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攸昭有些驚愕,站在鐵門邊,對屈荊說:“您——您這是……?”
屈荊說:“今天放假,一起去踏青嗎?”
攸昭定了定神,說:“我……”攸昭想說,自己已經有了行程了。但對方是大客戶,他又不好立即拒絕。
屈荊深明攸昭顧慮,便說:“其實我早就想去令尊的墳前祭拜了,想着今天是公衆假期,彼此有空。就問你可否一起。如果你覺得不方便……”
攸昭有些驚訝,沒想到屈荊居然這麽有心——今天是英侬的忌日。屈荊前來找他,應該是事先知道了今天是什麽日子,才買了菊花來的。但是如果屈荊直接說“今天是你爸爸忌日,我們一起去掃墓”,顯得唐突。
屈荊沒有明說,怕的是攸昭覺得不方便,又怕拒絕後臉上尴尬。
“走吧。”攸昭心裏是有些觸動的——畢竟,連攸海都不記得這個日子。
“好。”屈荊心裏踏實了一些,他其實也有些怕攸昭會拒絕。
攸昭沒有主動提出帶屈荊去掃墓,屈荊心裏就覺得不确定了。他終究覺得,他的玫瑰雖然很平和又乖順,但總又是隔着一層什麽的,不是十分親近。就像是罩在玻璃裏的玫瑰,看得清,卻摸不着。
攸昭開車帶着屈荊去了山上的墓園,彼此一路無話。
屈荊能感受到攸昭心情的沉重,但又不知道該怎麽開解。
畢竟,這是生死大事。
屈荊把頭靠在椅背上,打開了一首輕快的音樂,希望能借此活躍車子裏僵硬的氣氛。攸昭沉默不語,除了因為今天日子的特殊性之外,心裏還是有別的複雜情緒使然。
他嘴唇動了動了,側眼看了看屈荊,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你為什麽會知道?”
屈荊愣了愣,才說:“啊……這個……是我跟人打聽的。”
“為什麽打聽這個?”攸昭問道,語氣裏聽不出情緒。
屈荊分明感覺攸昭的不快,所以屈荊有些懊悔地說:“對不起,我不應該那麽愛打聽的。我只是……”
“只是什麽?”攸昭問。
屈荊說:“我只是看你從來沒帶我去見你的家人,想着你是不是還不太想結婚?”
攸昭愣住了。
他仔細一想,發現自己确實沒把帶屈荊見家人這件事情放在日程上。畢竟,人屈荊都已經帶他去見過家長,又帶過上門了。他自己倒好,一點都不上心。
這可不像攸昭。
攸昭為此感到抱歉,連忙露出歉疚的模樣:“對不起,我最近在忙……一時忘了。”
“我想也是。”屈荊帶着安撫的語氣說,“你既然答應了我,應該能做到的。”
車子停在墓園的停車場,屈荊和攸昭下車,往墓園深處走去。這一處墓園地處偏僻,英侬的墓碑更在角落的地方。
屈荊走着,說:“這園子倒是挺荒廢的,不像有好管理的樣子。”
“當時手頭上比較緊張,買不了好的墓位。現在雖說有錢了——但也沒必要驚動。”攸昭說得淡淡的,語氣裏卻有些哀愁。
屈荊也不言語了。
他能想象,當時的狀況一定非常難看。
英侬死的時候,攸昭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他自然拿不出錢來安置英侬的後事,還得觍着臉請求攸海葬父。攸海的錢倒很多,但當時攸海還是挺重視段客宜的,只說:“家裏無端多了個兒子,已經很讓小宜難受了。要是再隆重辦英侬的喪事,可太不給小宜和段家面子了。”所以,就按照最低水準來置辦英侬的後事。
當時,攸昭一個小少年坐在荒蕪的墳前,卻也沒怎麽落淚,想的事情竟是:“如果我有錢就好了……”
屈荊和攸昭站到了英侬的墓前,将鮮花獻上。攸昭看起來也是那個淡淡的樣子,沒什麽情緒。
屈荊朝英侬的照片說:“岳父您好呀,我以後會好好照顧攸昭的。”
他就說了這麽一句話。
本來平靜的攸昭忽然就鼻子一酸,喉頭哽咽起來。
屈荊見攸昭雙眼泛紅的,只以為他是感傷身世,便抱了抱他。攸昭靠在屈荊的肩頭,緊緊閉上眼睛,深恐自己在屈荊面前流出淚來。
這些年,攸昭總是一個人來,看着寂寥,但從不傷心落淚,今天倒不知怎麽了,竟莫名失态。
在墓園待了一陣子,屈荊又問攸昭:“要不要到我家去?”
攸昭心裏覺得奇怪,說:這個是X暗示嗎?
有人在別人老爸墳前X暗示的嗎?
攸昭想得挺複雜的,又覺得屈荊不至于這樣,但想了想,他們兩周沒見,屈荊有需要也很正常。
思前想後的,攸昭只說:“走吧。”
攸昭把車開到了屈荊家裏,一進門就見姜慧息笑吟吟地迎了上來,說:“昭兒來了呀?我做了螃蟹。”
“哦!謝謝,屈太太。”攸昭忙點頭,心裏一陣羞愧:我剛剛到底在想什麽!
屈荊笑着說:“我媽一大早去菜場買的,很新鮮的。專門給你做的,你要多吃。”
攸昭跟着屈荊進了餐廳,見屈爸爸坐在那兒。攸昭忙打招呼:“屈先生,您好。”
屈爸爸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嗯。”就當是答應了。
姜慧息在桌上擺好了飯菜,招呼說:“別理那老東西,孩子們,坐吧。”
屈爸爸氣鼓鼓地說:“誰是老東西了?”
姜慧息指着窗臺上的老貓,說:“阿基啊!我讓孩子們別理阿基,也別給他喂蟹肉,這不對嗎?”
屈爸爸無話可說。
老貓懶洋洋的睡着覺,完全不知自己被說了。
姜慧息又一邊拿着蒸好的雞蛋羹,說:“昭兒,聽說你不愛吃蛋黃是吧?我專門分開蒸了。”
攸昭一愣:“您……您怎麽聽說我不愛蛋黃了?”
攸昭很小的時候确實吃雞蛋不愛吃蛋黃,每次英侬都會把蛋黃吃掉,給攸昭吃蛋白。英侬過世後,攸昭住到了攸家,不小心把這個習慣說了出來,段客宜知道之後笑道:“都說你以前過的苦日子,我看也是很少爺的嘛。”
從此之後,攸昭就改了這個習慣了,蛋黃也照吃不誤。
這事能讓姜慧息知道,也是前陣子那次段客宜的“鴻門宴”。段客宜在宴會上故作從容地說了幾句攸昭的壞話,其中就有這一件,說攸昭就是小時候過窮日子也很講究,蛋黃不吃,只吃蛋白。
姜慧息記在心上了,便特別把雞蛋分開蒸成了蛋黃羹和蛋白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