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非君不可
吃飯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因為謝凇玙計劃要在月底回去,所以早就排好了行程,他心裏也是有些準備的。
謝凇玙到酒店的時候很早,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他這個人有一點強迫症,都不嚴重,但是被他注意的細節很多。就好像是不管手上是否幹淨,只要是拿食物,那就一定會專門去洗一次,又或者是懼怕遲到,已經遠遠超過了“守時”的範疇,他連坐飛機都會提前三個小時到達。
假設一個人能有這樣明顯的習慣,那麽稍微了解一些的,就能預測出他的一些走向。更何況是謝桉樾了,他是“謝凇玙行為研究項目”的老資歷,他什麽不清楚。
這是家宴,劉助理當然不會在場,車一停就到附近的超市裏溜達去了。謝桉樾的車停在酒店的門口,他靠在車上,看着漸行漸近的謝凇玙,只笑不語。
等謝凇玙看見他,和他對視,謝桉樾才終于站直了身子,他上前走了兩步,然後随手接過謝凇玙手裏的酒水茶葉,掂了一下,說:“幹嘛啊,爸不能喝酒,帶這麽多……”
話音未落,謝桉樾看見了袋子裏的東西,他愣了愣,就突然啞巴了一樣。
裏面确實放了一瓶酒,但是還有一包茶葉和一桶飲料,壓根就沒什麽,可是那是謝桉樾曾經最愛喝的,他上初中的時候一天一瓶,就沒有斷過。
到謝桉樾這個年紀了,當然不會矯情到為了一瓶飲料心緒翻湧,他只是心中有一點微妙的感覺,像是一根柔軟的手指輕輕戳了他一下,又輕又癢。當然,這點感覺足夠他動容了。
謝桉樾擡頭看了謝凇玙一眼,謝凇玙沒說什麽,伸手去拿袋子,最後再謝桉樾的目光中說“沉”,要自己拿。
謝桉樾用胳膊隔開了他的手,兀自往酒店裏走去,口中說:“你也知道沉,那就我來拿。”
謝桉樾走的不快,他小時候身上那種張揚的、做事情不管不顧的痞氣如今都收斂了不少,盡管他依舊看着很狂,對什麽都不在意,但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謝凇玙莫名想起來那通電話,在醫院的時候,老爺子問謝桉樾什麽時候到,謝凇玙不知道,于是聽話地去問了。
電話剛通的時候,謝凇玙聽見對面一聲“喂”,謝凇玙站在醫院的走道裏,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那是他第一次能明白這四個字是什麽意思,恍惚,像是隔着霧看世界,又像是靈魂出了竅……是一種有些含糊朦胧的感覺。
謝凇玙等了一下,他其實不知道怎麽開口,覺得嗓子眼發幹,但是還是說:“問你……什麽時候來,嗯,他說想要立遺囑。”
謝凇玙的話含糊不清,他的眩暈感沒有消失,覺得世界都是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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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桉樾不知道為什麽能一下就聽出那是他的聲音,明明他們都那麽多年不交談了,明明是該感到生疏的。
謝桉樾笑了,他和謝凇玙一樣含糊,說:“你就這點話和我說嗎?”
那一刻,謝凇玙覺得自己被興師問罪。他呼了一口氣,用來平複自己的心情,然後說:“爸在醫院,你也知道,他現在身子還好,就是說要立遺囑,你先過來吧。”
末了,謝凇玙不知道說什麽了,他頓了頓,又說:“你放心,遺囑這個事情……”
謝桉樾在電話那頭打斷他,說什麽謝凇玙要是想,那麽什麽都可以給他,謝凇玙身後都是汗,莫名覺得醫院好熱。他不在乎什麽財産,他自己有本事,不需要吃父輩的,他只是想告訴謝桉樾“爸叫你來”。
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了這樣,謝凇玙聽着謝桉樾說那些不着調的話,胡亂應付了幾句,他們就挂了電話了。
謝凇玙想,他變了,變了好多。
剛開始還看不出來,可是這一個月就能發現不同了,要是以前的謝桉樾,他肯定是要謝凇玙這一個月都過不安生,既然都在同城了,那必然是不會放過他的。那麽這樣一想,要是小魔王謝桉樾都能變懂事,那麽證明真的是物是人非了。
謝桉樾走轉門,擡手擋了一下玻璃門,正想看看謝凇玙在哪,一回頭卻看見他還站在原地。謝桉樾側了下頭,又走回來:“哥哥,怎麽站着不動了?”
他伸平手掌,把袋子掂了掂,白色的提把把手心壓出一道印子,那手把掩着印子,若隐若現,謝凇玙的視線就落在這半遮半掩的印子上。看了一會,他目光微擡,就看見謝桉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疼啊?”
謝凇玙沒說話。
謝桉樾往前上了一步,笑:“心疼了就說嘛,不過沒關系,疼我不疼你。你疼了我心裏疼。”
謝凇玙想往後躲,避開謝桉樾的氣息,不過謝桉樾已經又乖乖站好了。謝桉樾笑他,說:“這麽讨厭我幹嘛,哥哥,就是你總是這個樣子,我才喜歡逗你啊,你要是話和我一樣多,那我就沒有興趣了,說不定還嫌你煩,繞着你走呢。”
謝凇玙的嘴唇動了動,像是有什麽話被他壓在了舌尖。
謝凇玙很白,長得很乖,他的氣質更偏文藝青年一點,看着彬彬有禮,但是生人勿進。以前在學校的時候,謝凇玙就是冰山美男子,他不說話,也不主動說話,但是意外地女子力很高,要是有人問他什麽也會得到溫柔的回複,只不過他看起來不是很擅長于交談,漸漸就成了可遠觀不可**焉的那一類了。
不過謝桉樾知道,他的哥哥,是個內熱的人,要不然謝桉樾也沒辦法這麽撩他,謝桉樾和一座純冰山起不了火花,當然了,要是謝凇玙和他一樣話多嘟嘟嘟加特林似的,謝桉樾也煩。
所以說,只有這樣的謝凇玙才能讓謝桉樾喜歡。多巧合啊,謝桉樾曾經幸福地想,就是這樣的哥哥讓他碰到了,以兄弟的形式,謝桉樾很小的時候就能吃上謝凇玙做的飯,能享受謝凇玙的照顧,可以和謝凇玙撒嬌,把他弄哭,吸引他的注意……想想吧,有誰能像他這麽幸運?
也因此,謝桉樾覺得這是一種命運,是非君不可的命運。
謝桉樾看着他的唇,說:“你剛剛想說什麽?”
謝凇玙沉默了幾秒,嘴唇又像之前一樣動了動,抿着,最後,他搖頭,說:“沒事。”
“有事,”謝桉樾不肯放過他,往前走了一步,“你說,剛剛想說什麽?”
“沒有。”謝凇玙退了一步。
“沒有?我不信。”再上前一步,“你說不說?”
“不說。”謝凇玙态度很堅決。
于是謝桉樾就笑了,他側頭,眯着眼睛看謝凇玙,說:“看,果然是想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