醫生來。”
秋風:“先等會兒……我好渴。”
難怪昏迷的人醒來第一句臺詞都是喊“水”,她現在覺得喉嚨裏幹得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要不是看紀尋可憐成這樣,她第一句話也是喊水。
紀尋連忙起身,幾乎是手忙腳亂地從床頭櫃上拿了水壺和水杯,倒水時才勉強止住了手腕的顫抖。
秋風撐着床坐起來一點,靠在床頭。
紀尋端着水杯過來。
他先試了試水溫,才送到秋風面前,低頭看着她。
秋風也仰頭看着他,像是在思考些什麽,沒接這杯水。
紀尋頓時有些慌了,他捏住水杯的指尖開始泛白,緊張地盯着秋風。
——她在嫌棄他嗎?
因為他先抿了一口這杯水,她就不想喝了?
紀尋也很渴,他手足無措地想把水杯收回來,再若無其事地說一句“我重新幫你倒”。
但秋風及時拉住了他的手腕。
她從紀尋手裏接過杯子,咕嘟咕嘟喝了兩口,又看着紀尋,對他招了招手。
紀尋低頭湊過去:“怎麽了?”
秋風指指旁邊的座位。
紀尋順從地在床邊上坐下,平視着秋風。
秋風忽然從床上坐起來,她朝紀尋那邊挪了挪,然後直起身子跪在床沿,揪住紀尋的襯衫領口,随後低下頭——吻住了他的唇。
兩個人的唇都有些幹裂,碰在一起弄得彼此都很癢。
好在唇齒之間,還有濕潤的、溫度恰好的水。
秋風喂他喝了水,唇邊帶了點笑意,舔了舔他稍微濕潤一些的唇。
“太幹了。”她貼着他的唇說,“都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