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相思自認為還沒變成一個殘廢,上輩子她少了一根手指都還活得好好的,這次不過傷了手心和指甲,就被大房護得恨不得整日躺在床上。大姐姐和大哥哥都對自己充滿了愧疚,孟塵惜更是在她跟前落了好幾次淚。只有孟端方那個熊孩子,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只送了東西來竟是一次也未來打擾,更不會與平日那樣跑到她跟前陰陽怪氣,一轉幾乎半個月都沒見着這人。
“你別小看指甲。”何氏也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一瓶霜,噴香噴香的,還不難聞,每天都要過來給她護一次指甲。
相思不敢多嘴,不然肯定要被何氏拽着耳朵說上好久。
“你現在年紀小不知道,你瞧瞧,這一道是連着肉的,看着是不是覺着手指細長?”何氏細細抹着,口中道:“可若是你将連着肉的地方損了,又不好好養着,那指甲線兒就會從裂開的地方合住,這粉嫩嫩的部分可就短了,哪怕指甲留的再長,也不好看。就要像這樣,指甲細細長長,留出來的地方修正的平順圓滑。等你再大一點兒還能染上鳳仙花,我還見過京都貴女當中有人将珍珠寶石削平沾在指甲上,聽說那是前朝公主最早開始用的,近來又開始時興了。”
相思上輩子從來不怎麽呵護指甲,甚至常常将雙手藏在袖子裏,就生怕別人看自己的手,這輩子估計也是受了上輩子的影響,重新來過依舊沒有好好看看這雙手。
低下頭,一雙小手修長白皙,所以顯得指甲上的傷痕以及手心的疤痕格外顯眼,相思泛起點點懊悔,只覺着就該如何氏所說,既然失而複得就該要好好珍惜,好好保養。
“別怕,這藥能去腐生肌,保證啊,再過幾日就一點兒痕跡都看不到了。”何氏見相思一直看着手,就以為她小小姑娘家怕是被她吓住了,就連忙哄她道。
“伯娘,三娘不怕。”相思好似害羞的說道。
何氏摸着她的臉頰,大概是覺着她一直這麽養着恐怕會覺着悶,就道:“你大哥哥今兒出門去了,待他回來給你帶點兒好玩的好吃的。”
定安伯的喪事已經過去好些日子了,就算孟大老爺因為要守孝三年不得出仕,可私下裏也與親近的人有了走動,前幾天才剛剛被新皇宣進宮,恐怕不日上頭的襲爵的旨意就要下來了。孟霍然做為孟大老爺的長子自然不可能躲懶,就算不正式帶出去見客,也會借着串門或是探望的名義見一些熟人。大家總不能真因為守孝就三年一直閉門不出,總是要想着活着的人的前程。
“三娘……”何氏見相思那雙琉璃般的眸子,心頭一酸。
相思疑惑的看她。
可何氏只道:“一會兒下午的補湯可不得剩了,更不能讓五娘代替你喝。”
相思心一沉,她知道何氏剛剛有話卻沒有說。
“伯娘,每天吃的好多,三娘都胖了!”相思不敢露出一星半點,只好撒嬌道。
何氏掐掐她的小臉,氣笑道:“你啊,原先就是太瘦了,這不好好養着,難道要瘦的一陣風被人吹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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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說到最後一句,語氣帶出了絲絲惆悵與不舍。
相思心中的不安越發明顯了。
“好,那我若是被伯娘養成了大胖子,伯娘可要養三娘一輩子!”相思靠在軟枕上,玉肌墨發清瘦的臉龐看着可憐兮兮的。
何氏緊緊握住她的手,眼角返潮,連忙低下頭應道:“好,伯娘養你一輩子!”
“也不知道大哥哥會給我帶什麽回來?”相思撇過臉,帶着喜悅的說道。
“霍然,你看什麽呢?”
孟霍然被人一推,腳下踉跄,他回頭沒好氣的說道:“你啊,毛毛躁躁的,剛剛我總覺着有人在喚我,所以走的慢了。”
“誰會找你。”莊晉元撇嘴道,看的出來他心情很不好。
孟霍然見狀,走到他身邊低聲道:“還是你兄長的事兒?”
“可不是麽,就跟着了魔似的,那姑娘有什麽好看的,比你家三娘差的遠去了……”
莊晉元還沒說完,就被孟博良堵住了嘴巴。
“霍然啊,你別聽他的,他年紀小就喜歡胡說。”孟博良拖着莊晉元讓他看清楚了孟霍然眼底的冷意,有一種人表面上看起來很好說話,可事實上在別人觸動到他不可觸動的底線時,往往他的反擊就會變得很可怕,孟博良一直都覺着孟霍然是這樣的人。
“世子見過我家三娘?”明明孟霍然是笑着問的,可莊晉元就是覺着背後涼飕飕的。
他拉開孟博良,睜着眼睛說瞎話道:“我沒見過她,不過我聽我母親說的。”
“莊伯母?”孟霍然皺起眉頭。
“啊!對啊!我和你說啊,三娘與我可是親戚,我是她表哥!”莊晉元見孟霍然沒了剛剛那股子殺氣,暗暗擦了把汗,繼續編:“我母親家的族妹嫁去了永昌侯府,咱們可不是親戚麽。說來我母親還念叨過她,說是在寺廟裏見過她,已經長得格外水靈了。”
莊晉元到沒全說謊話,他母親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居然念叨起當年一處玩耍的小姐妹,像是什麽豫王妃啊,孟家二房的關氏啊,以及宮門裏的那位賢妃,如此一想,竟然只有關氏過的最差。當年肅寧侯夫人還差點嫁去永昌侯府,只可惜他們家出了個關氏,婚事就黃了,之後才送了族妹過去。現在想想,永昌侯府夫人那時候對肅寧侯夫人可真的很好,肅寧侯夫人又是個念舊的,所以才會在上香的時候一眼認出相思,這才引出這許多感慨。
“我娘說了,三娘長得像永昌侯夫人!”莊晉元自覺把剛剛那有些輕佻的話圓了回來,暗暗舒了一口氣。
孟霍然深深看他一眼,快步往裏走去。惹得莊晉元在後頭叽哇亂叫。
孟霍然想着相思的容貌,其實他們都說錯了,據自己的母親說,相思最像的到不是永昌侯夫人那位相思的外祖母,而是最像永昌侯夫人娘家的那位如今已不可說的女子。這樣的事情能看出來的已經很少了,若不是何氏當年有幸在宮裏一睹那位的風采,她也瞧不出相思真正貌似何人。
當真是怪事了,之前孟霍然沒聽母親提起,還覺着相思長得有些像關氏,又有幾分像二叔,可是等母親說過,他仔細一瞧竟又覺着誰都不像了。
若真是像那樣一個人,相思長大後可怎麽辦呢?
“霍然!小心!”
孟霍然光想着自己的心思,壓根沒注意到前面有馬車,孟博良和莊晉元從後頭一把抱住他,這才讓他免于被馬車撞翻的惡果。
只那馬車也受驚不小,本來是好好大路,馬車的速度也不快,正常人都不會好好的往車上撞,若不是孟霍然衣着考究,車夫都要以為遇上碰瓷的了。
“抱歉,抱歉,是我沒看着路。”孟霍然完全沒有推脫責任,很是誠心的道歉道。
那車夫想罵上兩句,反倒覺着沒趣了。
莊晉元站在孟霍然身後,見人都沒事兒,不由将目光放在那輛馬車上,他平日裏最喜歡精巧的東西,如精致的姑娘,精致的吃食還有精致的生活,在他看來,就以他家的財力都不一定會讓他弄上這麽一輛馬車。
這輛馬車看着要比一般的馬車長,輪子也比一般的輪子大,且骨碌是鐵制的以外,裏頭似乎還有什麽玄機,不然以剛剛那樣的急停,馬車後尾必然會甩了出去,就算車廂沒事,車子也會歪了。然,莊晉元就見那馬車停得格外安穩,連馬匹都瞧着暗有玄機。
“東宛良馬……”莊晉元能聽見旁邊的孟博良自語道,不由嚴肅起來。
“你說說你,一個人好好的幹嘛想不開呢!”那車夫見狀也不能太過分,只好數落了幾句就要離開。
可就在這時,原本封閉的好似沒有窗戶的車廂上,突然動了一塊,木板滑動的聲音讓所有人都望了過來,那木板內竟是挂着竹簾的一扇窗。
“外頭說話的,可是誠平伯家中的孟家大哥?”
聽着這聲音的人只覺着耳朵一酥,可再聽明明是個少年的聲音,到讓人露出幾分尴尬之色。
“正是,敢問這位小哥兒是?”孟博良暗驚,他剛剛明明是在自語,若是莊晉元聽見還不奇怪,可這位明明都坐在那麽遠的車子裏。
“那日,很是感激孟大哥還有肅寧侯的莊世子上門探望,只是那時候我還昏迷不醒,無法出來見客。日後若是有機會,還望兩位賞個臉,讓小弟做個東,當然定安伯府家的孟大少爺也一定要來。”那聲音枝枝纏纏就好像帶着磁力,其中有少年的清朗,卻還有一股子說不出的迷醉。
孟霍然轉頭看向孟博良。
孟博良上前一步拱手道:“那是自然,我們這幾個家夥最是好吃,日後一定不會和小兄弟客氣。只是當時不單單是我們幾位擔心公子,在軍中還是有不少人念着将軍的舊情。”
那人停頓了一下,才又道:“我自不會忘,多謝了。”
說完,也不露面,直接關上了窗戶。
車夫一見就坐上馬車吆喝着往前跑去,不一會兒什麽都看不見了。
“你們瞧見沒?那馬車四個角頂可是鎏金鑲紅寶的,還有下頭那綴着的尋蹤鈴,啧啧……真是氣派。我們還擔心他?我瞧着他比咱們過的都踏實。”莊晉元一臉羨慕的說道。
“尋蹤鈴?”孟霍然不解的問道。
“哎,都是傳說,你瞧着那鈴铛上複雜的亂七八糟的符文了麽?據說那玩意兒能找着許願者牽挂的人,也只有那個人能聽見鈴聲。還有人說,只有有夙世因緣的人,才能聽見。”莊晉元擺擺手道:“都是騙人的,我見過幾個,一個都沒響。不過這玩意兒可難弄的很,有錢人。”
孟霍然轉過頭又看向馬車消失的地方,他這才模糊想起那四個鈴铛的模樣,只是他與莊晉元不同,他總有種感覺,不是那鈴铛不會響,而是許願人等得人還沒有出現。
“我聽說,他昏迷之後丢了一年的記憶……”
孟霍然回過神,就聽孟博良與莊晉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