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心

第44章 番外一兄弟（一）

一

小凇語今年九歲了，他穿着學校的小校服，抱着自己的小書包坐在長椅上。校服是藍白兩色，因為是新買的，所以白色很白、藍色很藍，他的皮膚就被藍色映得更白了。

這個夏天不算熱，正是雨季，下了很多場雨，風吹來涼絲絲的，吹得皮膚很光滑，也很舒服。

長椅在屋檐下，一點雨水打進來，小凇語的鼻尖動了動，像是一只小松鼠。

他很小一只，乖乖坐在長椅上，等累了就把手肘放在膝蓋上撐着頭，因為動作幅度，沒一會衣服就往肩頭掉——媽媽說他長得快，買新校服要買大一號的，不過小凇語去的時候，人家告訴他他要的號沒有了，又說男孩子長得快，問他大一號行不行，小凇語也不知道，反正最後一來二去就拿了一件比自己大了兩號的衣服。

他對自己的衣服沒有辦法，于是只好拉了拉校服稍寬的領口，接着撐頭，看着地上漣漪濺起的小水坑發呆。

雨滴滴答答地落下，學校路邊的綠葉子尖滴下水來，小凇語看着，覺得很好玩，可是沒有傘，他去摸葉子就會被淋濕，就依舊在椅子上坐着。

有人和他說話，問他：“你怎麽不回家啊？”

是不認識的老師，小凇語就說：“我在等我媽媽。”

“等媽媽來接你是不是？”

小凇語點頭，那個聲音就笑着說：“那要早點回家啊，老師先走了。”

小凇語很乖地和她說拜拜。

又過了一會，學校變得很安靜，除了還在拖地的保潔阿姨，其他所有小同學都回家了，只有小凇語一個小朋友還在學校。

他坐在椅子上，要是往後坐，腳就踩不到地，兩只小腳丫晃晃悠悠的，盯着自己的小鞋子，像是在玩什麽好玩的游戲。

突然，眼前出現了一把小毛毛草，往小凇語的臉上靠近，他“哇”了一聲向後仰，聽見了好朋友的笑聲。

“語哥！你幹嘛呢？！”小子殊和小凇語住對門，關系很好，兩個人又是同級，每天都要一起回家。

“你……你還沒回去啊……”小凇語一直以為學校就剩他一個了。

“沒啊，我要是回家我倆還不一起啊？”小子殊說着就坐在他旁邊，他個子比小凇語還要矮，不靠在最後面腳都不着地，于是也晃悠悠的，和小凇語說話，“我媽說她有事，我爸還出差呢，早上她還說要我和你一起回家，可是這麽大的雨，我倆都沒帶傘，怎麽回去啊……還有我的小狗，我今天還沒和他一起玩呢。”

等了會，小子殊這才想起來還有小凇語的媽媽，于是問他：“啊，對了，阿姨呢？阿姨今天來接我們不？”

“媽媽應該來，剛剛我和她打電話了，”小凇語眨了眨眼，看着操場上的小水坑，似乎很期待，不過稍微有些落寞，“不過她說她堵車了，要一段時間才能到學校。我們可能要等一會。”

“一段時間是哪一段時間啊？”

“不知道，”小凇語想了想，說：“不過應該快了吧。”

“那就好，我就怕我回不去家。”羅子殊嘿嘿一笑，随後一點也不在意地跑進了雨裏，他在水坑裏蹦蹦跳跳，對泥水半點也不在乎。

小凇語驚奇地睜大了眼睛，看上去有點傻，他站起來，像是想和羅子殊一起玩，可是又想到了身上洗的幹幹淨淨衣服，又不敢動了。

“哥！過來啊！”小子殊沖他喊。

小凇語咬着嘴唇搖了搖頭。

小凇語的媽媽終于到了，看見兩個人的時候驚訝極了，小子殊已經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還傻乎乎地笑着，小凇語就抱着他的書包在長椅上坐着，褲腿被飄進來的雨飄得潮潮的。

小凇語的媽媽把傘給了小凇語，然後用衣服把小子殊包起來，說着怎麽搞成這樣的話，拉着兩個小朋友往車上走。

盡管自己的手被媽媽拉着，可是小凇語還是想，要是剛剛自己也去雨裏就好了。

二

兩個小朋友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小子殊和小凇語說了再見，還把自己最喜歡的小機器人留在了小凇語家，作為回禮，得到了小凇語最喜歡吃的巧克力。

巧克力是媽媽給小凇語的，只要媽媽很晚回家，就會給他帶吃的回來。

小凇語很喜歡這個巧克力，不過一段時間之後他就不是那麽喜歡了，因為小凇語後來知道這不是他媽媽自己買的東西，而是一個叔叔送給他媽媽的——

有一天，不過不知道是哪一天了，小凇語在窗口看見了一輛不認識的車停在樓下，他探頭出去看，就看見媽媽從車上走下來，看上去有些生氣的樣子，很快車上就下來一個叔叔，那個叔叔跟着她，給她打傘，在傘下不知道說了什麽，傘就停在那裏不動了。

小凇語那時看了好久，覺得那把傘像是一朵小花，會在雨裏開好一段時間，每天都會開。小花下有他的媽媽，可是小花的顏色不好看，小凇語就不知道自己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後來，小凇語總把好吃的巧克力給小子殊，可是他自己不吃，這件事情就被媽媽發現了。媽媽問他，是不是不喜歡了啊，小凇語搖搖頭，說不是，但是就是不喜歡了。

後來媽媽又給他帶了別的糖果，小凇語很傻，他心裏藏不住事情，他看着那些糖果，問他的媽媽：“媽媽，這是那個叔叔給你的嗎？”

那天，他問完，媽媽很大方地說：“是叔叔給小凇語的。”

可是後來媽媽就再也不會帶那些糖果給他了，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登門入室，糖果就由叔叔親自給他。

上學的時候，小凇語和小子殊一起去學校，是小子殊的爸爸送兩個人一起去的，當時小凇語還在車上想，“爸爸”到底是什麽人，下車後，他偷偷問小子殊，說：“你爸爸會開車，你爸爸會帶着你媽媽，你爸爸還會和你媽媽打同一把傘。”

“對啊，”小子殊說，“因為那是爸爸和媽媽，诶，哥，你今天怎麽總是你爸爸你媽媽的叫啊，不叫叔叔和阿姨了？”

小凇語沒有管，就又說：“那你覺得，我有爸爸嗎？”

媽媽說小凇語的爸爸變成雲朵飄在天上了，不過小凇語覺得他的爸爸只能是人，而人是不能一直飄在天上的。

“肯定有啊！”小子殊的媽媽和他說過，要是隔壁的哥哥這麽問了，就一定要這麽回答他。

“那我會有新爸爸嗎？”小凇語問。

“這……”這他就不知道了，因為小子殊的媽媽沒告訴過他要怎麽說。

小子殊自作聰明，抱住了小凇語的肩膀，笑着說：“你不管別的，反正你想要新爸爸，新爸爸就會像天上的雨一樣落下來。”

至于為什麽是雨，兩個人都說不清，總之後面很長一段時間小凇語都覺得小子殊說得很有道理，因為他的新爸爸就是在一個雨天來到家裏的。

三

那天的雨很大，秋末，氣溫有些冷了。

小凇語的媽媽帶着男人回來了，男人不是頭回來他們家，也不是頭回見小凇語，不過今天不一樣，他們一起吃了一頓大餐，小凇語還很開心地給自己碗裏夾了菜，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媽媽就突然叫了小凇語的名字說有一件事情要和他講。

小凇語直覺這是不尋常的事情，于是他也不再吃飯了，看了叔叔一眼，又把目光重新轉到媽媽身上，看着她，很乖地問：“什麽事情呀？”

媽媽就說：“凇語，想不想要弟弟啊？”

弟弟……

小凇語眨巴眼睛，随後很不适應地皺了下眉頭，說：“為什麽會有弟弟？媽媽要生小寶寶了嗎？”

女人就笑，叔叔也笑了，跟他說：“是已經長大的弟弟，是個比你小兩歲的小朋友。”

小凇語懵懂地點了下頭：“他比我小啊，那是要叫我哥哥。”

“對，他要叫你哥哥，”男人問他，“你願意嗎？”

小凇語不知道哥哥弟弟有什麽聯系，也不知道為什麽媽媽不用生小寶貝也會有弟弟，他只知道比自己小的就是弟弟，要是有一個小兩歲的弟弟，那就是有一個小夥伴了。

小凇語是很安靜又乖巧的小朋友，可是同時也是沒有很多朋友的小孩，要是能多一個人能和他一起玩，又要把他叫哥哥的話，他其實也是願意的。

小凇語就說：“好，我喜歡弟弟。”

男人和女人的事情總是由他們自己決定的，就算是父母親人朋友有時候也很難對愛情指手畫腳，就更別說一個小小的孩子了，就算是小凇語不喜歡，事情也總會順理成章地進行下去。

在那天，小凇語又被問了會不會想要一個新爸爸的問題，他看向男人，看見了溫和的笑，但是實際上，他依舊不知道什麽是“新爸爸”，爸爸，也是可以有新舊的嗎？

不過小凇語什麽也沒有說。

好似默認了一般，用逃避認同了這一段關系。

四

之後的日子，生活和平常沒有什麽兩樣，經過了寒假，小凇語和那位叫做“新爸爸”的叔叔一起過了新年，不過新年的晚上，小凇語睡着之後，新爸爸就離開了他們家。

第二天，小凇語的媽媽告訴他，那是因為弟弟也想和爸爸過年。

小凇語問媽媽：“弟弟是誰？”

媽媽就說：“是之前和你說過的弟弟啊，是爸爸的兒子。”

小凇語搞不懂，問：“那我是爸爸的兒子嗎？”

媽媽就笑了，點頭說：“你當然也是。”

所以小凇語還是不知道一切是為什麽，可是他也不用再問了，他覺得不會有人真正地回答他的問題——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而且他的問題太多了，誰也回答不完。

說起這位新弟弟，就要說他們第一次碰見的時候。

那天，同樣是雨季，同樣是沒有人接的一次放學後，小凇語和往常一樣坐在長椅上，衣服穿着的是去年那一身，剛合适，要是再過一段時間，可能就會有些小。

他現在是四年級，在學校也算是年紀偏大的孩子了，不過依舊需要在學校裏等，倒不是他不能在滂沱大雨的日子裏一個人回家，而是他的媽媽已經打電話讓他在學校等着了，說是一會接他，然後出去吃飯。

又是和叔叔吃飯，肯定的。

小凇語靠在椅子上想。

看着操場上有幾個高年級的小哥哥用書包頂着雨往門口沖，小凇語就也想和他們一樣奔跑一次，其實他現在已經不用擔心自己的衣服會被淋濕了，不過他依舊不能去雨裏，他不想把頭發弄濕。

果然，那天來接他的人是媽媽和叔叔。

小凇語上了車，坐在後面聽兩個人講他聽不懂的話，看見媽媽笑着的側臉，感覺很開心很幸福的樣子，于是也就沒有什麽需要多說的了，只要媽媽開心，小凇語就覺得自己也是開心和幸福的。

餐廳在稍微遠一些的地方，小凇語因為要見到弟弟了，所以一直嚴肅地坐着，感覺有些緊張，也确實是緊張的，他跟着媽媽一起走到餐廳門口，媽媽和他說，一會絕對不能和弟弟吵架，也不能搶弟弟的東西，要當他是自己關系最好的小夥伴才行。

小凇語就點頭，既好奇又覺得弟弟應該很小很嬌氣，不然媽媽也不會這麽和他說。

小凇語和大人們一起走進餐廳裏，他們朝着一個桌子走去，小凇語一眼就看見靠窗的地方，一個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坐在那。小凇語的心就砰砰跳，他抓住了自己校服的衣角，随後抿着嘴，稍稍睜大了自己的眼睛，又偷偷看那個所謂的弟弟。

弟弟一個人坐着，個頭也不高的樣子，不過穿了漂亮的小西裝，規規矩矩的，若有所感地看了過來，有一瞬間冷漠的臉上就浮現出一個乖巧的笑來。

是很乖很漂亮的弟弟，小凇語有些臉紅地想，他笑起來真好看啊。

謝桉樾在學校裏算是橫向行走，他不爽的時間很多，冷言冷語的樣子也算是常見，小混混們都怕他，一個是謝桉樾家裏有錢，保镖每天接他放學，看着就不好惹，另一個則是他在學校有一堆狐朋狗友，又仗着他本人會裝，學校老師都挺喜歡他的。

不過即便如此，不喜歡謝桉樾的人也非常多，多數都是男生，因為謝桉樾這個人有股子冷漠又無情的傲氣，裝得時候看不出來，對着不在意的小同學就将本色顯露地淋漓盡致。

小學生最是讨厭傲得不得了的人，也更讨厭謝桉樾這種有錢人家的孩子，要是把自己往正義的框架上一塞，那麽謝桉樾這種人絕對是要被打倒的反派。

安卿水和謝桉樾交情好，跟着他身後邊，說：“至于嗎？剛剛我們什麽也沒幹啊，為什麽怪我們？還告訴老師？不就是你瞪了他一眼？好奇怪。”

“我沒瞪他，不過瞪了又怎麽了？”謝桉樾哼了一聲，“我就只是看他不爽。”

“那你還沒瞪他？”

“是啊，”謝桉樾說，“不費那個勁兒。”

安卿水哈哈笑，過了一會給謝桉樾說最近碰到的有趣的事情，說到他妹妹，說安卿卿那個小姑娘打人了，然後被家裏抓回去教育了。

謝桉樾一個字也不想聽，他懶得費耳朵，可是耳朵就是那種不用勁兒也能聽到噪音、用勁兒也難以屏蔽噪音的器官，于是謝桉樾還是聽進去了。等了會，他問安卿水：“你妹妹，你覺得怎麽樣？”

安卿水愣了下：“你說什麽呢？”

“我說，有一個哥哥啊妹妹啊的感覺是什麽樣的？”謝桉樾看着他，問，“好玩嗎？”

安卿水想了想，想不出他這麽問的用意，就說：“還行，玩到挺好玩的，就是我妹妹會武功，她打起人來可疼了。”

謝桉樾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安卿水就用手肘碰了下謝桉樾，說：“你問這個幹什麽？”

謝桉樾似乎在想事情，想了一段時間才笑着看安卿水，說：“沒什麽，就是想到了一點好玩的事。”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來，稚氣未脫的小臉微圓，竟然也能顯出一副饒有興味的表情來。

作者有話說：沒有意外的話，下章應該就會入v啦，更新時間在這周五，就是11號，v 的話會從序號39開始v，小夥伴們抓緊時間看喔！！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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