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聽說
傅一活了三十七年。
這三十七年光顧着天才了,戀愛沒怎麽談。
也不能說毫無經驗,他自小一路開挂,長得又不醜,所以愛慕者甚衆。在狂得上天的二十歲時期也試着談過幾個,談就談了,散就散了,不深刻,也沒什麽感覺。他沒覺得有哪位姑娘是自己的謬斯,所以在他的作品裏,男女之情時常是缺席的。
林清和嚴肅地提問:“那男男之情呢?”
傅一嚴肅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惡狠狠地彈她腦袋:“扯淡!”
在這段對話的不久之後,高小桃就在他的生命中石破天驚地登了場。傅一見識淺,沒遇見過高小桃這種陣勢的奇女子,理所當然有點慌,慌了就想躲,躲又躲不過。既然如此,就只能這麽順理成章地被收了。
“桃桃行動力不錯啊。”林清和不由感嘆。
傅一臉色還是白的:“我的心靈跟肉體都被毀滅了,不清潔的靈魂沒有審視美的資格,我得去西藏,去朝聖洗禮,立即,馬上,right now,我身份證擱哪兒了你知不知道?”
“我怎麽可能知道你身份證放哪裏。”林清和翻了個白眼,“沒放家裏?”
“找了一圈沒找到就跑出來了。”傅一滄桑地抹了一把臉,“我怕把那小姑奶奶吵醒,沒敢動作太大。”
林清和吃了一驚:“你們在你家那狗窩過的夜啊?”
傅一色厲內荏:“混賬!什麽叫狗窩!”
“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叫狗窩都算擡舉了。”林清和抽了抽嘴角,“也虧桃桃不嫌棄,老師你就從了她吧,你看你這麽一把年紀,也沒別的二十歲漂亮姑娘肯死心塌地跟你了。”
“好的不學,淨學胡說八道!”猝不及防,傅一擡手就是一個腦崩。
“我走了,許浩然是個靠不住的,你要生性一點兒,幫我顧着點工作室,好好賣畫兒,多掙錢,記得每天給我窗臺上的小草莓澆水,順便把披薩的外賣盒清掉,買點蟑螂屋,還有另外那啥,翟長川那老鬼交代了,這幾天有建築雜志的記者要過來取材,你好好配合人家工作,別偷喝我櫃裏的酒。”
林清和倒是不關心取什麽材的問題,只伸着脖子問已經游蕩出門的他:“你上哪兒去?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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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一沉重地點了點頭。
“你又沒身份證,怎麽上飛機?”
“我搭高鐵。”
“高鐵也要身份證。”
“那我搭火車。”
“火車也要,大巴你也別指望了,現在正規車站都要靠身份證買票,你以為現在還是多少年前你流浪遠方那會兒呢?”
“那我滴滴打車。”
“打車?打什麽車?從這打到西藏有沒人樂意接單先不說,你手機帶了嗎?看樣子沒帶吧?”
“那我踩自行……”
“自行車?你哪來的自行車?就你那麽兩步一喘的德性能踩上高原嗎?你別給路人添麻煩啦,喊白車都來不及的。”
……這丫頭片子有完沒完?
傅一聽得眼含熱淚,頂着個鳥窩頭,咬牙切齒地撂下一句話:“……我他媽腿着過去!”
不愧是當過人民教師的人,毅力可嘉。
懷着最後一絲恻隐,林清和不忍地将“猝死”跟“走失人口”幾個字咽回去,默默閉上了嘴。
***
在傅一像塊陰天裏沒晾幹的抹布一樣飄走之後,林清和充分盡到一個情報人員的責任,轉頭就給高小桃撥了個電話。
高小桃聽完她的彙報之後,顯得大大地不以為意:“他錢包跟手機都丢在家,能跑哪裏去,待會兒就自己回去了。”
林清和提出一個疑問:“又沒現金又沒手機,這麽遠路,他怎麽過來工作室的?”
“走過去的吧。”高小桃猜道,“他天沒亮就開始出門了。”
林清和估摸了一下路程跟時間,不禁感慨:“不容易,你都把人吓成這樣了。”
高小桃高深莫測地總結了一句自己的作戰策略:“他那老古董觀念,不吓吓轉不過彎來。”
林清和只覺得好笑。
高小桃也不在意她的調侃,簡單說幾句就準備挂電話了:“回頭再跟你聊,我現在在家呢,修哥剛剛過來了。”
林清和“嗯”了一聲:“下午再去你店裏。”
“別又想去蹭免費下午茶,我今天不開門。”
“你這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學人開什麽店啊?”
“你管我呢,我媽這會兒都快抱着修哥哭暈過去了,我不得陪着啊?”
“這麽誇張?”林清和用手指敲了敲太陽穴。
“可不嘛,另外給你提個醒啊,”高小桃多嘴一句,“她老人家正張羅着給修哥介紹女朋友呢,姑娘們的照片跟檔案壓縮起來能有一個G。”
林清和先是被噎了噎,随後由衷贊嘆:“你們一家真是行動力滿分。”
“哎,反正別的也不多說了。”臨挂電話之前高小桃頗有義氣地留了一句,“你看着辦吧。”
“關我什麽事啊我看着辦?”
林清和倒是沒什麽反應,只無可無不可地撇了撇嘴就随她去了。
***
直至下午三四點左右,傅一口中那個靠不住的忤逆弟子許浩然才施施然地踏進門來。
一進門,劈頭就是一句問:“聽說老頭子被高小桃睡了?”
“八卦流傳的速度真是可怕。”林清和停住手中的炭筆,“你從哪裏聽來的?”
許浩然随手從靜物擺盤裏摸了個蘋果出來,往衣擺随意一擦,咔嚓就咬了一口下來。
“他剛才去拍我的門了,問我借錢,我沒肯,然後就開始求我載他去拉薩,瘋了吧?”
林清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桃桃把他刺激得不輕。”
“看得出來。”許浩然惡劣地嗤了一聲,“跟我說起來的時候手都抖了。”
林清和忍俊不禁:“他人呢?你借錢給他了嗎?”
“借了50。”
林清和點點頭:“也夠他打車回家了。”
許浩然邊啃蘋果邊搖頭:“都四十的人,不省心。”
林清和想起傅一灰頭土臉的樣子,又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
“對了。”許浩然把啃得幹淨的果核往她畫架上豎着一放,“還有另一件事。”
“你髒不髒?”林清和嫌棄地撥開那個逐漸氧化的果核。
許浩然一本正經:“給你當靜物素描的素材。”
林清和無語:“誰要畫這種奇奇怪怪的……”
結果話還沒說完,又被打斷了。不知道是不是體質問題,她認識的人都特別喜歡打斷她的話,平時在人前看起來也不是那麽沒有禮貌的人啊,怎麽私底下一個個表現得這麽沒有素質?
許浩然才沒空理她暗地裏腹诽什麽呢,只繼續自己的話題:“高修是不是回國了?”
林清和有點詫異地挑了挑眉:“這你又是從哪裏聽來了?”
印象中,許浩然跟高修沒什麽交情,這件事按理說怎麽也傳不到他那裏去啊。
“沒聽誰說。”
得到肯定答案的許浩然反手用拇指往門口随意一指。
“就是剛剛停車,在門口碰見他了。”