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中餐館
翠花背着包到錢老太太家的時候,正是早上,老太太已經起床了,拿了把扇子在院裏扭脖子扭腰鍛煉身體。
看到翠花後老太太笑道:“花花早。”
“錢奶奶早。”
“咱們等下再走好不好?”錢老太太示意翠花看院腳,“靳宜還在睡呢,來太早了精神不好,不能疲勞駕駛,等他再躺躺咱們再走。”
翠花有些意外,之前老太太明明說了是司機林叔來接人啊。
翠花的确很想去S市逛逛,除了去那個刺繡藝術節外還想去看看閨蜜口中贊不絕口的S市,所以最後和老太太說了這件事,但委婉表示不和他們一起走,等藝術節快開始的時候她再自己去,老太太當即不滿:“我知道你怎麽想的,你不就是不想這麽早結婚嗎,老太太我想明白了,姻緣這種事強求不得,你不願意老太太也不能強行逼你和我孫子在一起,但就算如此,老太太也依舊把你當自己親生孫女兒一樣疼愛喜歡,你卻是這麽對我的,跟我如此生分,行,既然這樣,那你以後也別叫我錢奶奶了,出去,我就當不認識你。”
翠花當即慌了,哪裏見過錢老太太如此蠻橫的模樣,只能乖乖認錯:“我錯了錢奶奶,我只是不想麻煩你,我自己去也可以的,跟你們一起的話太早了藝術節沒開始,我就覺得沒這個必要。”
“怎麽沒必要,”錢老太太眉毛一豎,“難道你難得出門一趟就看個藝術節就甘心了,早去兩天也能到處逛逛不是,而且我聽說你有個好朋友也在S市工作,你早點去了,不是還能去找她玩玩嗎?”
翠花不語。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的嘆氣:“算啦,是我老婆子多管閑事瞎操心。”
翠花素來難以拒絕別人的好意,一時被嘆得心軟,于是道:“錢奶奶我去。”
坐在院腳的石板凳上,翠花悶悶想,不是說林叔來接嗎?
、
鄉下清淨,沒有城市的喧嚣,靳宜來了之後随意找了張躺椅就靠着睡了。這一覺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實,一大早被父親從被窩裏揪出來的起床氣也煙消雲散。
清晨的陽光溫度低,不似正午焦灼,靳宜睡得每個毛孔都舒張開,比家裏的空調房更惬意。只是可能姿勢不太好,脖子有點酸。他揉了揉脖子擡起頭,一眼看到坐在對面那邊牆腳打瞌睡的小姑娘。
這院子實在太小,一棵柚子樹就差不多遮了小半個院子,倆人雖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卻也遠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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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一頭側辮蜈蚣辮,斜斜垂在身前,面容清秀白皙,身上是銀灰色真絲面料的斜襟盤扣旗袍,繡得雅致的秋海棠。長腿斜斜伸出,不見一絲贅肉,但也不是皮包骨般的細瘦。
如果靳宜了解,翠花這其實就是标準的鉛筆腿,筆直修長,勻稱漂亮。
翠花不胖不瘦,身材挺拔高挑,旗袍又是姑姑量身定做,自然襯得越是清麗出塵。
翠花迷糊中總覺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于是掙紮着醒了過來。她微一轉頭就和靳宜打量的目光直直對上。
眼睛漂亮。靳宜心裏贊了一聲,面上卻是笑笑道:“你是老太太新招的小丫頭?”
“不是,”對面的人雖斜倚在躺椅上,問話的時候卻莫名有種壓迫感,尤其是靳宜還有一幅好皮囊,劍眉星目,眼中含笑,看得翠花莫名臉熱,“我是翠花。”
翠花心想,老太太應該和他提起過自己。
靳宜心想,這是什麽見鬼的名字?但還是很有禮貌道:“久仰。”
翠花:“……”
靳宜懊惱揉額。
錢老太太扒着門縫看了一會,低頭問小青:“你看他們有戲沒?”
小青蹲在下面,又看了一會才說話,“估計沒戲。”
老太太失望道:“怎麽能這樣呢,這靳宜也太沒用了,人都送到他面前怎麽就這反應。”
小青想,這才剛見面要有什麽反應,就不怕你鐘意的孫媳婦被吓到嗎?畢竟靳小先生又不是登徒子。
等靳家人從屋裏都出來翠花才知道林叔也是來了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直縮在屋裏沒出來,臨走才見到人。
靳家菲傭都提着小行李箱,司機林叔也幫老太太拎着行李。空着手的便只剩下靳宜,連翠花都背了個包。
翠花那個包是時下流行的休閑雙肩包,米白色印花,是翠花姑姑去姑蘇進貨的時候給翠花帶回來的。容量還可以,大夏天的翠花帶的全是夏天穿的旗袍和裙子,還有手繃和繡布繡線等等,東西細數雖然多卻并不重。
錢老太太在前面被小青扶着健步如飛,帶着家裏菲傭飛快超到了翠花和靳宜前面。過了一會忍不住回頭看被落下的倆人,恨鐵不成鋼道:“臭小子怎麽不幫花花拿包,手瘸了嗎?”
靳宜沒聽清,但奶奶眼裏埋怨的意念還是感受到了。
“要不要走快點?”靳宜扭頭問身邊專心走路的小姑娘。
很顯然,靳宜會錯意了。
翠花也以為老太太嫌他們慢,于是點點頭。
老太太眼見着那兩人快步趕上來,心想不好,對小青道:“你們快去,坐林叔的車知道嗎?”
小青哪裏不清楚老太太心裏想什麽,當即和林叔還有兩個菲傭趕往前面占座去了。
傭人走了便只剩下老太太一個人在前面一颠一颠地走。
靳宜:“……”
翠花:“……”
等走完河岸,那邊馬路上前後停了兩輛車,一輛奔馳房車一輛路虎,小青在房車的車門口站着,顯然是在等老太太。
翠花終于知道他們為什麽走這麽快了。
老太太拍拍靳宜的肩:“好好開車知道嗎,聽說花花有點暈車,開穩點。”
靳宜無可奈何點頭:“知道了。”
、
翠花抱着包坐上車。
靳宜道:“我開慢點?”
靳宜看小姑娘拘謹,主動開口說話,他對翠花倒是沒什麽壞印象,但可能是年紀差距有點大的原因,他對小姑娘的心理有點像哥哥對妹妹的照顧。
翠花看前面車已經開出一段,于是道:“沒事,和他們一樣就可以了,不用特地照顧我。”
靳宜心想,如果不照顧你現在開在前面的就不知道是哪輛車了。
但靳宜沒再說話,将車開得穩穩當當。
去S市要整整半天時間,翠花坐靳宜的車确是沒有暈車,但卻昏昏欲睡,她本覺得留靳宜一個人在那開車枯燥無趣,但兩人實在無話可說,最後終究沒撐住,靠着座椅沉沉睡去。
靳宜扭頭看了一眼翠花,嘴角勾起一點笑來,等紅燈的間隙給她從後座拿了自己的西裝外套蓋在她身上。
翠花最後是被餓醒的,正午太陽當空,然而她肚裏翻滾的胃液比陽光來得更熱辣。
車子已經開到去S市的路段,翠花醒來沒多久就看到了指向S市的路标,她迷迷糊糊捂着身上柔軟的西裝外套好半晌反應過來:“謝謝,對不起。”
靳宜失笑:“到底想說謝謝還是對不起?”
翠花不好意思地将靳宜外套上的褶皺撫平,“都皺了。”
“沒關系,”靳宜話音一落聽到翠花肚子裏在唱空城計,于是笑道,“餓了?”
“有一點。”翠花越發不好意思。
靳宜打方向盤轉到另一條路上,“帶你去吃東西。”
翠花想說不用了謝謝,但見車都轉彎了,只能不再矯情。
靳宜帶翠花去的是一件中式私房菜,以煲各種排骨湯出名。
兩人點了一個帶屏風的雅座,靳宜沒讓翠花點菜,直接點了店裏的招牌菜“玲珑骰子安紅豆”和其他一些輔菜。
翠花接了那菜單看了,發現居然都是這樣以詩句拟菜名的形式,便忍不住好奇問靳宜:“為什麽他們這樣取菜名?”
“營銷手段,”靳宜道,“勾起人的好奇心。在不知道具體菜式的情況下,看了這些詩句你難道不想嘗嘗都是些什麽菜嗎?”
翠花想了想,誠懇地點頭。
靳宜好笑,突然起了逗弄之心:“不然給你全點了,你一樣樣嘗過來看都是什麽菜?”
翠花實在是個老實孩子,連忙搖頭道謝:“不用了不用了謝謝。”
靳宜笑出聲。
翠花頓時醒悟過來,臉上一片飛霞,明明是素面朝天,那模樣卻比塗脂抹粉更有意趣,就像這三伏天的黃昏,豔麗卻并不豔俗,反而讓人驚豔。
好在很快端上來的開胃菜拯救了翠花。
“不要吃太多,等下飯該吃不下了,”上來的是一道蓮子枸杞湯,靳宜只盛了一點遞給翠花,“留着肚子喝排骨湯吃飯。”
翠花點點頭,道:“謝謝。”但吃了一口之後有點停不下來,甜湯是涼的,倒不至于到冰鎮的地步,但清涼爽口,微苦帶甘,口味上佳。
吃完靳宜給她盛的之後翠花忍不住掃了那碗湯好幾眼,沒敢伸手再盛。
靳宜看着好笑,但很惡劣地沒有開口,他有點忍不住想打電話跟易千金說一聲,他遇到了一只很好玩的小白兔,太純良了,要是沒人領着,不知道會被人騙到哪個犄角旮旯裏。
未免自己沖動之下真的做出這種蠢事來,靳宜扯開話題:“你為什麽叫翠花?”
翠花道:“我爸給我取的名字,不好嗎?”其實翠花知道這名字風格透着一股濃濃的鄉土味,但聽着聽着也就習慣了。所以自己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靳宜道:“你知道嗎,到S市這種大城市一般不會有人用自己的真實名字,他們都用英文名。”
“是嗎?”翠花不甚關心地問道。
靳宜笑笑道:“我給你取個英文名吧,邦妮這個名字你覺得怎麽樣?”
翠花撇撇嘴:“謝謝,我還是叫翠花吧,英文名我用不上。”
這時服務員來上菜,靳宜道:“以後總會用得上的,不過要是不喜歡,我就繼續叫你中文名如何?”
上來的主菜是一道排骨湯,蓮藕枸杞排骨湯。
看到那些整整齊齊碼在藕眼裏的枸杞,翠花終于明白這道菜為什麽叫“玲珑骰子安紅豆”了。
跟靳宜一說,靳宜道:“其實也有下一句的寓意,入骨相思知不知,蓮藕枸杞的味道與排骨的味道交融,彼此入骨。這道菜的味道會讓你流連忘返,吃了還想吃。”
翠花道:“真的嗎?”
“嘗了就知道。”靳宜又給翠花盛排骨湯。
骨湯味濃而鮮但并不油膩,蓮藕清香和枸杞淡淡的藥香融進骨肉,肉質細膩爽滑,和湯入口回味無窮。
翠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奔湧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