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病愈持家 (3)
不信任的。
一頓飯吃得裴勇過意不去,“三弟,你等等,我再回去問問大妹到底怎麽回事。”他不懷疑裴娟是覺得裴娟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然而裴征一說,他又不确定了。
堂屋,一家人正在吃飯,看他回來,身後不見裴征,宋氏來了氣,“他是怎樣,分了家就不認我死老婆子,叫不動他了是不是?”
裴勇蹙了蹙眉,盯着剝雞蛋的裴娟,“大妹,你老實說,妹夫和你到底怎麽回事,妹夫什麽性子我是知道的,別把我們當成傻子,你若不說清楚,我是不會去的。”
挨着韓梅坐下,看裴娟一臉心虛,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想着裴征說的,臉上已有了怒容,“幾年家裏日子難過,我們還不容易尋着差事,想多掙點銀子,你還回來添亂,哪次來妹夫不是事事依着你,不是你鬧騰得厲害了,會這樣?”
劉家前些年雖然窮,劉文山性子卻是好的,凡事依着裴娟,農忙還過來幫家裏幹活,後來到處掙錢走不開才沒過來的,想起這些,裴勇怒氣更甚,她回來,宋氏到處緊着她,家裏剩下的幾個雞蛋也是每天給她煮一個,所有人都看着她吃,想到這些,裴勇蹭地站了起來,“你回去吧,以後遇着事別回來了。”
轉過身往西屋邊去了,宋氏反應過來,眼裏也有了怒氣,“娟兒,你老實說,你大哥說得是不是真的?”
裴娟雞蛋剝了一半,一把砸在桌上,嘶吼起來,“怎麽不是真的,我想被休回家是不是,他是我大哥,他不幫我出頭,外人說兩句心思就偏了,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她口中地外人自然是沈芸諾無疑了,韓梅微微變了臉色,沉眉道,“大妹心情不好,回家我們體諒你,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竟然懷疑你大哥,不是你鬧騰的,劉家幹嘛無緣無故休妻,我看你大哥說得對,以後別回來了。”
下地,牽着還在吃飯的小金小山小木回屋了。
裴萬裴俊坐着沒動,家裏以後是大哥的,大哥說的話無異于不和她來往了,沒了娘家當靠山,裴娟以後日子再好,在外人眼中也是笑話,心思轉了轉,坐着沒動。
“爹,您和娘吃飯,我去看看大哥。”心下思忖,裴俊推開凳子走了出去。
裴勇不好意思地看着裴征,“三弟,你們有事忙去吧,劉山村我們是不去了,我這就去大伯家通知一聲。”每一回,都是裴娟丢臉他們跟着道歉,裴勇也厭倦了,尤其,再看裴征分家後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對分家,他甚至有些期待了。
裴俊走了,周菊也不吃了,屋子裏就剩下裴老頭宋氏,裴娟裴秀和裴萬兩口子,好好一頓飯鬧到這步田地,裴老頭心生煩躁,“娟兒,你說到底怎麽回事,不說清楚以後別回來了。”
看所有人都不相信她,趴在桌上嘤嘤哭了起來,“你們都不幫我,不如我死了算了。”擡頭,抹了抹淚,往外邊跑,宋氏氣得跺腳,裴老頭卻無動于衷,“你走,走了就別回來,要死死遠點。”
裴娟身子一僵,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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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征和沈芸諾出門,聽着院子裏傳來的哭聲,再看裴征的表情,想,裴娟拉不下臉來會不會看不開,和裴征一說,裴征哭笑不得的摸了摸她額頭上的傷口,“大姐最是惜命,殺別人有可能,自殺,做夢都不會。”
聽他說得好像有理有據,沈芸諾笑了出來,不再理會裴家院子的哭聲,哪怕是親情也有磨沒的時候,裴娟,可謂是四面楚歌了。
☆、32|06-05-06
裴征挑着擔子,背着背簍,小洛站在背簍裏,身子貼在他背上,而沈芸諾,手裏只提了個籃子,旁人的目光或多或少帶着些許審視,她低頭看腳下的路,耳根子燙得厲害,趕集的路上,遇着的多是同村的,有人揶揄裴征,“裴三果然是咱村裏最疼媳婦的,幸得你嫂子不在,否則回家又得念叨了。”
村子裏家家戶戶離得近,芝麻大點的事兒都傳得快,裴征剛成親那會,沈芸諾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宋氏喜歡挑刺,當着人的面最愛罵沈芸諾好吃懶做,家裏什麽活計都不做,看熱鬧的雖然附和宋氏,轉過身皆變了臉,沒事就愛拿裴征說事,說他不讓媳婦洗碗,不讓媳婦下地,洗衣服都是他自己洗的,次數多了,村裏的漢子難免憤憤不平,只說裴征怕沈聰,得罪不起沈家,雖惹來嗤鼻,也算有了說辭。
媳婦不幹活,娶回家幹什麽?
一說話,同行的人立即接過了話,“就是啊,裴三,你疼媳婦在家裏疼就是了,出門可得給俺們留點面子。”剛說完,立即遭來身邊人白眼,跟着腰間一痛,漢子立即求饒,“媳婦,松開,這麽多人看着呢。”
“亂說什麽呢,人裴三兄弟對弟妹好還礙着你了,自己不貼心怪別人……”順手取了背簍遞過去,抱怨道,“我是不背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人裴征又挑擔子又背娃,任勞任怨,她也要學沈芸諾輕松輕松。
一時惹來周圍人哄堂大笑,沈芸諾愈發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說說笑笑到了城門,四面八方湧來人望城裏走,人山人海,再寬敞的地兒也擁擠起來,裴征拉過她身子,雙手圈着她走前前邊,雙手替她擋着,以防有人撞着她了,到了城裏,兩側是吆喝聲,兩人先去東市轉了圈,賣棉花的人多,最便宜的也要九文錢,半斤多肉了,如果是裴征做工,相當于兩天的工錢了,即使手裏有銀錢,她也舍不得。
“想買就買吧,前邊鋪子就是彈棉被的,咱買了棉花送去那兒,下次趕集的時候來拿。”他拿回來的二兩多銀子沒用,沈聰又送了差不多二兩,除去沈芸諾看病花的二百多文,今年,是不差錢的。
沈芸諾讨價還價八文錢一斤,買了二十斤,順路送去了鋪子,沈芸諾彈兩床八斤重的棉被,剩下的四斤準備做棉襖,裴征在一邊,默不吭聲,往年,家裏的棉被塞了蒲葦或者舊衣衫,裴勇成親,也才一床八斤重的,而且加了兩斤蒲葦,他成親,棉被是裴勇用過的,沒想着,他也有蓋新棉被的一天,望着沈芸諾,眸光亮得驚人。
和老板商量好價格,裴征擱下擔子,圍着彈床上的棉花,來來回回走動,面露兇光,“我家送來的都是棉花,你若偷偷換了陳棉花或是其他,別怪我砸了你的鋪子。”
一聽這話,老板就知曉裴征是有經驗的,哪還敢偷工減料,兩斤棉花一文的工錢,十六斤斤共是八文,沈芸諾先給了一文,下次趕集再給七文,棉花的事情解決了,兩人轉而去買糧種,她還惦記着被宋氏拿走的豆子,又去雜貨鋪子買了三斤黃豆,二十個雞蛋,捎了一壇子醬油,出門時,想起什麽,她又折身回來,掌櫃的以為她還缺什麽,“小娘子還想買點什麽?”
沈芸諾搖搖頭,轉了圈,心裏有個主意,看了掌櫃兩眼,心思一轉,朝身後的裴征道“我們回吧。”雜貨鋪子有幹貨,沈聰那邊沒有消息的話倒是能和掌櫃的做點生意,不過眼下還不到說的時候。
買了糧種和布,又給小洛買了零嘴,三人才往回走。
四斤棉花算不上重,不過看上去不少,路上惹來不少人注目,好在他們識趣沒有多問,到了村子裏,有碎嘴的貼上來,圍着裴征和沈芸諾問東問西,“裴三,你們剛分家手裏就有銀錢買東西,是不是背着咱偷偷發了財啊?”
說話的人是個四十出頭的婦人,臉上長了癬,東一塊西一塊的白,看得沈芸諾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拉着裴征讓他離遠些。
婦人察覺到沈芸諾的動作微微不喜,摳了摳頭皮,黑色的發絲立即起了白,“弟妹是瞧不起我們窮還是怎樣,不過上前詢問兩句就這般不耐煩,虧得我們還等着裴三富裕了提攜一把呢,都是鄉裏鄉親,別偷偷攢了錢,不告訴咱。”滿口的黃牙,哪怕離得遠也能聞着滿嘴口臭,沈芸諾擰着眉,不動聲色地松開了裴征。
裴征擡眸,沉沉瞥了眼婦人,“嫂子臉上的東西好像又多了,別傳染了人才好。”說完這句,不顧衆人地反應,牽着沈芸諾走了。
婦人站在原地跺腳,看其他人面露恐懼地望着她,舔着笑解釋道,“看過大夫了,多少年了一直有,聽裴三胡說,不會傳染的。”饒是她解釋,旁人也不敢和她走得近了,有閑話聽固然能打發時間,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緊的。
盯着衆人遠去的身影,婦人朝裴家的方向狠狠吐了口唾沫星子,“不就掙了點銀子嗎,我呸。”
不是對方咄咄逼人,裴征也不會刻薄,他不知道,他們剛回家,他掙了銀子的事兒就在村裏傳開了,還有人特意跑到裴家院子和宋氏閑話,說裴征在鎮上買了棉花,雞蛋,巴拉巴拉一大通。
宋氏臉上笑意挂不住,聽對方打聽哪兒來的銀子,宋氏想了想,故作嘆了口氣,正欲說點什麽,就看裴老頭扛着鋤頭,目光森然地瞪着她,面色不善,宋氏忙擺手,“他哪兒來的銀子?棉花只怕是阿諾她娘家哥哥送的,咱家什麽情形村裏村外都見着呢,真有掙錢的門路,咱家還一直窩在茅草屋裏?”
來人本是想從宋氏嘴裏套點什麽,牛二可說了,裴征花四文錢讓他送他們去杏山村,四文錢,一天的工錢也才五文呢,裴征不是掙了錢是什麽?見宋氏捂得緊,只得悻悻然回了。
扔下鋤頭,裴老頭沒個好氣,板着眼訓斥宋氏,“說什麽說,春花什麽性子你還是不知道,你要說什了什麽,不到半個時辰保管全村的人都知道,老大老二呢?”
見裴老頭發了火,宋氏耷拉着耳朵,指着西邊,“去地裏看莊稼了,老二和娟兒去劉山村了。”
裴萬就是個不省心的,裴勇說了不管他還插手,鐵定沒安好心,擰眉道“老二一個人陪娟兒回去的?”早上鬧一通,裴娟也沒臉在娘家待了,裴老頭出門就是想讓她自己知趣回去,沒成想裴萬從中參一腳,心裏不痛快,“老二去幹什麽?”
“我怎麽知道。”宋氏垂着頭,嘀嘀咕咕道,“不僅老二,老二媳婦也去了,連小栓都一起帶走了。”劉花兒不在,宋氏心情更好,每天見着她心裏就來氣,嘟哝了兩句,看西邊屋子升起了炊煙,氣不過,小聲和裴老頭抱怨,“外邊人都說老三掙錢了,咱生養他一場也不見他孝順咱,我看這個兒子白生了。”
裴老頭倪她一眼,難得沒反駁她的話,在地裏聽說老三掙錢的事兒了,被人問得煩躁,裴征手裏的無非就工錢,以及宋氏手裏的四百文,沈聰只有一個妹子,從宋氏手裏摳出來的銀錢自然是要還給沈芸諾的,這點無可厚非。
他眼裏,沈芸諾就不是個會過日子的,有點銀錢,不想着存起來,學富貴人家買雞蛋,細面,莊戶人家的日子哪是那般好過的?家裏有糧食好說,明年,看他們怎麽過日子。
沈芸諾不知道裴家衆人的想法,中午是野菜炒雞蛋,一個回鍋肉,讓裴征送了盤去上房,他們回來遇上村子裏好些人,無論如何,面子上得過得去。
裴征和小洛端着菜去堂屋,不見裴娟和裴萬,裴老頭坐在上首卷着煙,神色不愉。
“爹,小洛他娘讓拿過來的,您和娘嘗嘗。”裴征站在門口,眯了下眸子,未進屋。
宋氏哼了聲,不滿地別開臉,一臉不屑。裴勇站起來迎了出來,“三弟,不用這麽客氣,你和三弟妹日子不好過,省點是點,爹娘有我們呢。”分了家,裴征又給了裴老頭地,養老的事兒和裴征沒多大關系了。
從劉山村回來幾日,嘴裏一直沒肉味,裴秀早就忍不住了,“大哥,說什麽了,雖然分了家,爹娘不是三哥的爹娘,孝順爹娘怎麽了?”話難聽,聲音卻是輕輕柔柔的,宋氏贊同地點頭,昂着頭,斜了眼裴征手裏的盤子,高高在上道的語氣道,“真是掙錢了,都學鎮上那些有錢人家用起盤子了,還以為你不認我和你爹了呢,哼。”
裴勇拉着裴征往外走,“三弟回吧,照理說分了家該我這個當大哥的請客,爹娘真想吃肉了,我讓你大嫂買就是了,你端回去吧。”本他想勸裴征節省些,又想起沈芸諾額頭上的傷還沒好,因而不再多話,無論如何不肯要裴征盤子裏的肉。
裴秀急了,站起身,小碎步地走了出來,接過盤子就朝竈房喊,“大嫂,大嫂,三哥送肉過來添菜了。”
韓梅擦了手走出來,看裴勇臉色不太好,沒伸手借裴秀碗裏的盤子,裴秀氣不過,兀自進了竈房,很快,拿着空盤子出來,遞給小洛,臉上已沒了方才的急切,“三哥,雖然咱分了家,爹娘心裏也是難受的,如今你頓頓大魚大肉了,爹娘跟着享享福也好。”
不只是裴勇,韓梅也變了臉色,分家後,裴老頭和宋氏是要跟着大房的,裴秀話裏的意思是裴老頭和宋氏跟着她們吃苦受累?還是指責她們會不孝順?無論哪種,都是韓梅不能忍受的,“小妹,爹娘的事兒有我和你大哥,會虧待了爹娘不成?”
“秀秀,說什麽呢?還不趕緊回來。”裴老頭冷了眉,呵斥裴秀,裴征送的肉他不稀罕。
宋氏和裴秀想的差不多,老三家天天飄來香味,分家這麽久了,頭一回送肉過來,多半是今日鬧得動靜大,村子裏的人看他們買了肉,面子上抹不過才送了一小盤來,這麽一想,宋氏因着裴征送肉過來的謝意也沒了,“老三,別以為送點肉我就會說你的好話,你……”
話沒說完,遭來兩人怒視,裴征也算了,裴勇也如此,宋氏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了,“我,我說錯了不成?老大,你當他是真孝順,一盤肉,不過是做做面子罷了。”
“娘說的是,确實為了面子,您既然收了,面子也到了,我們就回了”不管沈芸諾存了什麽心思,都不會讨得宋氏歡喜,既然如此,何不為自己多考慮,裴征心裏認同沈芸諾,并不覺得她錯了。
見人進了西屋,宋氏心裏窩的火氣噼裏啪啦朝裴勇發洩出來,裴勇聽着不出聲,不過看臉色,十分不好。
而裴征回屋沉着臉,小洛也緊緊抿着唇,兩人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她好笑地捏了下小洛的臉,朝裴征道,“別生氣了,咱吃飯吧,下午去山裏轉轉,看看還能尋到白木耳不。”
銀耳長在樹上,她更想挖了樹移栽到自己院子裏,又擔心土壤不同,來年不長銀耳了,思索再三,只能多去山裏轉轉。
入秋後的太陽,暖暖的挂在頭頂,照得人暖洋洋的,秋風拂過,帶來陣陣涼意。
去山裏的路走的次數對了,形成了條小徑,一人背着個背簍,經過一棵樹,沈芸諾停了下來,滿樹的句子黃燦燦的挂在枝頭,只瞧着已內心澎湃,摘了一個剝開遞給小洛,咬一口他就不吃了,小臉軸成了一團,沈芸諾吃了一瓣,遞給裴征,裴征淡然的接過,卻只拿在手裏把玩。
沈芸諾定睛一瞧,不由得笑了,難得見他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她誘惑地連着嘗了好幾個,個個都是酸的,酸中還帶着澀味,強忍着表情讓裴征嘗嘗。
裴征擔心她牙齒受不了,“真喜歡吃橘子,我再找找,山裏果樹多,肯定還有其他的。”
扔了手裏的果子,拍手站起身,樹上結的果子多,眼睜睜浪費太可惜了,橘子不成吃,橘子皮用處還大着,“我們摘了背回家,橘子不能吃,皮還有用處,如何?”
裴征凡事依她,何況摘果子不過小事一樁,讓她走開,腳往樹幹上蹬了幾下,樹上的橘子嘩嘩往下落,小洛在旁邊看得有趣,拍手喊道,“爹,再來,再來。”
一背簍橘子,沉甸甸地壓在裴征背上,卻不見他覺得吃力,回到院子,拿簸箕裝橘子皮,無意掃過買回來的醬油壇子,突然靈光一閃,是了,苦澀的橘子是可以甜的,做成罐頭就行了。
☆、33|06-05-06
日頭漸落,簸箕裏的橘子皮裝了不少,木盆裏的橘子也快滿了,做罐頭離不開糖,上回買的紅糖被宋氏收了,之後她沒有再買,一時之間,手裏的速度慢了下來,“村裏誰家有冰糖,能不能借些回來?”心思轉了轉,剝下來的橘子不及時處理了,明天味兒就壞了,還招蚊蛾。
裴征停下手裏的動作,橘子漿粘得滿手都是,最讓他眉頭緊蹙的還是鼻尖萦繞的酸味,聽沈芸諾說借糖,心裏着實松了口氣,“我出門問問,你要多少?”
一盆橘子,糖肯定要的多,然而也知曉,莊戶人家備的糖少,多的是沒有的,“借多少是多少,要冰糖,紅糖用不着。”
裴征記下,起身打水洗了手,問一邊玩的小洛一起不,小洛盯着沈芸諾打量幾眼,堅決地搖了搖頭,擔心裴征勉強他,撲過來緊緊抱着沈芸諾,露出雙眼睛戒備地盯着裴征,裴征失笑,故意往前走了兩步,吓得他身子一縮,緊緊拽着沈芸諾衣角。
“爹逗你玩呢。”沈芸諾摸摸他的頭,送裴征出了門。
橘子差不多了,沈芸諾收了木盆,将簸箕放到屋檐下的凳子上吹風,帶小洛轉去了菜地,大蒜在地裏見天長,已有了一截手指頭長,她心裏高興起來。
小洛見她笑,不明所以,跟着咯咯笑出聲,聲音清爽,惹得經過菜地的人臉上也有了笑意。
摘了晚上吃的菜,沈芸諾才牽着小洛往回走,遇着裴征迎面而來,手裏提着個小袋子,裏面該是借來的糖,借着糖了,裴征卻沉着臉,輕抿着唇,不太高興,擡眸瞧見是她和小洛,眉眼才舒展開,全然沒了方才的不樂。
沈芸諾垂眸看向他手裏的袋子,以為是別人不願意借,“明早你去鎮上一趟,買了糖就還了吧。”
不是趕集的日子買什麽都貴,沈芸諾寧肯多花些錢也不想裴征看人臉色,尤其,家裏有餘錢。
沉默地奪過她手裏的籃子挎在自己手上,裴征不發一言。
村子裏人多,性子樸實,他不過趕集買了點東西就遭人惦記了,說出來也是讓沈芸諾跟着不快,“好,明天就去鎮上。”
只字不提村裏的事兒,他不說,有的是人告訴她,飯後,裴征在竈房洗碗,屋子東邊的門響了,宋氏聲音一改尖銳,輕柔溫和地叫她開門。
沈芸諾聽得全身起雞皮疙瘩,心有疑惑,遲疑的開了門,剛吃過飯,宋氏滿嘴油光,指甲摳着參差不齊的黃牙,臉上和藹褪去,神色複雜地端詳着沈芸諾,端着架子道,“怎地這麽晚才開門,是不是屋裏藏了好吃的?”
不怪她多想,裴征中午送的肉,他們晚上才拿出來吃,不想沈芸諾廚藝是個好的,肉肥而不膩,吃在嘴裏黏黏的意猶未盡,家裏好幾口人,一人一筷子就剩得不多了,裴秀貪吃得厲害,抱着碗,一蓋子将自己碗裏的清粥倒進去,害得她只嘗了一片。
沈芸諾冷笑了聲,靠着門框不讓,似笑非笑道,“屋裏有什麽娘不是早就翻過了嗎?怎麽又問起我。”
她說的是上回宋氏進她屋拿東西的那次,宋氏氣得不輕,眼神骨碌骨碌在屋裏打轉,嘀咕道,“隔這麽久了,誰知道你有沒有藏好東西?”
“那娘是想進屋翻翻?”她自來不是個軟性子,更不會逆來順受,側開身,“娘進屋翻翻吧。”
看她如此鎮定坦然,宋氏心裏犯怵,倒是不敢進去了,裴勇大步上前拉住宋氏,神色不耐,“娘,您幹什麽呢,三弟妹的屋子是能随便進的嗎?”
當初那事宋氏做得不厚道,他沒攔着已後悔了,如今分了家,宋氏再去三弟三弟妹屋裏,不是叫人贻笑大方嗎?
裴勇辭言厲色,吓得宋氏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老大,你是不是想吓死我,也不看看我為了誰,你當人是親弟弟,人家分了家背着咱偷偷攢錢可沒想過你。”
不顧宋氏反抗,裴勇拉着她往上房走,“掙錢看個人本事,娘何苦鬧得家裏不安生。”回頭,一臉歉意的朝沈芸諾道,“天黑了,三弟妹回屋吧,娘糊塗了,我送她回去。”
裴征聽着聲音,手還濕着就走了出來,站在門口,神色不明地看向捶打裴勇的宋氏,他和沈芸諾去山裏摘了一背簍橘子,村裏人得了消息,也去山裏了,經過這次,發現山裏沒野獸,埋怨他們不早說。
“娘要是覺得我住在這邊礙着您了,過些時候我就搬出去。”一而再再而三,再大的情分也沒了,尤其,他和他們本就沒多大的情分了。
裴勇身子一頓,手上愈發用了力,沖宋氏吼道,“三弟搬出去了,咱也就分家吧。”
分了家,宋氏和裴老頭跟着他,屋裏的事兒就小木他娘說了算,宋氏鬧也鬧不起來了。
他一說完,宋氏立馬焉了,“我就發發牢騷,較真幹嘛。”動了動手腕,又嚷了起來,“老大,你輕點,要疼死我了。”
手握上他濕噠噠的手掌,沈芸諾嘆了口氣,“算了,咱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鍋洗出來了?我們煮橘子。”
拉回思緒,低頭看向她平靜如水的小臉,“馬上好了,你說怎麽做,我來就行。”
鎖了門,沈芸諾去竈房做罐頭,晚飯吃得飽,橘子又酸,小洛倒是沒多大的勁兒,半眯着眼窩在裴征懷裏,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打着盹兒。
半鍋橘子,水剛好漫過,扔了幾顆大塊的冰糖一起煮,水沸了,沈芸諾讓裴征退了竈眼裏的柴,小火溫着,火滅了,蓋上蓋子悶了會。
家裏的壇子泡了酸菜,醬油壇子又小,索性,将就着鍋裝,放在角落裏,涼了就成。
聞着味不是他喜歡的,裴征和小洛一樣,對一鍋橘子沒多大的期待,倒是沈芸諾,夜裏起了兩三回,聽腳步聲,估計成了。
在沈芸諾又起身的時候,他睜開了眼,“是不是做得不對?”
猛地聽到聲,沈芸諾吓得不輕,“不是,味道正着,我尋思着看看有沒有蚊蟲螞蟻。”
味道好,鍋擱在地上,她擔心招惹螞蟻,一大鍋橘子就毀了。
沒想着是這個,裴征暗暗舒了口氣,又覺得好笑,摟着她躺下,“不會的,天兒涼了,哪還有蚊蟲,睡吧,明日我去鎮上給你買壇子和糖。”
他知曉沈芸諾是想賣了一鍋橘子,他不太看好,味道酸,加了糖成本高,真想吃橘子的去山裏田野裏找就是了,哪舍得花錢。
壇子買回來用不着以後能裝其他,不算浪費,就由着她去了。
窩在他懷裏,沈芸諾還是興奮得睡不着,耳邊傳來呼吸的均勻聲了,她還睜着眼,輾轉反側,紙糊的窗戶傳來一絲亮光了她才有了困意。
阖上眼小眯一會,不想睡到了天大亮,小洛趴在床邊,手裏玩着早先裴征給他做的草螞蚱,津津有味,竟不覺得無聊。
掀開被子,起得猛了,腦子有點發暈,“小洛,你爹呢?”
見她醒了,小洛笑着站了起來,黑亮的眼神漾出閃閃精光,“娘醒了,爹爹出門了,我給娘端飯。”
煮飯的鍋裝着橘子,裴征在炒菜鍋裏做的飯,粥和蒸蛋,他吃了一碗蒸蛋,還有蒸蛋是給沈芸諾留的。
“你坐着,娘自己來就是了。”時辰不早了,也是她興奮得睡不着,結果起晚了,去竈房,揭開鍋蓋,一陣酸甜的味道撲鼻而來,她拿勺子小心翼翼的舀起一碗,“小洛常常,可好吃了。”
小洛頓時小臉皺成了一團,抿着唇,不出聲。
估計昨天真的被酸着了,沈芸諾拿起筷子,夾起一瓣橘子放進嘴裏,讓小洛看着她,“你看,不酸了,娘加了糖,是甜的。”
小洛攪着手裏的草螞蚱,良久,視死如歸是的仰起頭,張大了嘴,臉上的表情別提多精彩了。
沈芸諾夾了瓣小的,察覺到他渾身僵硬,不由得哄道,“你輕輕咬兩下,真的不酸了。”
小洛慢慢的放下牙齒,随即,臉上的表情生動起來,眼裏盡是興奮,嚼兩下吞下了肚,“真的不酸,甜着呢。”
“娘騙你不成。”轉身拿了把勺子,讓他慢慢舀着吃,泡在糖水裏的橘子光滑,大人用筷子還好,小孩子卻是不行,琢磨着等裴征回來,讓他砍竹子,做點手掌長的牙簽,串橘子吃才成。
吃了一小碗,小洛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揭開鍋蓋,不住地向沈芸諾求證,“娘都是我們的橘子嗎?”
“是,都是我們的,小洛想吃多少都有,娘去河邊洗衣服,小洛去不?”裴征在家都是他洗的衣服,沈芸諾心裏不好意思。
往常河邊人多,今日卻少得很,周菊也在,低頭邊搓手裏的衣衫邊和旁邊婦人說着話,婦人偶然瞥到沈芸諾,抵了抵周菊手臂,“你三嫂來了。”
周菊轉頭,臉上揚着淺淺笑,“三嫂來了?”最近來河邊洗衣服的一直是裴征,這麽寬的地兒他一個男子也不覺得丢臉,洗完了就回,不和人說話,周菊聽着不少人在她耳邊說沈芸諾福氣好的話,她也只是笑笑,不出聲。
“四弟妹也在,今日洗衣服的人少了。”有些日子沒來了,沈芸諾以為天冷的緣故,随意感慨了句,不想兩人面色微變,沈芸諾疑惑,“怎麽了?”
周菊搖搖頭,端着盆往沈芸諾身邊挪了挪,挨近了,小聲道,“山裏野菜多,今日一大早很多人都上山了,大嫂也挖回來許多秋筍呢。”
她本來也去山裏的,裴俊讓她洗衣服,出門時,宋氏和韓梅跑回來擱下東西又上山了,聽說上山的漢子還有抓到野兔的。
沈芸諾心下明了,昨日她和裴征回來,下午去山裏定是遭人眼紅了,山裏本沒有野獸,她便是大聲說了也沒人信,如今大家都往山裏挖野菜也好,人多,荒山野嶺有了足跡,下回上山她也不會覺得害怕了。
看她神色如常,周菊心裏打鼓,“三嫂不覺得不高興?”是沈芸諾和裴征先去山裏的,如今人人都往山裏跑,他們掙錢的門路也斷了。
“不會,山是大家的,我哪會不高興,你若去山裏別太往裏了,有沒有野獸誰都說不準,小心些總是好的。”周菊性子唯唯諾諾,從不敢與人大聲說話,有自己的想法,在裴家也不敢表露出來,沈芸諾忍不住提點她兩句。
周菊神色淡淡的,對山裏并未表現出那種急切來,“我知道了,娘和大嫂去山裏了,估計明天就會叫上我了。”
想了想,周菊說了裴娟的事兒,“三嫂,我和你說大姐的事兒你別告訴別人,大姐和大姐夫鬧和離,大哥不肯出面,二哥叫上二嫂娘家的兄弟去劉山村了。”
裴萬說這些事的時候壓低了聲音,奈何裴娟沉不住氣,大着嗓門生怕別人聽不見是的,“大嫂手裏有幾百文錢,給了一百文給二哥,二哥才肯幫忙的,而且,看二哥的意思,去劉山村還會問大姐夫要錢,要回來的錢和大姐對半分……”
沈芸諾唏噓不已,劉家發達了,手裏的銀錢不是裴娟的嗎,和裴萬對半分她是真的不想在劉家過了還是打着其他算盤?
“他們租牛二家的牛車回的,過兩天就有消息了,我和俊哥說了,俊哥的意思大哥怎麽做我們就怎麽做,你回去和三哥說說吧,心裏有個底。”周菊聲音壓得低,旁邊好事的婦人側着耳朵,明顯偷聽得歡。
沈芸諾凝着眉,她想裴娟随了宋氏,哪會腦子轉不過彎,錢和裴萬對半分估計是騙人的,娘家不給她當靠山,難得裴萬樂意出這個頭,裴娟自然先穩住了他再說,一百文就是個甜頭。
細細和周菊說了自己的看法,周菊頓了下,看了沈芸諾兩眼,想着事。
明白裴俊也料中裴娟是騙裴萬的,心裏放了心,哪怕大字不識,卻沒有笨的,心裏門清着呢。
一早上,後山鬧哄哄的,初進山,所有人都神采奕奕,收獲大的,背簍裏裝滿了,像韓梅宋氏跑兩趟的不在少數。
收獲大,人也累得不輕,山裏的野菜果子是大家的,不像自己地裏,摘不摘都是自己的沒人敢搶,,在山裏,速度慢了就沒了,喘氣的機會都沒有。
回到院子,宋氏朝西屋張望了兩眼,呸了聲,如今大家都去山裏,都能掙到銀子,誰稀罕她一盤子肉?朝外邊吆喝道,“小木,小山,回來了,奶給你們煮蛋吃咯。”語調拖得極長,嘴角樂呵呵的,像掙了許多錢是的。
聽說有雞蛋吃,小木牽着小山小金不知從哪兒鑽了回來,灰頭灰臉不說,頭上,衣服上盡是草屑,韓梅緊了眉,拉過三個兒子,神色凝重,“去哪兒玩了,弄得到處都是草?”
小木胡亂地拍了拍,掙脫韓梅的手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