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司玥能理解不了解她的人對她的質疑,但是她真的越來越看不順眼傅紅雪了。她側頭看着左煜。左煜對她點了點頭,說:“司玥,可以列出來嗎?這樣就可以知道少了哪些文物了。或許不只少了一件。”
左煜這樣說是相信司玥的記憶力了,只不過,他想知道還少了哪些文物,也想讓別人也像他一樣相信司玥。司玥聽左煜這樣說,便勉強道:“拿紙筆來。”
胡然立即将手上的紙筆遞給司玥。操作臺前的楊琴給司玥讓開了位置,讓她可以坐着好好寫。
司玥在楊琴剛才坐的位置上坐下,埋頭,握着筆卻久久都沒有寫出一個字。學生們都在心裏猜測司玥會不會不記得了。傅紅雪似乎料到司玥寫不出來。
左煜輕聲道:“不着急,司玥,慢慢想。”
司玥擡起頭來睨了左煜一眼,眼裏略有不滿,仿佛是在說她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這麽費力地想的。但是,出現在眼前的東西本來有沒有她很快就能判斷出來。左煜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司玥這才又埋頭開始認真地想。
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打擾司玥。又過了好一會兒,司玥終于一連寫出了幾個文物的名稱。學生們交頭接耳,司玥寫的這幾件都有,他們剛剛才又重新整理過。傅紅雪不以為意,這幾樣在整理室裏一眼就能看到。左煜站在司玥對面的學生們身後,離司玥有幾步的距離,并沒有傾身過去看,而是在原地耐心地等待。
司玥寫出了這幾樣後,又想了很久才重新落筆,寫出來的都是學生們剛才恰好重新記錄了的。到了後來,司玥又慢慢寫出幾個學生們還沒有來得及重新記錄的。司玥寫出來一個,學生們就在新做的記錄表上找,找不到的便在文物整理室裏查證實物,結果司玥寫的都是正确的。
随着司玥越寫越多,學生們都吃驚不已,畢竟他們整理過也寫不全。漸漸地,他們對查證司玥寫出來的是不是和整理室裏的文物相符也樂在其中。
“啊,真的有,在這裏。”
“這個也正确。”
“這個我沒找到。”
“我找到了,你們看,就在那邊牆角呢。”
“宋朝的趙氏牌匾,這個我也記得。是有的。挺大一個。”
學生們忍不住驚呼出聲。司玥越寫越快,似乎已經記起了所有的文物。傅紅雪也終于有些驚訝起來,但還是抱着司玥寫出來的都是整理室裏有的,她如果有心,在整理室裏轉一圈就知道。傅紅雪沒有去想司玥一個上午都坐在左煜身旁,看書、小睡,剛才還是左煜讓司玥起來跟着他一起走走她才起來的。
司玥越寫越快,字跡也越來越潦草,學生們漸漸認不出司玥寫的什麽字來,又開始交頭接耳。最後,只聽“啪”的一聲,司玥将筆放在了操作臺上,皺着眉,甩了甩手。
“司小姐,寫完了嗎?”傅紅雪問。
司玥淡淡道:“沒有,還有兩樣我沒想起來。”
馬東和胡然異口同聲,“師母已經非常厲害了。一千多件,我們查證過的都正确。”
“不過,師母後小半部分的字我們不太認識。”楊琴說。
傅紅雪向坐在操作臺的司玥邁出一步,拿起司玥寫的東西,仔細辨認了好久才一個一個地念出來,學生們照例一一和實物校對,因為司玥後來寫的很多都是他們還沒來得及重新整理記錄的。結論是司玥寫出來的和整理室裏有的文物完全吻合,但是司玥寫出來的差了兩樣。
司玥的眉頭深深皺起。傅紅雪笑道:“司小姐的記憶力驚人。但是,司小姐寫了這麽多,全是這裏有的,證明不了實際的文物少了一樣。司小姐在數目上還少寫了兩個。加上這個酒樽,算司小姐少寫一樣。至于最後這一個文物,學生們剛才查證實物查證了大半天,想必都已經有結論了。楊琴,你給我們說一下最後少了的這件文物是什麽。”
“我說過沒有這個酒樽。”司玥出聲打斷傅紅雪。
傅紅雪立即道:“但是司小姐少寫了兩件。數目對不上,說什麽都是空話。依我之見,少寫的這兩件中包括這個酒樽,它和另一件都是這裏有的,學生們都可以說出另一件是什麽。文物并沒有少。也就是說,這個酒樽就是先前整理的文物之一,不是憑空多出來的。”
“師母,要不要我說出另一件東西是什麽?”楊琴斟酌地問司玥。
其他幾個學生也都圓場般道:“一共一千二百四三件文物,這其中的很多文物,師母都沒有經手,只看了一眼記錄表就寫對了一千二百四十一件,非常了不起。我們都做不到。”
一直站在衆人身後沒有開口的左煜見司玥的眉梢皺得很深,還在努力回憶,他對幾人道:“你們不要說話。”
左煜開口,大家自然不會說什麽,都靜下來看着司玥,等她回憶。
“請把紙給我。”司玥對拿着她剛才寫的那幾張紙的傅紅雪說。
傅紅雪一愣,把紙遞給司玥。司玥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最後這幾個字的字跡潦草得連傅紅雪也不認識。她盯着那幾個字皺眉,“司小姐寫的是什麽?”
“自己看呀。”司玥寫完了就站起身來不管了。
左煜看了一眼司玥,這才走過去,拿起操作臺上的那張紙,辨認了片刻,緩緩念出來:“三國斷戟、漢代六壬式羅盤。”
“斷戟在這裏是有的。真的沒有這個戰國酒樽,而應該是六壬式羅盤!”馬東驚訝出聲。
“少了六壬式羅盤!”胡然幾乎和馬東同時出聲。兩人說這話的意思是肯定了司玥說的原本的文物中沒有酒樽,而應該是司玥列出來的這個羅盤。因為司玥列出來的其他文物都是這裏有的,不會唯獨編造出一個六壬式羅盤來。而且,司玥對文物并不了解,如果沒有在原來的文物中見過這個漢代六壬式羅盤,恐怕都不會知道有這個東西存在。
季和平、楊琴也都因此信服司玥說的,驚訝于司玥超強的記憶力。上兩次司玥敏銳的思維,強大的邏輯推斷力已經讓幾個學生嘆為觀止了,如今又讓他們大開眼界。傅紅雪無法再反駁,啞口無言。
左煜蹙眉道:“少了漢代六壬式羅盤,多了這個戰國酒樽。是怎麽少的,怎麽多的?誰用這個酒樽充數,讓我們相信文物并沒有被盜過?而這裏這麽多珍貴的文物,又為什麽偏偏盜取一個并不十分罕見的羅盤?”
左煜一連串的提問轉移了衆人還在驚訝司玥記憶力的注意力,霎時讓大家警醒起來,都開始認真思索了。
這個時候卻只有司玥一個人放松下來,好像之後的事情她就一點都不關心了。事實也是,她并不關心。她現在只覺得手酸。她已經很久沒有一下子寫過這麽多字了。她從來都不喜歡寫字。
傅紅雪對左煜說:“我們去保安室調監控出來看看吧。”
左煜點頭,和大家一起往保安室走。他回頭看了一眼站着沒動的司玥,出聲道:“走吧,跟我一起去看看。”
左煜要去,司玥自然不會拒絕。上前兩步,走到左煜面前,與左煜并肩走在其他人身後。
——
這個時候,保安室裏有兩個保安,一個是在博物館裏做了七八年的保安隊長,名叫劉岩;一個是館長喬大偉被捕,博物館對外關閉後重新招進來的,名叫錢松。
昨天晚上上半夜是錢松值班,下半夜是博物館的另外一個老保安宋子高。
保安隊長劉岩按左煜的要求将昨天晚上的監控調出來。監控錄像上并沒有什麽異常的。沒有外人進過博物館,更沒有外人進過那間保安室。
“沒有人進去過,文物是怎麽丢失的?”馬東疑惑地道。
傅紅雪對左煜道:“昨天我們加班到晚上十二點過,學生們才把文物的所有資料弄完,然後大家才離開。也就是說我們離開後的晚上六壬式羅盤才被盜。而這期間怎麽會沒有人進去呢?”
左煜問傅紅雪,“昨晚臨走前你審核過嗎?”
傅紅雪蹙眉,“是的。”
“怎麽審核的?”左煜問。
傅紅雪蹙了蹙眉,“看了一遍學生們的記錄表。”
“沒有與實物校對。”左煜的聲音很沉,臉也板着。
傅紅雪啞口無言。楊琴幫着傅紅雪道:“昨晚加班到那麽晚,我們一直在做校對,晚上當然不用再校對。”
“羅盤不是昨天晚上被盜的。”左煜斷言,暫且不追究誰的責任,得先找出文物是怎麽被盜的,是被誰盜的,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找個文物來充數。
傅紅雪站在那裏沉默不語。。
左煜又轉而看向保安隊長劉岩,“請将前幾天的監控錄像都調出來我們看看。”
而前幾天的錄像依然沒有問題。
傅紅雪打電話報了警,大家在監控錄像上沒有發現疑點,都準備出去。
忽然,左煜和司玥異口同聲,“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