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寬主俏仆巧迎新(上)
作者有話要說: 時隔兩年半重新來填坑,修改手術很大,看過的童鞋請重頭開始看。日更一章,絕不棄坑。
天有九重,地有九幽。天地生人,良莠交錯。有人生而占盡先機,如這相府之內,門庭興旺,當朝相爺李晔,家有四子三女,皆有成。五進深宅院,百畝做閑園。嫡長子名隐學,所生一女,香培玉琢之貌,虹霓吐穎之才,年方十六。僅看紅粉朱顏,夫人小姐,丫頭奴婢,堪比園中百花,姹紫嫣紅,正是鼎盛之時節。
距此五六裏,另有一門望族,門庭上書玉府二字。此刻正紅燈高挂,雙喜彩綢高懸,熱鬧非凡。正是寒冬臘月,大雪飄飛,絲毫不減這裏半分喜氣。
昔日武狀元,今凱旋還朝,封左龍武将軍,官場小小得意,不足挂齒,今日之婚事才讓衆人妒慕。
黃昏,雪停。
從李府而出的儀隊一路吹吹打打,連一路上雪白的景似乎都被映襯得紅紅火火了,道旁的看客一路上不減反增——這大雪的寒冷天,不為別的,只為給來年蹭點兒喜氣也是不錯的。
儀隊後的新郎轎簾時時被風掀起,裏面端坐着的新郎面目俊朗,雖不是翩翩少年卻也英氣逼人,嘴角時時泛起的笑意讓這位已三十出頭的武将顯出幾分溫柔神色。這便是剛剛加封進爵又得禦賜金婚的玉之仕。
新娘轎裏,随着轎夫的步子一搖一擺的紅蓋頭若影若現。已過而立之年的玉之仕至今才娶正室,都說是因家裏早有個美嬌娘,不過是衆人玩笑罷了,他征戰沙場多年,無暇顧及後院,才至玉府人丁不興,略顯冷清。
轎至玉府落下。
新娘下轎,擡起手搭在一個丫頭臂上,大紅袖下只隐約露出指尖,水蔥似的一段指甲,如玉般溫潤透亮;纖纖手指,因天冷凍得愈加發白。旁邊這丫頭不過十一二歲,杏眼丹唇,體态端莊,後面還跟着一個滿臉稚氣的小丫頭。被蓋頭遮着臉的新娘絲毫沒有被身旁這丫頭比下去。不見玉面,婉轉婀娜的身姿亦讓人傾倒。
蓮步輕點邁過大門,新人拜堂,衆人嬉笑簇擁。只高堂之位卻冷清無比,僅有空椅。原是這玉将軍雙親已故,上一輩兒上也只有一位姨娘鄭氏了——玉将軍生母過世後鄭氏雖被扶正,可到底是擔個虛名兒罷了。
新娘回房。
席間觥籌交錯,玉之仕卻早已心不在焉,加上衆人灌酒,更是春心微漾,一心只記挂着房中的新娘。
瑞王爺帶頭打趣道:“娶了宰相府孫女,武狀元恐怕要變妻管嚴喽。”衆人大笑,獨有琮王爺面色鐵青,對着瑞王爺斜睨一眼拂袖而去。玉将軍舌頭已經打卷兒:“王爺取笑,我堂堂七尺男兒怎會、怎會……”瑞王爺不等他說完就問:“那你可敢在此坐一夜與我們喝酒?”玉之仕被這話一激舌頭反倒利索了:“有何不敢?”索性坐下自己先幹了一海碗,不多時竟昏昏睡去。
鄭氏命幾個小厮将玉将軍扶了進去,搖搖擺擺險些推了花燈。新娘子還端坐在床邊。
小丫頭倚在桌旁幾乎睡去,猛地驚醒卻見新郎爛醉如泥倒在床上,朝着大些的丫頭說道:“真是一位好姑爺!惠兒姐姐,都幾更天了?小姐還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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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些的丫頭便是惠兒,本名鐘映月,沖着小丫頭擺擺手。
等了這半夜,小姐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語氣輕柔卻沉穩:“惠兒、晴風,你們下去吧。”晴風還要言語,被惠兒拉着手領出門去了。
及到四更天,玉将軍忽覺口幹舌燥,這才醒來,一眼瞧見身旁端坐的新娘。
“哎呀呀,一時逞能,險些誤了這洞房花燭夜。”心下懊惱卻不好顯出來,酒已醒了大半,想起瑞王爺打趣自己的話,心裏想着:倒也在理,她是宰相府的孫女,書香之家,她又才貌過人盛名在外,皇上能夠賜婚與他卻是意外之喜。自己雖是一介武夫,心裏卻一直想求個才貌雙全的女子,才當得起正室之名。只不曾想到能抱得這一美人,如此女子怕是在心裏瞧不起他呢,索性這第一夜就怠慢了她,只當是給她個下馬威了。
玉将軍拿了喜秤忽然猶豫緊張起來:只不知,這小姐到底是什麽模樣,若是衆人一傳十十傳百杜撰出來的“才貌”,自己豈不是啞巴虧了?這蓋頭一掀,可是比揭皇榜還緊張!這麽想着,心裏撲通撲通跳得更厲害了,橫刀立馬叫陣厮殺都沒這麽跳過!不覺笑起自己來,堂堂一将軍,竟怕起揭蓋頭來!
玉将軍橫了心緩緩将蓋頭掀去,一時看呆了:新娘子真正是眉目如畫,眼簾低垂,顯出無限的嬌羞溫柔,腮旁的珠滴都不及她如雪肌膚引人。這便是相爺之嫡子李隐學所出嫡女李靈均,她緩緩擡起眼睑,圓潤的臉頰微微泛紅,明澈的雙眸因困意顯出幾分迷蒙。
這時的玉将軍哪裏還記得妻管嚴、下馬威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堂堂男兒酒意退去卻又紅了臉。李靈均心中雖有些怨氣,但蓋頭掀開剎那,看到眉目疏朗,有着少年英氣的夫君癡醉地看着自己反而好笑。都說英雄愛美人,美人又何嘗不是愛英雄?李靈均莞爾一笑,倒讓玉之仕害羞起來,磕磕巴巴地認起錯來:“席間他們、若非他們、我昨夜……”,也不知說些什麽。
李靈均起身來至桌前斟滿兩只酒盅,一只放在玉之仕手裏,二人舉起杯喝了這合歡交杯酒,着了一夜的紅燭噼裏啪啦地爆燈花。
玉将軍攬住靈均的腰肢一把抱起,讓她驚得叫了一聲,定過神掙開來說道:“還有一事。”說着拿了剪刀各取了自己和玉将軍的一縷頭發挽成同心結。
這又是?玉将軍無奈而好笑地皺起眉頭看。
“結發為夫妻,”李靈均擡頭輕聲說,長長的睫毛卻依然嬌羞地蓋住了她看向玉将軍的目光。玉将軍頓時笑了,雙手握住靈均的手。
“恩愛兩不疑。”
玉将軍心想,這位才貌過人的相府千金跟一般女子一樣,也是要夫君這麽一句話,還好,這一句,是自己對得上的。細想想她要說了別的什麽詩什麽詞的,恐怕要逼得自己額頭冒汗呢!這樣的小女子情懷讓玉将軍更喜歡面前的女子了,看着端莊的她露出嬌俏的神色,玉将軍再也把持不住了,玉面就在眼前,香暖溫潤的鼻息似穿過衣衫掠過胸膛,撓得他心裏直癢癢,低頭剛碰上緋紅的臉頰,可卻被輕輕推開了。
“已過四更天了,夫君也該梳洗梳洗,晨起敬茶可不能遲了。”李靈均說罷躲開便喚了惠兒、晴風進來了,留玉将軍在哪裏回味唇上的餘溫,只恨昨夜不該聽衆人玩笑吃了那麽多酒!
後院正房裏,鄭氏早已梳洗完畢,坐在庭上只等着二人來敬茶了。
玉府亦書香仕宦之家,到這一支只得玉之仕一子,卻不喜舞文弄墨,竟考了個武狀元。玉将軍高堂在前兩三年相繼病逝。鄭氏雖非其生母,卻因其生母多病便擔起養母之責,算是對其有養育之恩。因此,昨日之事令鄭氏怒氣暗生。
鄭氏旁有兩個大丫頭伺候,又有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喚作香怡,嬌憨之态,說起話來卻是厲聲脆語:“這老爺如今有了這麽一位大名鼎鼎的夫人豈不是更不把您放在眼裏了嗎?宰相府裏嬌生慣養出來的千金大小姐,只怕比那位梅姨娘更加厲害呢!昨兒個大喜的日子竟然下了那麽一場大雪,這位夫人恐非善類。” 鄭氏笑道:“憑她是誰,我也應得起一聲‘婆婆’。”話音剛落,便見一人進來了,步履輕浮、釵環明豔,身後跟着丫頭隐兒。香怡嘀咕道:“往日都不見個影子,今兒個倒早。”
梅姨娘進來福了福身子笑道:“今日婆婆這麽早,是等着姐姐來敬茶吧?沒想到我搶了個先,就給您倒杯茶先潤潤嗓吧。”
鄭氏接了茶水放在一旁。幾人閑話間,忽聞聲響。梅姨娘自己捧了茶杯抿一抿,笑意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