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終于見到你
“這不是幻覺吧?”我走到詹青瓊的身邊,顯得局促。
“啦,你聞聞。”詹青瓊向我靠了靠,驕傲地望着我。
“天然。”我毫不猶豫地回憶起了高中同桌時代的她,總笑我形容不出她身上獨特的香味,然後我只好借助金庸形容香香公主身上飄蕩的香氣,送給她“天然”二字。
“鬼是沒有嗅覺的,大笨蛋。”詹青瓊臉上沒有浮現出一絲生氣的表情,昨日的憤怒蕩然無存,“還傻傻地站着幹嘛?坐呀。”
“哦。”我應了一聲。
“剛才摔痛了沒有?”詹青瓊關切地問道。
“有你在,哪兒都舒服。”
“廣廣,我不許你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在我面前說這些個暧昧的話,不能像十年前那樣。”詹青瓊突然收住笑容,一本正經地對我說,“因為我将要成為別人的妻子。”
我登時臉色煞白,胸口像被人錘擊一棒。
“怎麽了?”
“痛。”
“剛才是哪個說只要有我在,哪兒都舒服?”詹青瓊雙眉一揚,撅起嘴巴笑了。
雖時過境遷,可十年後的詹青瓊一句話、一個動作仍能調動我的無限情思,我的心始終圍繞着她,原來從不曾變過。
“想什麽呢?”詹青瓊見我沉思不語,以手支頤,雙眼一眨一眨地問道。
“對,對不起。”我發自肺腑地說了一聲。
“我來見你,難道就為了一句對不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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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都怪我不争氣。”
“我不許你唉聲嘆氣,任何時候,知道嗎?”
我點了點頭,可還是忍不住補充了一句:“若今生今世我不能與你在一起,我注定會唉聲嘆氣一輩子。”
詹青瓊無奈地笑了笑,道:“廣廣,其實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好。我只是一個……”
“有。”我尚未等到詹青瓊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
“那你為何十年後才來見我?”
“因為一個承諾。”
“你以為我在乎嗎?”
“可是我很在乎。”
“那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對,對不起。”在這種時刻,我顯得十分的笨拙,嘴笨,心也笨,笨得實在找不到其它合适的詞彙。
“這十年你過得可好?”詹青瓊剛一問完,又喃喃自語道:“其實不用問,我也知道你過得很苦。你看你,兩鬓上都有白發了。”
“思念固然難受,可若沒有思念,我會死去。”這是我真實的感受,這十年來,若非對詹青瓊不離不棄地思念,我豈會孤注一擲地日夜苦讀,又怎能忍受日複一日的孤獨?
“十年的痛苦與折磨還不夠嗎?人生有幾個十年?無論如何,我們該活在當下,快快樂樂的,不悲傷不絕望。”詹青瓊像一位耐心的導師。
“還有,不放棄。”
“不悲傷不絕望不放棄,嗯。”詹青瓊重複着“三不”,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你還是那麽倔強。這又何苦?”
“你呢?這十年是怎麽過來的?”我發現詹青瓊的美麗中帶有幾分憂愁。高考前夕,她亦有過,可那時的憂愁淡淡地寫在她的臉上,而如今重似幾分,且分明地刻入了她的骨子裏。
“知道我為什麽沒有找你嗎?”
“因為你是個女孩兒。”我想到了她在愛情上寧願保持女孩兒的特權,也不願主動。
“因為我知道,即便找你,在你願望沒有實現之前,你也不會回應我。其實,骨子裏你比我驕傲十倍,甚至一百倍。”
知我者也!精神上的伴侶就是精神上的伴侶,一語中的。
詹青瓊續道:“我若找你,只會加劇你心中的不安,擾亂你的心智,既然如此,那我何不與你一道共守孤獨,默默地祈禱祝福?只是我猜中了前頭,卻沒猜中結局。以你的頭腦和韌性,我想絕不至于考不上人大。”
我渾身一顫,似乎明白詹青瓊骨子裏憂愁的來源。她将我看得如此透徹,我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沮喪。我失去她,是因為我太懂她而她也太懂我。可是,她的憂傷我終究不願看到,她本是一個善良而無憂無慮的女孩兒。我跳回現實,問:“你什麽日子結婚?”
“屆時邀請你,你會參加嗎?”
我未置可否,真心不敢确定,仿若看到一個在她婚禮上痛哭流涕、情緒完全失控、顏面盡失的自己。我不敢看她,答非所問:“你現在做什麽工作?”
詹青瓊奇怪地看着我,搖了搖頭,笑了,然後答道:“護士長。”
“哪家醫院?”
“同濟臨終關懷。”
“就是湖北出了名的讓‘生命走得幸福’的臨終關懷?”
“嗯。”
“你是從護士做起,然後升任護士長的?”我驚訝地望着詹青瓊追問,腦子裏瞬間迸出許多個拉屎屙尿都不能自理的垂暮老人。
“對。”詹青瓊的眼神中滿含驕傲。
“你大學學的是護士專業?”
“本來不是,學了一年會計,後轉到護理專業的。”
“為什麽?”
“因為看到我奶奶最後幾個月的寂寞和凄涼。我爸媽工作忙,沒時間料理,請了一個保姆。你也知道久病無孝子,更何況是保姆?”
“我有一個請求,能否帶我去臨終關懷感受一下?”
“真的?”
“當然。”
“不會後悔?”
“為什麽要後悔?”
“進去的年輕人很多都會嘔吐出來,然後反胃好幾天,沒有食欲。我們醫院之所以全國出名,是因為服務的對象特殊,不僅年老喪失自理能力,而且多數患有絕症,離死期不遠,而我們的服務堪稱一流。”
“那我更要去看看,你這位漂亮的護士長常日是怎麽服務的。”
“沒進去之前,很多人都十分好奇,為何臨終關懷那麽出名,想看個究竟;進去體會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噩夢不斷,甭說想進去,連想都不敢想。呵呵,別怪我沒提醒你哦。啥時候有時間?”
“明天早上如何?”
“好。”
“你男朋友進去過沒有?”我不禁問了句,心理作怪的原因。
“他?”詹青瓊似有不屑,撅起嘴,“就進去過一次。”
“那我至少也得進去兩次。”
“哼,你先別把話說滿,待明天進去之後再說感受。”
我點了點頭,暗自高興不已,一來可以很好地體驗生活,二來可以借此接近詹青瓊,以彌補我十年來對她的虧欠。雖然這一輩子也彌補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