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那個夢境極為真實,真實到莫塵垚醒來後,看到趴在一旁睡着的溫姝婵時,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
那日的心境,他許久都未曾忘記,現在驟然提起,似乎依舊深有體會。
他将自己夢境中看到的片段,斷斷續續說了出來,有些地方他說得較為含糊,倒不是刻意隐瞞,而是他也未弄清緣由。
“所以自打莫塵垚傷病痊愈後,你便一直在洛京看着溫姝婵,并不知為何他會忽然起兵造反?”
猛然這樣與別人說話時,念出自己的名字,溫姝婵還有些不習慣,不過為了區分夢境與現實,她也只能如此。
莫塵垚點點頭:“我不知。”
又是一陣沉默,溫姝婵神情愈加肅然,她定定的望着莫塵垚道:“那你會像夢中的他一樣造反麽?”
莫塵垚詫異地蹙眉道:“為何要造反?”
說完,見溫姝婵沒有出聲,莫塵垚忽然笑道:“如果陛下要搶你,也許我會造反。”
溫姝婵朝他翻了記白眼,想了想,又問道:“那你之前說要尋赤金令,那是為何?”
赤金令在溫姝婵心裏一直是個疙瘩,她之前之所以沒有開口問,便是因為她和莫塵垚的關系剛緩和一些,就怕一提起這個事來,莫塵垚的态度又像之前那般,那麽一切又要重回原點。
不過今日,既然莫塵垚先開了口,主動提起造反之事,那麽她便将此事提出,看莫塵垚如何回答。
果然,剛還在斬釘截鐵地說着自己不會造反的莫塵垚,一聽赤金令三個字,神情立即變了。
溫姝婵微微嘆氣:“是不想告訴我麽?”
莫塵垚還是沒有吭聲,且也不再看她,将目光移向了別處。
等不到回應,溫姝婵的眉眼也有幾分失神,她淡淡道:“粥肯定涼了,我去叫萃茶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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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坐起身來,這次莫塵垚沒有攔她,就在她準備站起來時,莫塵垚忽然出聲。
“如果……”
他用力抿了下唇,望着溫姝婵的背影,低聲道:“如果我不是真的莫塵垚,你可還願意與我成親?”
溫姝婵猛然一怔,什麽叫不是真的莫塵垚?她轉身過來看着莫塵垚,滿臉疑惑。
莫塵垚沒敢看她,扭頭望着床裏側的牆面,沉吟片刻,這才輕聲道:“婵兒,我本不姓莫,我姓王。”
王?
溫姝婵微微歪頭,莫塵垚偷偷斜眼看她神色。
想了想,溫姝婵忽然反應過來,莫塵垚原來是在說他的身世。
溫姝婵本就不介意這個的,她唇角微揚,輕聲道:“我娘親曾與說過,你并非林伯母親出。”
莫塵垚不可置信,他的身世莫家不可能對人提起,就算娘與鄒氏關系再好,也不可能說的。
“鄒伯母是如何說的?”他強撐着坐起身來,溫姝婵趕緊幫忙扶他,還拿靠枕墊在他身後。
“我娘說,林伯母當初傷了身子,不能懷有子嗣,莫伯父是重情義之人,不納妾,不休妻,從莫家旁支将你過繼而來。”
溫姝婵如實說着,只是她不解,莫塵垚的身世和赤金令有何關系。
“不,”莫塵垚合眼搖頭:“我并非莫家旁支所出。”
這次溫姝婵是真的驚詫。
莫塵垚擡眼望着她,目光中的情緒十分複雜,有迷茫,有孤獨,有懇求,甚至還有悲哀。
“婵兒,”他沖她伸出手來:“此生我定不負你。”
溫姝婵望着那攤開的掌心,緩緩擡起手,就在即将觸碰到他的剎那,莫塵垚似乎等不及了,一把将她的手握住。
他手心冰涼,還夾雜着一絲薄汗。
“說吧。”溫姝婵唇角微微揚起。
吃了顆定心丸,莫塵垚長出一口氣道:“我是香州王家之子,三歲那年,香州寺前橫橋坍塌,死了不少人,我父親為救我與母親,不幸亡故……”
那日死傷嚴重,林氏也是在那次的祈福盛會上,不幸沒了腹中骨肉。
當地知州将所有責任推給了當地有名的造橋匠師。
說到此,莫塵垚眸中冷冽,語氣一下沉了下來:“那位造橋師,便是我的生父。”
溫姝婵不由輕呼:“不可能啊,如果你父親是出名的造橋師,怎麽會……”
莫塵垚輕笑:“是啊,整個香州的橋,基本都是出自他手,他如果真如知州所言,偷工減料玩忽職守,那如何會不知橋的質工,還帶着我與娘親同去,還因此送了性命?”
說到激動時,莫塵垚不由咳了幾聲,溫姝婵起身要去幫他倒水,他卻不肯松手,擺手道:“無妨,無妨……”
溫姝婵輕嘆,用另一只手在他胸口輕輕摩挲:“那你娘親呢?”
莫塵垚低低道:“我娘自是要替我爹平冤。”
當年此事一出,莫家一下損了腹中之子,也是悲痛至極,早前他們與王家頗有交情,聽聞知州的通報,便覺出不對勁兒來。
這喪子與斷子之痛,他是一定要查清楚的。
那時王家田産被征收,一夜之間窮困潦倒,百姓咒罵王家,莫志鴻卻在暗中尋到張氏。
“以王兄的為人,定不會做這樣的事。”
莫志鴻當年的一句話,直接讓張氏哭着跪在他面前。
那座大橋,設計的圖本的确出自王家之手,然督查與建造,卻并非交給了王家,而是由知州親自督建。
也就是說,只要拿到建造圖,證明圖紙無誤,便能還王家清白。
當時張氏手中便有王工齡的設計圖紙,她打算帶着圖紙上京告禦狀,然一路危險又辛苦,帶着三歲的莫塵垚顯然不合适。
張氏想将莫塵垚先寄托在莫家,莫志鴻怕被人認出,便想了個穩妥的法子,連夜将莫塵垚送去了莫家老宅。
在與張氏分開前,張氏朝他手裏塞了個梨子,輕輕撫着他頭發道:“幺兒路上吃,娘很快就回來了。”
三歲的莫塵垚眼眶含淚,卻很懂事的點了點頭:“娘和幺兒一起吃吧。”
張氏抹了把淚,搖頭道:“幺兒乖,梨不能分着吃,吃了會分離,娘不會和你分離,不會的。”
說完,她站起身,朝莫塵垚露出一個甜甜的笑:“等娘回來。”
帶着爹爹平冤的消息回來。
莫志鴻放心不下張氏孤身前去,然告禦狀之事又不可張揚,他便安排兩個有武藝在身的親信一路護她。
不知從何處走漏了消息,張氏剛出香州,便遇到賊人暗中追殺,重傷的張氏遇見赤巾軍相救。
香州知州得知此事,立即發了追緝令,說王家勾結反賊赤巾軍,只要抓到便就地正法。
張氏知自己命不久矣,便将王工齡的設計原稿交到了李叔手中,李叔便是當年的赤巾軍頭領之一。
她将事情的詳細經過全部告知了李叔,不過她不想給莫家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并沒有将莫家參與的事情道出。
在臨死之際,她看到幺兒趴在她腿上,靜靜地望着她,她輕輕地拍着他後背,唱着那首他最喜的童謠。
等了兩月都沒等來張氏的消息,而那兩個親信也音訊全無,知州那邊似乎對他有了提防,幾次的商賈大會,都有意無意在套他的話。
莫志鴻不敢再等下去了,他一面與遠在洛京的溫良忠聯系,暗暗變賣家産,一面将王幺改姓名為莫塵垚,納入族譜。
有溫良忠這個當朝太傅做靠山,知州也是無法,只好眼睜睜看着莫家從香州跑去了洛京。
聽到這兒,溫姝婵長出一口氣,原來如此。
莫塵垚真實的身世,她倒第五世才終于搞清楚了。
怪不得當年赤巾軍的李叔,在洛京城外,見到莫塵垚佩戴王家的玉佩,會願意放他們走。
那麽莫塵垚為何要造反,難道是因為怪責朝廷不公麽?
溫姝婵一肚子疑問,在看到莫塵垚失神地落淚時,便什麽也問不出了,她拿出絹帕,默默地幫他拭淚。
“可以麽?”莫塵垚淚眸看着溫姝婵的肩頭,沙啞地問道。
溫姝婵點點頭,向他跟前挪了挪,與他一齊靠在床頭。
莫塵垚合眼将頭靠在她肩上,心裏頓感安定了不少。
屋內靜默無聲,許久後,他緩緩道:“當年去江南游歷,便是想尋到造橋的原稿。”
“可尋到了?”溫姝婵輕問。
莫塵垚搖頭:“原稿在李叔手上,他死前将東西與赤金令一起藏在了某處。”
“啊,”溫姝婵忽然大悟:“所以你當時帶着魯叔和柳歆去尋的,不是玉佩,也不是赤金令,而是那造橋的原稿?”
莫塵垚壓低聲道:“赤金令是幫魯叔尋的,而那原稿,才是我要找的。”
溫姝婵問:“尋到了麽?”
莫塵垚正要開口,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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