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黑客(8)
秋風早就寫完了今天份的家庭作業。
但家庭作業這種東西, 寫完了今天的還有明天的, 再明天的,再再明天的……明日複明日,無窮盡也。
一本寫完了, 還會有一本新的。
所以, 秋風自然不完全算是在扯謊。
她翻出一本試卷,本想做出寫試卷的樣子, 偷偷觀察程逢在家做些什麽。
結果程逢竟是躲進了他的書房裏。
秋風坐在外面,也找不到什麽進去的理由, 只好先做點題目, 靜觀其變。
程逢很快就從書房裏出來了。
他出來時手裏還拿着一只手機, 表情有些局促,另一只手揪住衣擺, 開口道:“好了,我們走吧。”
秋風手裏抓着筆,顯得有點茫然:“去哪裏?”
程逢:“去開……房間。”
也許是開房這種詞有些奇怪,程逢也是卡了一下才把話說完整。
他清了清嗓子,又說:“你還有作業沒寫完嗎?”
顯然是想扯開話題。
秋風笑道:“是啊,太晚了,今天在你這裏借住一個晚上可以嗎?”
程逢愣了下,揪住衣服下擺的手明顯更使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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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不禁有點緊張, 生怕程逢會拒絕。
總之, 說到這個份上, 已經是她的極限了。要是程逢再拒絕, 她絕對不會再說什麽,當場就會離開。
程逢盯着秋風看了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道:“可、可以。”
他說:“有客房。”
秋風松了口氣,正要站起來,程逢卻又緊張地匆忙說道:“等等,你先做作業,馬上收拾好了我來叫你。”
秋風點點頭:“好,謝謝你啦。”
程逢匆匆忙忙轉身,又去了客房。
秋風正在一點點地試探程逢的底線。
事情總不會像小說裏描寫的那樣,她看一眼程逢,就能“從他的目光裏,看見了七分愛意三分恨”。
她頂多能看出程逢看她時神色複雜,再加上有之前事情的推測,才能勉強猜一猜程逢的心思。
于是秋風只能像現在這樣,一點點試探程逢的底線。
看他對她究竟有多抗拒,又有多……縱容。
事實證明,程逢對她的縱容程度,比她想象得還要多得多。
抗拒嘛,倒是不太看得出來了。
秋風覺得自己實在是有點兒惡劣過頭,可程逢的反應讓她有點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絲毫沒有悔改的欲望,甚至還想更惡劣一點兒。
程逢果然很快就回來了。
他家裏的次卧以前從沒有人住過,平時也是放着掉灰的。
幸好上次秋風叫了一套總計時長8小時的“開荒保潔”,就算是掉灰的次卧,也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程逢只是進去看看他有沒有落下什麽別的不該落下的東西。
“進來吧。”他說。
秋風跟着他進了次卧,眼看着程逢把床單的邊邊角角都拉平,枕頭放好。
秋風半開玩笑道:“你把它收拾得這麽整齊,我都要不敢睡了,弄亂了怎麽辦?”
程逢:“沒關系。”
“浴室裏有新毛巾,可以随便用,左邊櫃子裏的都是還沒用過的。”
他背對秋風緩緩說道,“我不會做什麽,但是你要記得鎖門。還有……”
程逢的動作停了下來,像是耗費了巨大的勇氣,才緩慢地說出了這句話:“還有,對其他男性不可以像這樣,毫無防備。”
秋風笑出聲來:“我對別人不會這樣的。”
程逢的背影明顯僵住。
“因為是你,”秋風說,“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
程逢站在原地,慢慢動了下手指。
他看向秋風。
這種感覺實在太熟悉了。
所有他的死死壓抑住的心思仿佛全都被她看破。而她只是站在那兒,臉上挂着輕松的笑。
她看上去好像置身事外,卻又實實在在地掌控着一切。
他應該不甘心的。
可他心甘情願。
只要她在笑,他就願意奉上自己的一切。
程逢不知道這種熟悉的感覺到底是從哪兒來的。秋風只是個剛從芫市轉學來的中學生,在這以前,他們從未見過面。
如果要把這種感覺描繪成畫面——
前方像是一片泥沼,而秋風就站在這片泥沼的正中央等待着他。
他知道自己也許會被泥沼吞沒,也知道她可以随時抽身離開,甚至連褲腳都不會沾上半點兒你泥點子。
但他還是向着泥沼潛行,義無反顧。
“早點休息。”程逢收緊了手指,聲音平靜,“一點之前,我都在書房,有問題可以來找我。”
他看向秋風:“晚安。”
秋風笑着擺擺手:“晚安。”
程逢斂眸,安靜地走出去,近乎無聲地關了門。
——如果前路注定是一片泥沼。
他希望自己能在被徹底吞沒之前,走到她的身邊。
……
在程逢家睡覺,好像比睡在小別墅裏還要舒坦一點兒。
根據系統104說的,這是因為秋風的靈魂不屬于這個世界,體會到的感觸也是透過現在這個虛假的肉體,間接性傳遞到她的靈魂裏的。
簡單地說,就是不太安心。
而程逢的靈魂跟她已經綁定,從本源上來說,不管他們去了哪裏,都屬于同一世界。
簡單地說,就是會讓她感到安心。
在程逢身邊休息,就能讓她更加安心。
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以後,第二次和第三次就會容易的多,且順理成章,理所當然。
比如睡覺,或者睡覺。
秋風本來也只是為了試探程逢,結果似乎還不錯。既然能在程逢家睡一個晚上,那有第二個第三個,應該也不是問題。
再加上在他身邊睡覺确實會變得安心。
秋風決定短期內先實現一個小目标——睡程逢的床。
等到時機成熟,雙方成年,系統的和諧限制解除了,再考慮把“的床”去掉。
因為事情進展非常順利,秋風忽視了很多細小的劇情。
而且在上一個世界,也沒什麽特別重要的、發揮它強大不可抗力的小劇情。
誰知道在這個世界發生了。
這天晚上四人小組正在許曜的教室裏做題,教室的門突然被猛力推開。
大門砸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
一男一女兩個老師,還有個個頭比老師還高的男生。
三個人站在門口,警惕地盯着門內的狀況。
學習小組的四個人,同時從知識的海洋中擡起頭。
茫然地看着岸邊的三人。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秋風——她在看見門口那個男生的臉時,迅速記起了這段劇情!
那個男生叫賀朗,在書裏就是總陰陽怪氣嘲諷姚夢冬的炮灰男。
名為嘲諷,實則是在吸引注意力。
可惜姚夢冬從來沒理過他。
賀朗可能是因愛生恨,也可能是盲目自信……他不敢相信那個心裏只有學習的“高嶺之花”“心中女神”姚夢冬,竟然能看上許曜這種混混。
其他人都沒發現,只有每天都在注意觀察姚夢冬的他知道了。
所以他去告訴了老師。
他認為自己有足夠的理由,也有足夠正義的立場——早戀是不對的,它會影響學習,尤其是像姚夢冬這樣成績優異的女孩子,更不應該早戀。
狗血的是,平常天天在認真做作業的許曜和姚夢冬,在這一天剛好因為某些事情擦出了火花。
具體什麽事情秋風已經不記得了,反正不是姚夢冬水杯翻了就是她人摔倒了,或者因為別的什麽原因,她到了許曜懷裏去。
許曜作為某項功能必須強大的言情男主,同時又是一個正處在青春期,身體健全的男孩兒。
最喜歡的女孩子跌進自己懷裏,又香又軟像是沒骨頭。
不發生點什麽是不可能的。
在原著裏,此時的兩人應該貼在一起,用随便哪種暧昧的姿勢,鼻尖怼着鼻尖,随時準備接吻。
就等有人破門。
——然而這段劇情被兩個超亮的電燈泡給阻礙了。
許曜暫且不提,在關系還沒有實質性突破的時候,姚夢冬同學不可能允許自己和許曜,在兩位同學的注目下,擦槍走火。
這是一把濕了的柴,燒不起來。
門口的三人和門內四人十四目相對。
還是秋風搶先開了口:“孔老師,趙老師?這麽晚了還沒回啊?”
語氣淡定,像是在問候兩位老師吃了沒。
趙老師怒道:“這話應該我說吧,這麽晚了你們幾個怎麽還不回家!”
趙老師是許曜的班主任,是一位嚴格又嚴肅的男老師。這次也是因為有他在,否則孔老師根本不會和賀朗過來“捉奸”。
“我們在學習。”秋風說,“能不能不要告訴別的同學?我們就靠偷偷學習跑在最前面呢。”
趙老師愣了下:“學習?”
“我就說他們不是那種孩子。”孔老師看向趙老師時,眼神裏帶了抱怨,“這幾個孩子上次的成績已經說明了一切。”
趙老師:“……”
他們四個人是把四張桌子拼在一起,然後面對面坐着的。
許曜坐在最角落。
他的班級整體成績本來就不好,人數也不多,周圍幾個剛好是空着的座位。
每天晚上,他們就把四張桌子拼在一起。秋風靠着程逢,許曜靠着姚夢冬,兩人一排坐着。
秋風的對面是姚夢冬,而程逢的對面是許曜。
四個人的文具就放在桌子中間。
這樣不管是做作業還是讨論題目,都很方便。
趙老師走過去一看,就看見桌子上明晃晃擺了四份試卷,其中兩位學霸已經做完了,正在自己改錯,而許曜和秋風都在糾結倒數第二條大題。
有時候倒數第二題比最後一題還難,糾結這題也是正常的。
趙老師目瞪口呆。
他從業二十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熱愛學習的幾個孩子。
即使已經放了學……還要圍在一起做題。
…………該說真不愧是這個學校的前四名、未來的高考狀元候補嗎?
“老趙。”許曜靠在椅背上,忽然咧嘴露出一個非常痞的笑容,“你懷疑我早戀?”
趙老師看着許曜,神色陰晴不定。
許曜站起來,看向身邊的姚夢冬。
可能是因為心虛,也可能是因為害羞和緊張——從小到大沒做過什麽出格事情的學霸女主姚夢冬,此時正低頭緊盯着試卷上的題目,咬住下唇不敢出聲。
許曜拍了拍她的腦袋。
“我确實早戀了。”許曜大方承認,“不過現在還是我單方面的。這個乖乖仔告訴我,高考完才能談戀愛。”
他看上去還挺高興:“所以,老趙。這教室裏就我一個早戀的,你準備怎麽對付我?”
趙老師:“你……”
秋風看得目瞪口呆,甚至差點兒為他鼓掌。
不愧是本書男主啊!人本來就高,這麽站着,痞痞地一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所有事情一個人攬下來……
……真的有點小帥呢。
在這段劇情裏,被逮住現場的男女主當然是百口莫辯,許曜就跟現在一樣,勇敢地站出來,一個人承擔了所有。
但他的臺詞好像有點兒不一樣。
非要說的話……可能是,原著裏沒有提到姚夢冬?
在原著劇情裏,姚夢冬剛開始并沒有正視過許曜的感情,他沒表白,她也沒回應。根本沒有什麽“高考完才能談戀愛”之類的話。
現在看來,男女主之間的感情進度,也和原著不一樣了呀。
因為學習場所只能用來學習,所以男主去別的地方刷好感度了嗎?
秋風正在回憶劇情。
一個沒留神,坐在她身邊的人,突然摘下了眼鏡。
程逢“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單手捋起厚重的劉海,看向了在場的兩位老師。
他把眼鏡放在桌子上。
程逢什麽也沒說,可他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
單方面早戀的不只是許曜。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