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相思用了膳又見了不少姑娘們拿出的繡品,先是細細欣賞後又請教一二,完全不知道自己那個才過十一的姐姐已經想到了那麽長遠的事情。不過有一點她與長姐到是所見略同,上輩子父親與大伯關系不睦,大伯又怕父親喜好鑽營在京都惹事,就尋了外放的差事将二房送出了京都,之後便少有來往了。相思這輩子不願再和父親一同離開京都,且不說大房的生活更平靜,就說後來父親後院那些亂七八糟的破爛事兒,她就一點兒不想參合。
只是她畢竟還是二房的人,除非老太太能留在京都,她以盡孝的名義留下,否則她便還如上輩子那樣跟着母親與父親一道外放,直到回京待嫁。想讓老太太留下其實并不太難,可她到底年歲還小,能力有限。
“荼白的荷包到是少見,花樣也細致,三娘真是用心了。”不知什麽時候孟奇珍坐了過來,取了相思手裏的荷包仔細看過,又大聲贊嘆道。
相思自知自己的斤兩,她對刺繡并無天份,全是想着勤能補拙,尤其是這輩子為了磨練她那個性子便壓下耐心來刺繡練字,在刺繡一道上就只能算針腳嚴密罷了。
“三姐姐就是笑我,明明在座的姐姐都比我繡的好,還哄我開心。”相思不願出頭,也知道孟奇珍真心欣賞并無壞心,便嗔怪的一把奪過荷包不好意思道。
這次來暖閣的姑娘家有不少與相思年紀相仿的,大家又都沒有過節,相思又與大房格外親近,所以再不可能出現相思前世遇到的冷落甚至譏笑,畢竟在座大多還是孟辛桐親自請來的,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孟辛桐交好的基本人品還是有保證的。
姑娘們也不會去嫉妒一個九歲的孩子,不少人湊過來也跟着打趣,到将相思的臉皮真的說紅了。
孟若饴看着手邊出自自家丫頭的刺繡炕屏,忍住砸爛的沖動,明明她的東西要比那個死丫頭的好的多,就因為相思與大房走的近,到被這麽追捧起來,這些人可真夠虛僞的。
看來,梅姨娘果然沒說錯,母親就不該有兩個孩子,相思又不是男孩子将來不可能給她撐腰,留着相思日後也不過是和自己争奪嫁妝。可是憑什麽,自己比這個死丫頭要早出生,母親的東西本來就該是自己的,若是沒有了相思,大房又只喜歡嫡出,那麽現在被衆人圍上的只有自己,大房那些值錢的東西自然也會給她,而不是讓這個不被期待的孩子占盡了好處。
孟若饴眼底閃過一絲陰狠,為什麽當初這丫頭從馬車上摔下去沒有摔死,為什麽匪寇沒将這死丫頭弄死,甚至後來病重都沒要了這丫頭的命!命可真硬!若是相思不在了就好了,指不定母親還能生出一個弟弟,就算生不出來她也會變成孟家二房唯一的嫡出。
“這樣也好,留在大姐姐身邊總好過在家裏惹祖母,母親,父親生氣的好。”孟若饴似是壓低聲音自言自語,只坐她身邊的人卻通通都聽見了。
暖閣裏熱乎乎的,大家鬧騰了一天也算是累了,大概因為都是平日交好的姑娘們,相思并沒有看見上輩子嫁人後見過的那種勾心鬥角,就算言語間有不對付的姑娘,大多也都被人勸住帶往別的話題,因着誰都不想得罪孟辛桐失去以後相聚的機會。到底還都是未出閣的女孩子們,又大多是家中嫡出,後院相對規矩,那些相思印象中下三濫的陰謀到是一個都沒碰見,算是舒舒服服順順當當的過完了這一天。
“過些日子我想去馬場跑馬,你與你家大姐姐一同來,好不好,我請你吃好吃的。”孟奇珍起身準備告辭,拉着相思哄騙道。
誠平伯府自從得罪了曾經的寵妃,如今的太後娘家後就一直無權無官,閑散度日,到将家裏的姑娘小子養出一份不拘小節來。孟博良是長兄還好有所收斂,孟奇珍這個瘋丫頭從小就喜歡往外跑,還特別喜歡做一些男子喜愛的游戲,跑馬便是其中一項。不過好在陳國雖然注重男女大妨卻也不禁一同游玩,甚至京都這些年都在流行擊鞠,孟高鵬就是其中一個愛好者,大多的錢財都砸在了裏頭。
“去那兒做什麽,吃了一嘴巴的灰,就看你一人玩的開心,沒趣沒趣!”何淑瑤嘟起嘴,拉過相思道:“不如咱們去近郊賞秋,塵惜上次不是說想要收集什麽枯葉,咱們一同去看看?”
“呀呀呀,可別搞那些什麽斯文的事情,憋還能憋死了,姑奶奶我求求你了,若是你們不陪我去我娘是絕不會讓我一個人跑馬的,就當看我可憐,行與不行?”孟奇珍甩甩手,抱住何淑瑤與相思就苦苦哀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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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做不得主,便抿嘴樂着也不應下。
“咱們可說的都不算,這事兒總要向我母親報備,你們扯着三娘也沒用。”孟辛桐站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孟奇珍見着孟辛桐似笑非笑,便知她一直在看自己的熱鬧,惱羞之下便又去扯了孟辛桐玩鬧。
誰知這會子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下雪了!”
屋裏笑鬧的女孩子們紛紛都跑到窗口門外,相思從孟塵惜身邊擠了出來擡頭望去,就見那一片片如同鵝毛般的雪片揚揚而下,輕輕的落在院中的各個角落。相思輕輕一哈氣,白霧輕繞,當真是冷了。
“哎呀!下雪了我還怎麽去跑馬啊!”孟奇珍突然站在相思身後怪叫一聲,女孩子們頓了頓,哄然而笑。
相思漸漸露出了一個愉悅的笑意,被孟塵惜拉着跑了出去,站在同齡的姑娘們當中伸出手,等待着這些白色的精靈落在溫熱的掌心裏。
暖閣刺繡不過是每年到十一月的一個插曲,辦過後各回各家,日子還是要自己過。孟若饴那日從大房拿了些東西回了二房,之後沒人來提相思回家的事情,相思也便抱着得過且過的心賴在大房,暫将那些煩人的事情扔在被窩之外,冬季來臨正是睡覺的好時日。
“三娘!三娘!!”房門被人并不禮貌的打開,孟端方心急火燎的跑了進來也不管相思是不是還躺在床上。
石榴見狀吓得趕緊跑了過來擋在帷帳之外,一臉不愉道:“二少爺好生無禮,我家姑娘還沒起身,還請速速離去吧。”
孟端方一把将她推開,然後拉開帷帳鑽了進去道:“還睡,還睡!那個小郡主可是來了!”
相思正縮在被窩裏昏昏欲睡,被孟端方這麽一吓,猛地睜開眼睛道:“誰?誰來了?”
孟端方急忙道:“那個什麽豫王家的小郡主,哎呀你趕緊起來,她帶了好些人,說是要搬你的東西要帶你走!”
“什麽!!”相思就算上輩子加這輩子也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麽行事自由的人。
然而壓根等不到相思有什麽反應,李芸蘿當真請了好幾個嬷嬷進來,二話不說就開始給相思收拾東西,跟着讓人給相思換了衣服再用厚厚的狐貍襖一圍,直接抱起來就往外走,什麽話都沒說。
等着定安伯府裏的人回過神來,相思都已經坐上了李芸蘿的馬車嘚嘚的往遠郊去了。
“芸……芸蘿姐,這……這是要做什麽呢?”相思坐在馬車上好半天都沒有清醒過來,她明明剛剛還在床上睡覺,怎的這會子都要出門去了?更何況她出門還沒家人陪同,去哪裏都不知道,這世上竟還有這麽荒唐的事情?
李芸蘿見她一臉沒睡醒的模樣,鄙夷道:“本郡主當然是帶你去享福的!”
“可是剛剛還沒和大伯娘辭別,也沒與老太太父親他們……”
相思還沒說完,李芸蘿就打斷道:“他們大,還是姐姐我大?”
相思瞬間啞了,無論家人是什麽想法,只要小郡主一聲令下,她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哎呀,你莫要這個表情,誰讓你們上次暖閣刺繡不請我來,我娘又拘着我說是餘毒未清。”李芸蘿眼珠溜溜轉道:“這次我娘可說了讓我去溫泉山莊,這一住可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見着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倒不如一同去算了。”
相思縮了縮脖子看着她,不敢置信道:“難道我們要在溫泉山莊住一陣子?”
李芸蘿嘻嘻一笑,撲過去抱住相思道:“咱們不到過年絕不回家!”
相思哭笑不得的被她摟住,這個沒有經過磨難的小郡主當真依舊的霸道任性,不過相思轉過頭看向李芸蘿那雙明亮的大眼,歡喜燦爛的笑容時,也不禁露出了笑意。
罷罷罷,左右她都是在貓冬,在什麽地方又有什麽關系,現在離着二房那些人那麽遠,她到也該松了口氣才對。
“哎哎哎,小紅豆你終于露了笑了。”李芸蘿扯着相思的臉頰,開心道。
相思說不出話,拿眼睛控訴她無故給自己起了外號。
李芸蘿卻自得道:“我是你的芸蘿姐,你是我的小紅豆,咱們是獨一無二的好朋友。”
心頭一軟,相思垂下眸子。
這時,也不知道從哪裏傳來清脆的鈴聲,那鈴聲忽遠忽近,竟好似某種不知名的樂曲……
“呀!小紅豆你快看!就是那輛馬車!”李芸蘿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那輛馬車壞笑道:“今兒我定要看看那馬車裏坐着的到底是個什麽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