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願意娶我嗎
在北京住久了的人,感覺似乎沒有春秋,只有冬夏。
春天的前半生與冬天攜手,而後半生嫁給了夏天;秋天的前半生則賦予了夏天,而後半生托付給冬天。
從武漢回至北京,只一夜涼風,冬天便将秋天從夏天的手中奪了過來。冬夏就像兩位宿敵,總在瓜分和搶奪春秋。
與詹青瓊十年的情緣終于有了分曉,于我而言,雖然與未見面之前的形态無任何差別,可心靈得到了解放。
詹青瓊沒有食言,每當同濟臨終關懷有老人在她眼下離去時,她便給我發信息或打電話,與我保持着一種純潔而親密的聯系。而我在工作之餘,繼續在書海中遨游。至于尋找人生伴侶一事,詹青瓊與我相約的期限是十年,我想也不急于一時。
日子就這麽一天一天地過着,經常能聽到詹青瓊的聲音,就像在我孤寂的生活中抹上一束束彩色之光,激勵着我更加勤奮。感覺有一位知心愛人時刻陪伴在我的身邊,我對這樣的生活已基本滿意了。
只除了一件事,那就是寂寞——每當夜深人靜,我讀書或寫作完時,覺得寂寞難耐。那種寂寞足以将我的身體掏空,乃至我的靈魂,似乎無論什麽樣的刺激也填不滿這樣的寂寞。
我想人生本有許多無奈,如同寂寞與相思,你越去想她,越覺得痛苦;可若不去想她,同樣覺得苦惱,因為寂寞和相思已經與我融為一體了。道是不相思,相思催人老。幾番細思量,還是相思好。
詹青瓊有時候在電話中嬌氣地說,這樣保持聯系會不會讓我更加難以忘記她。而我毫無隐諱地告訴她,我從未想過要忘記她。然後她笑我是個大傻瓜。
有一次,臨終關懷又一位老人離世,詹青瓊情緒十分低落,給我打電話說以後還是不聯系算了,這樣不好。我問她有什麽不好,她說感覺自己是一個靈魂出了軌的女人,有時候很內疚。
我笑了,說只要身體不出軌,靈魂出軌算得了什麽?張嫣妍和何青林他倆不知靈魂出軌了多少次呢?若依此理論,那他們每天不用活只能去忏悔了。只要問心無愧,上天自有一雙眼睛盯着我們,不用怕。
詹青瓊反駁說,若是自己問心有愧呢?我只好笑侃着回應,這不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嗎?于是,她笑我不正經,而我笑她太認真。
其實,我也不知道與詹青瓊這樣保持聯系是好是壞,但有一點我敢确定,那就是我的讀書量增加,寫作量暴漲,每次與詹青瓊聊天時我便有“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之感,一聊完,便是數不完的寂寞與孤獨,然後只能借助文字排遣。
對此,我久已成習。
之前,當有朋友或同學問我,喜歡讀書寫作是因為詹青瓊的緣故嗎?我總顧左右而言他;如今若有人問相同的問題,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因為詹青瓊,我加劇了對文字的依賴和幻想。
每當歲末,我生意上的事情便多了起來,可今年無論有多忙,我心裏總惦記着詹青瓊結婚一事,因為我答應要參加她的婚禮。我寧願相信好男人都是說話不算數的男人,這樣他們總能以甜言蜜語獲得女孩兒的芳心。我算不上一個好男人,所以說話得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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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而再再而三的等待,不知為何,直至年底,詹青瓊也沒有給我一個明确的日期。在一次通話中,我忍不住問:“你準備什麽時候結婚?”
“你那麽希望我結婚?”詹青瓊迅速反問了一句。
“我只希望你盡快得到幸福。”
“你覺得結了婚就等于幸福?”
“那總比像我一個人忍受孤獨與寂寞強百倍。”
詹青瓊沉默了。
“難道你不想和你男朋友結婚?”我小心謹慎地問。
詹青瓊沒有回答,繼續保持沉默。
“怎麽不說話了?”我心一陣亂蹦,很怕觸動了地雷區。
“廣廣,你會娶我嗎?”詹青瓊的聲音很低,近若蚊蠅。
我不清楚為何詹青瓊會突然有此一問,她分明說即将成為別人的妻子,分明信誓旦旦地讓我去尋找人生的伴侶,分明與我又定了一個十年之約,分明一本正經地跟我說不要開□□的玩笑……
我一怔,問:“到底怎麽回事兒?你心情不好?或是喝多了?”
“沒有,我說真的。”這次詹青瓊的語氣很肯定。
我一則以喜一則以懼,不知如何面對這個天外飛仙般的決定,讪讪道:“別跟我開玩笑了,我的心髒受不了。”
“你就說到底願不願意娶我?”
“我對天發誓,如何何時何地,無論滄海桑田,我都願意娶你。”
“那你願意回武漢嗎?”
“願意,但你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大傻瓜,你為什麽對我的話總是那麽信任呢?”
“讓我懷疑自己最愛的人,是一件殘忍的事兒,我也做不到。”
“你會介意我的工作嗎?”
“你的工作偉大而神聖,難道不好嗎?”
“不,我是說作為親密的愛人,你是作為知心的朋友看待我的工作。”
“這之間有區別?并且你說錯了,我一直将你視為我最親密的愛人。”
“當然有區別。”
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詹青瓊解釋道:“作為朋友,幾乎都贊我佩服我鼓勵我,可作為愛人,你想想,一個女孩兒每天與瀕危的老人打交道,幹着又髒又累的活兒,晚上做那事兒時,難道心裏舒服嗎?”
我豁然頓悟,道:“莫非你男朋友介意?”
“他說不喜歡我的工作,若要結婚,我必須先辭職。你知道,我非常熱愛現在的工作。”
我終于明白了,問:“當初你們談戀愛時,難道沒有告訴他你的工作狀況嗎?”
“那又有什麽用?剛開始他說不介意,可自從進去過臨終關懷一次後,便覺得惡心,有時候都不願意靠近我的身子。我知道他心裏是介意的。”
“混蛋。”我第一次在詹青瓊面前爆粗。
“其實,我與他沒談過多久,彼此不是十分了解。”
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詹青瓊對她男朋友動搖了,沒有信心了?
我的心開始飛翔。老天為何突然給我這麽大的驚喜?
難道是為我十年來忍受的寂寞所作的終極補償?如果這個消息确定為真,并且得以實現的話,那我該有多麽難以描述的幸福!
我好不容易稍平靜的心,又被詹青瓊的一句話攪得一塌糊塗。或許是時候回武漢了,那裏離家很近,那裏有長相思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