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相思以為自己會睡不安生,誰知道一覺睡到第二日晌午,整個人虛軟無力,腳踝還隐隐作痛,她趴在床上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石榴見狀趕緊過來攙扶。
“郡主可有派人過來?”相思揉着眉心問道。
石榴邊伺候她洗漱邊道:“郡主一早就派人過來,見着姑娘還在安睡便沒打擾,只留了補品,說是等姑娘醒了郡主再過來探望。”
“昨兒個鬧騰那麽兇,郡主又是主人怕也沒休息好,還是莫要打攪,讓郡主歇着吧。”相思用了點午膳,心口一直砰砰跳個不停,最後還是随意問道:“那兩位公子可有蘇醒?”
石榴并不清楚相思內心複雜,只是老實答道:“兩位公子還都沒清醒,只是那位姓陌的公子退了燒,莊小世子還熱着呢。”
相思不自覺的就松了口氣,随後又覺不妥,轉過視線道:“他們可有別的外傷?”
“聽不大懂,到是有什麽內傷,可惜這裏的大夫醫術都一般,小郡主已經派人請了京裏的大夫,應該今兒就能到了。”石榴拉開相思的絲被心疼的看着相思腫起的腳踝道:“也該讓太醫好好給姑娘看看,這萬一醫治不及落下一點點毛病,那天寒陰雨的都能要人命。”
“我不過輕傷哪裏要什麽太醫診斷,不過扭了骨,昨日不也整過,何必大驚小怪。”相思并非不重視自己的身體,上輩子也是扭過腳的所以心中有數,她并不希望自己因為一點小傷就勞師動衆,畢竟那兩位少爺如今才是重中之重。
相思是希望小郡主可以好好休息,誰知道她用了午膳沒多久李芸蘿就跑了來,相思能看出這姑娘一臉的憔悴,果然是一夜未眠,不過涉及人命她若也是這莊子的主人,怕也是睡不踏實的。
“芸蘿姐姐也真真是不愛惜自個兒,我又沒什麽大礙,你過來做什麽。”相思往床裏挪了挪,讓出一個靠床沿的位置。
李芸蘿一屁股坐了上去,大口灌了一杯水後,才舔着嘴唇嘆息道:“你不知道,那個姓莊的小子可真夠了,幾次差點沒了呼吸,吓得我半死,我哪裏還有心情休息。”
相思也提起了心,她與莊晉元好歹也有過一面之緣,這人若是死了,不說有多難過到底還是不忍的,只是上輩子這人在她死後應該還活蹦亂跳,怎麽可能會死在少年時期?
“人是芸蘿姐救的,芸蘿姐也盡了力,這事兒當真有個萬一也算不到芸蘿姐頭上,芸蘿姐且安心,不然萬一累垮了身子,郡王和王妃該擔心了,姐姐可別忘了你之前的身子骨。”
“啰嗦啰嗦,小紅豆都快趕上我娘了,也不知道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哪裏來的那麽多說頭。”李芸蘿好笑的捏捏相思的鼻子道:“到個跟大人似的,你別說我,你的心思最重。”
相思故作不悅,偏過頭躲掉李芸蘿的爪子道:“當真不識好人心,我再不理你了。”
李芸蘿嘻嘻一笑,鑽進相思的被子裏,而後居然脫了外衣便躺了下去,她微眯着眼睛打了個哈欠就含糊的說道:“還是你這兒舒坦,讓我休息一會兒再和你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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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還不能相思說話,居然就閉上眼睛睡着了。
相思見她眼底泛青嘆了口氣,給她掖了掖被子,轉頭對石榴道:“讓外頭的人散了吧,除非那兩位公子有重要的事情,否則就別打擾郡主了。”
誰料,還未等郡主睡過一個時辰,外頭就有人來報,說是京中的太醫到了。相思叫了李芸蘿幾次都沒喊醒,無奈之下只得讓郡主身邊的大丫頭找了管家直接引了去兩位公子的廂房。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相思其實心中一直都很忐忑,只是礙于外表年幼又是女子不好多問,所以一直等到李芸蘿睡到傍晚起身才從她身邊的丫頭那裏知道了一些消息。也虧得是太醫來的及時,陌籬傷了肋骨又有了內傷,不過好歹生命沒啥危險,到是莊晉元不但內髒破裂還因為長時間受凍差點沒廢掉一條腿,如今更是高燒不退也不知道會不會燒壞了腦子。
李芸蘿絲毫不敢輕視,直接穿上外衣就帶着人過去看望,石榴這時候也不敢說讓太醫來看相思的傷腿,大家都只能待在房間裏等着,等着莊晉元退熱的消息。
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相思胡亂用了些晚膳坐在床上書放在一旁,看也看不進去,耳邊總覺着能聽見腳步聲,總覺着下一刻就有報信的丫頭前來,石榴也坐在她跟前坐着針線,心不在焉的幾次差點戳着手,屋裏的燭光輕輕晃動,寝室內安靜的幾乎落針都能聽見響動。
忽然,相思向門口張望道:“我好像聽見什麽動靜?”
石榴細聽卻道:“外頭靜的很,姑娘怕是聽錯了吧。”
她話音剛落,那腳步聲就變得明顯起來,石榴趕緊将笸籮放到一旁,起身過去掀開了簾子。
“怎麽紅渠姐姐來了?”
紅渠是這次郡王妃特意安排在小郡主跟前的大丫頭,年方十六已經亭亭玉立行事穩重了,她一進來見相思仰頭望她,便也不客套,直接行了禮說道:“前頭咱們家郡王妃還有肅寧侯的侯夫人來了,管家傳了信給姑娘,說是貴府上的大夫人随後也到,想是擔心姑娘的傷勢。”
相思一聽便急了,這大晚上黑燈瞎火的,若是大伯母親自來了路上有個萬一可怎麽好,這裏雖是京郊但也是遠郊,她可是遇過匪寇的人一向對陳國沒什麽安全感。
“我伯母可是親自來的?還是有家人跟着,怎得沒和王妃一同前來?”
“聽報信的人說,大夫人先去請了二房太太,想必有什麽事情耽擱了,所以才遲了一步。”紅渠靈透,一見相思便知道她擔心什麽,便安慰道:“這一路過來已經有了府兵開路,定安伯府上也有侍衛想是并無大礙的,姑娘莫要憂心只好好顧着身子才好。”
相思聽着就知道伯母怕是去尋了母親,她畢竟是關氏的親生女兒,遇到這樣的事情興許伯母以為她需要母親的安慰才去的,不過這麽久都沒趕上來,她不必問就已經知道結果,在關氏的眼裏除了父親出事外哪裏會在意這些,再說芙蓉懷孕的事情想是瞞不了多久,這個女人的目光可都在父親的後宅,女兒又算的了什麽?
早就知道結果,相思心情極為平靜,她只是關心何氏是否親自前來,又覺着不過扭傷到也應該去給王妃請安,便對紅渠道:“我并無不妥,到是作為長輩該去給王妃請安,還麻煩姐姐前頭通報一聲,省得打攪了。”
紅渠先是不願,後來實在沒法才親自抱着相思去了王妃的院落,石榴在後頭緊趕慢趕帶上了披風。
相思剛進了主院就聽見裏頭傳來大聲的哭泣,院子裏來來回回都是人,周圍一片燈火通明簡直亮如白晝,所有人臉色都帶着幾分凝重,相思心頭一跳便比紅渠帶進了屋內。
李芸蘿第一個瞅見相思進來,忙是跑了過來一臉不贊同道:“你到是太過小心,你一孩子家家誰還會挑理不成,到沒事小心折騰出病來!”
相思只是一笑,掙紮了下了地,讓紅渠扶着小心走到王妃跟前行了一禮,不待王妃勸阻,先一步道:“兩位哥哥如今比我傷得要重,我不過扭傷就這麽躺着心中不安,再說我聽說我家伯娘正在路上便怎麽都睡不好了,到不如與王妃夫人一同坐着,心裏還安穩。”
郡王妃知道相思堅持,便也不多勸,只讓人擡來軟榻專門給她坐上。
相思轉過頭,剛剛行禮沒仔細觀瞧,這會子在燈下一見肅寧侯夫人便不由贊嘆,也難怪莊晉元那小子會長得那般标致,竟幾乎都繼承了侯夫人的容貌,只是現下的侯夫人正拎着帕子哭得傷心,對着相思也只能敷衍的點點頭,心都系在兒子身上。
“你也別太難過,太醫不是說了麽?虧得發現的早只要今晚退了熱便好了,日後也不會留下遺症。”郡王妃感同身受道:“我知道你的心情,就跟當初定安伯家的大夫人勸我的一樣,若是咱們做母親的都先垮了,那孩子可怎麽辦?咱們還要在後頭給他撐着。”
肅寧侯夫人一聽哭的越發大聲,只是狠狠哭了幾下便用力抹着淚道:“王妃姐姐說的是,是我亂了陣腳,這若是我都垮了府裏還有什麽人能護着元兒?這次若不是那個寶貝蛋兒鬧出了事,我家元兒又如何會躲了出來!這世上也只有母親會真心疼愛自己的骨肉,指望旁人可就全完了。”
肅寧侯夫人半是真心半是發洩的說了一通,相思微微垂眸,只覺着她說的也并非絕對,至少在她家裏母親還不如伯娘,莊晉元就算一時時運不濟,也定是比她幸福的。
“這事兒總不能算了,不但是你家晉元,就是那骁勇将軍的獨子也牽連在內,怕是有什麽不妥。你放心,這事兒既然牽扯到了咱們郡王府,咱們家郡王就不會袖手旁觀。”郡王妃又扯出一抹笑對相思道:“我上次就覺着你身帶福氣,不然怎麽上次救了咱們家芸蘿,這次又救了兩位小公子?”
相思只能苦笑,對旁人怕是福氣對她便總伴随着受傷。
肅寧侯夫人這時候緩過來了,只覺着不幸中總有大幸,她站起身就走了過來拉住相思的手就不放,眼淚撲撲往下掉。
“好孩子,這次可多虧了你,若不是我的心頭肉怕是不好,你是個好孩子……這日後有什麽想要我幫忙的只管說,我絕不推辭。”
郡王妃噗嗤一樂道:“她一個孩子到求你什麽?只往後你多想着她便好,你可別這樣了再吓着她。”
相思連連搖頭道:“這事兒可真不是我的功勞,若不是踩進那個深坑怕也救不了兩位公子,這只是說兩位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若是被我搶了功勞,那怕是要折了我的福氣。”
肅寧侯夫人也是個幹脆人,擦了擦眼淚便笑着道:“小小孩子盡胡說什麽,是我昏了腦子才與你多說,日後且看吧。”
她這話音剛落,簾子便又掀了開來,何氏風塵仆仆頭上連個簪子都無,整個人好似普通人家的媳婦,快步就跑了進來見着相思,連安都沒請便一把抱了過去,紅着眼眶責備道:“我就說不該讓你一人出來,怎麽每次一不錯眼你便遭了罪,好好的孩子這三災五難的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孟霍然跟在母親身後,只覺王妃表情頗為尴尬,可他心中也有怨氣,要不是郡主霸道又騙了家中長輩,否則他家小妹怎會多日不歸還遇上這樣的慘事。這事兒母親不知,他卻和王府的人通過氣,據說當場還有好些屍體也不知道是誰下的黑手。
不過他也不能太過直白,到底還是和王妃與侯夫人請了安道:“家母心疼舍妹禮數不周,還請兩位長輩見諒。”
王妃也是心虛,不過到底是自家女兒做的蠻事,只能硬着頭皮道:“這裏沒有尊卑,都是長輩親人,你也別太小心了。”
她再看何氏緊緊抱着相思,相思也是一臉甜笑讨好的解釋,再見孟霍然一臉擔憂,卻并不見二房任何一人,心中不免唏噓,只覺着這孟三姑娘的親緣稀薄令人疼惜,好在到底并不是無人撐腰。
李芸蘿見着何氏進來便躲在母親身後,她難得尴尬的朝着孟霍然淺笑,誰知道孟霍然壓根不理只是轉過身走到相思身後,她摸摸鼻子自知理虧,後來幹脆找了個借口跑去看莊晉元的傷情。
衆人這一等便是大半宿,等着幾位太醫從廂房過來,外頭都已經過了四更天。
何氏心疼相思幾次催促她去安歇,可是這會子所有人都跟着提心吊膽,相思便窩在何氏懷裏睡了一覺,到底沒舍得離開。
這時候太醫過來回話,她自然便也醒了。
隔着簾子,相思就聽太醫解釋了一堆,似乎玄而又玄好生晦澀枯燥,但她瞧着王妃與侯夫人的臉色便知道莊晉元怕是不好。
王妃擔憂的看着身子搖晃的肅寧侯夫人,剛要開口,便聽外頭紅渠道:“那位陌公子已經醒了,說是身上帶着一種藥丸,可以退熱,不知侯夫人是否願意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